闻言,香兰的目光下意识看向前方。在不断聚拢的村民们身后,她清楚地看见那个白衣女人就站在那儿,视野空冷地与她对视。
那一刻,香兰就明白了,原来白衣女人是在通过她的怨念打造幻境,想让香兰亲生经历她当年所受的伤害。
可是,香兰又岂会如此轻易就妥协,任由这个女鬼摆布?
深吸一口气,她握紧匕首,没有伤害眼前包围她的村民幻象,扒开人群就往前冲!刀口对准的位置,正是女鬼所在的方向!
可惜,当香兰冲到白衣女鬼身边时,女鬼的幻象已经消失。她感觉一股冷风从身后袭来,女鬼冰冷的头发从她脸颊和颈后划过!
又是一身鸡皮疙瘩,但这一次,香兰没有退缩。转身之际,她的刀口便再度抬高,但对上的却是梅湛清的脖子。
“你怎么在这儿?”她抬头,迎上梅湛清清润的瞳孔。
男人皱皱眉,将目光转向身后。
所有村民的幻象都消失了,梅湛清的表情却显得十分严肃:“你很勇敢,给女鬼上了一课,我想她这会儿不见得会开心。”
“你是说我反抗了吗?”香兰皱眉,盯着地面,再看了一会儿手里的刀,“没有人遇到危险时是不会反抗的,除非她没有反抗的机会,有可能当时她的孩子在村民们手上……”
想到这一点,香兰不禁问:“会不会是女鬼想要带我们了解当年真相,才带我们来到了这里,看看他们当年经历了什么?”
“你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梅湛清说话的语气依旧很淡,眼中警惕没有丝毫减少。他一边说着,一边朝旁边小道走去,视野锁定村落所在的位置,看着一片片矮小的房屋,眉头紧皱:“之前通过各方收集到的资料,你们已经猜到他们经历了什么,只要经历属实,她又何必浪费怨气打造这样一个幻境给你,让你了解她当年的处境?所以,这应该是一场惩罚。”
梅湛清得出最后结论:“她是为了惩罚你,才将你带到了这个地方。就像你说的那样,她希望你承受,但你的反抗又叫她难堪。”
“那也是她的事,干嘛将怨气撒在我身上。”
“你有人保护,她没有……你说呢?”
——
在这陌生的地段,梅湛清带着香兰一直往前走,穿过村落时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和之前怪异的情况完全不同。
这里很安静,鸦雀无声,香兰好奇打量四周,梅湛清已经来到一间破破烂烂的民居前,揣手说道:“这里就是女人生前居住的屋子。”
“你怎么知道?”
“怨气。”
梅湛清言简意赅地解释,淡淡回头看了香兰一眼。他的装束已经恢复正常,但眸子里折射出来的光芒依旧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
迈开脚步,他毫无顾虑地朝前走去,甚至一脚踢开了虚掩的木门,警惕的视野来回扫动:“进来吧,她不在这儿。”
香兰皱眉,观察梅湛清狂妄的举动:“你就不怕她知道你做的事,接下来会攻击你吗?”
“我就是希望她会主动攻击我,省得我还要浪费时间去找她究竟躲在了什么地方。”俯身,梅湛清摸了摸地上的灰尘,转眸再次望向香兰,举起手指,让她观察他指腹上的印记:“灰白色。”
梅湛清说:“看来这里不止有怨气,曾经还遭到大火焚烧。”
不需要香兰配合什么,他再度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笃定分析:“在村民们全都被土坑活埋以后,村庄的老房子遭到了大火焚烧,所以这里的灰烬才会有灰白两种颜色。”
香兰点头,这点她明白,白色是怨气,黑色是焚烧后产生的灰烬。两者结合在一起,就变成了灰白两色。
不过,梅湛清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她完全不知道,很快就见他迈开脚步朝屋子里走去,香兰也只好跟在他身后,快速跑了两步:“你到底要找什么?”她问,目光跟随梅湛清的举止移动。
梅湛清也没回答,脚步在堂屋定格片刻,便朝里间走去。
连观察周围环境的时间也没有,香兰再次挪步,看见梅湛清一把拉开里间的柜子,将整齐摆放的几件男装丢了出来!
“啊!”一声咆哮从梅湛清身前涌现,等香兰注意到的时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女鬼已经冲到了梅湛清眼前,而他只是有条不紊地移动脚步,缓缓后退,后背快要抵上身后桌沿时,又迅速转身,来到了香兰身边!
如同后背长了一双眼睛,他轻易躲过了所有障碍物,但抬手预备驱魔时,原本已经冲向眼前的狂化女鬼却突然消失无踪!
仿佛眼前飘过了一阵浅淡的迷雾,香兰深吸一口气回头。她已经有经验,每次女鬼前方偷袭不成,就会转向她身后。果不其然,这次香兰一回头就发现女鬼的白衣飘到了她前方,指甲锋利的鬼手正欲伸至她眼前!梅湛清抬手,瞬间将香兰拉至身后!
她其实有机会逃过女鬼的攻击,但梅湛清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能力。反手将女鬼的手腕一扣,那冲破耳膜的咆哮又一次女鬼从口中传出!那尖锐刺耳的声音,震破了屋子里所有东西,就连由怨气营造包围的幻境,也在此刻产生了波动!
或许是因为梅湛清使用了法力,香兰什么也看不出,只能看着前方女鬼漂浮在半空中,与梅湛清对视。而此刻,潜在的法术力量已然悄然展开波动,被怨气震碎的东西全部飞向香兰和梅湛清,在他们的脸上、脖子上、手臂上划出一道道刀口!
该死!
香兰想用东西去挡,可周围的东西都被震碎了,勉强用手臂去阻挡冲击,可飞来的东西还是会不断将手臂划破,那疼痛可不是常人可以承受的!好在此刻,梅湛清抬起了左手,临空画了个法阵圈,将怨气阻挡在外。
他丝毫没有理会脸上被划破的伤痕,也没有抹去颊边残留的血迹,任由血珠顺着伤口滑落,挂在削尖下颚,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暴露凶残的女鬼,扬起的薄唇:“蠢货,居然企图与我较量!”
哗的一声,梅湛清将女鬼扔向了墙壁,幻境里的怨气波动又增强了几分,就连整个地面也开始跟着晃动,桌椅板凳接连发出砰砰砰的响声,仿佛即将崩塌一般,伴随着女鬼发出的怒吼,幻影在香兰眼前摇晃不定!
但这时,梅湛清依旧没有松开女鬼的手,渐渐收紧了五指,重新将女鬼拉到了他眼前。
女鬼怨气很大,他感受得到。
即便是他如今的法力,用来对付这个女鬼,亦是相当的吃力。
她不同于以往交手过的邪术修炼者,周身不断腾升的怨气很难去压制。若是强行吸食,说不定会伤及神智。到那时候,再跑出那个不见踪影的小鬼童,便很难同时迎战难敌。
所以,梅湛清现在能做的就是和女鬼不断交手,让她将怨气转移到他身上。
香兰却是心急如焚,根本想不到以梅湛清的能力也对付不了眼前女鬼。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再次传来异动。香兰抬头一看,只见那些消失的村民又出现了,纷纷聚集在门口,用一种漠然的目光看着他们。
而人群之中,还多了一道意想不到的影子。
香兰看着面无表情的白衣小鬼童,突然想起之前被梅湛清随意丢在地上的衣服,她连忙将那些衣服拾起,举到了女鬼眼前:“你是不是想找到你的丈夫?!是不是想知道他为什么没回来?!”
吱的一声,周遭晃动的物品同时停止了波动,许多东西都悬浮在了半空中,女鬼也在此刻渐渐抬头,一双空冷的眼锁定香兰所在的位置,嗓子里呼呼呼地发出不明的声音。
“你想知道他的下落是吧?告诉我,他的名字、你的遭遇!我会想办法帮你找到你丈夫的下落!就算只能找到他的尸体,我也会把他的尸体带到你眼前,让你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终于,门外的村民消失,随之不久,小鬼童的身影也消失无踪。
就连被梅湛清擒住的女鬼也渐渐呈现出怨气消散的迹象,很快便自他们眼前消失。
香兰惊讶:“你、你不是已经抓住了她吗?”
低头看自己的手,梅湛清没怪香兰多事,反而悟出了一个道理,盯着自己的手说:“刚才抓住的也只是怨气所化的幻象,即便你化解了她的怨气,恐怕也无法阻止秦简被怨气追杀的结局……”
“我知道,这里的事已经不是女鬼能做主的了,其他怨魂产生的怨念也会影响到学生们的安全。”
话落不久,身边怨气消散,香兰和梅湛清依旧站在德育教学楼内部,但这时杨卓和月灵已经赶来与他们汇合,气氛倒也没有之前那么紧张。
想了想,香兰便将之前发生的事简单描述一遍:“我发现要想吸魂,其实最好的方法还是打开刚才那道怨气通道,进入幻境中减少村民们的魂魄,才能真的将怨气减低。”
之后,她便去打听女鬼丈夫的下落。
可女鬼什么也没交待,她该怎么找呢?
“香兰,你过来。”
杨卓突然开口,传来低沉的语调。
香兰回神,下意识往前迈了两步,瞧见杨卓伸手到她身后,她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上一次,杨卓就是从她肩后抓下来一个孤魂,这次难道还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趴在她的肩膀上吗?
回头一看,杨卓从她肩上抓下来的是一页泛黄的纸,纸张不但旧,还有烧焦的迹象。
但上面的字迹还可以看清,杨卓低头念出上面写下的话语:
“阿兰,我走了,庞存告诉我城里能赚钱,我打算和他一起去谋生。我知道如果将这件事告诉你,你一定会阻止我离开,就算同意我出去,你心里也是不愿意的。
抱歉,明知你会难过,我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你和孩子未来半年的生活费,我都放在了抽屉里。如果不够,你可以去找庞存的妻子,我都和他说好了,以后你们就相互照应,春节的时候我一定会回来,勿念……”
读完几行字,杨卓拿着手里的纸张翻看。那一页,像是原来的手纸,上面毛毛躁躁的,能够保存到现在实属不易。
不过杨卓感应得到,这页纸曾被女人反复翻看。他甚至能看到她当时难过的表情,以及手上深刻的老茧。
香兰不由好奇地凑过去,和月灵交换了一下眼神:“没有落款,只知道她丈夫是跟一个叫庞存的男人一起离开的?”
月灵点头,简单解释:“她应该是没办法和我们直接交流,就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向我们传递消息。”
“但也不好找啊,这都过去多少年了。”
不理会香兰的抱怨,月灵无奈失笑:“还不是你答应她的,能怎么办?”
说话间,她就将目光转向了梅湛清:“你有办法调查吗?”
梅湛清点头:“很简单,我们可以回到那个年代,去一看究竟。”
说来容易,但香兰可不想和他一起行动。
她立即掏出符包交给月灵,想也不想便说:“你们带他去,我先回秦简那儿,和叶欢他们汇合!”
低头看着她递来的符包,月灵没接:“和梅湛清待在一起,你又不会遇上什么危险,为什么不跟他一起去?”
香兰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梅湛清便淡淡开口道:“她嫌我。”话落,梅湛清又道:“既然如此,你怎么不解除契约,放我自由?”
“行啊,处理完这次的事,我就放你走。”
梅湛清转眸,两眼放光:“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香兰拍着胸口保证,“我又不需要一个厉害的守护灵跟着我,干嘛要强留你在身边?”
“那接下来的事还是你们一起去处理吧,我和杨卓再四处去看看,如果可以收魂驱魔,就尽量减少一些怨魂的数量,其他事等你们回来以后再处理。”
说完这话,月灵转身离开,杨卓紧随其后,跟着上了楼。
香兰没有办法,只好将符包重新揣回兜里,看了看身旁挺拔伫立的梅湛清,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你说要回到过去查找线索,我们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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