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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愣地接过筷子,很快梅湛清就在她身旁起身:“我要去个地方。”他说,“很快就回来。”

这番话像是只对她一个人说的,可偏偏他不疾不徐的嗓音闯入了每个人的耳畔。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转向了他们这边,梅湛清还突然俯身,吻上了她的发顶,吓得香兰手中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又被梅湛清重新拾了起来,用纸巾擦了擦,慎重地放回她手中:“等我,听话。”

真是……

换了一个人啊!

香兰惊悚,后背挺得笔直。

等她回神时,梅湛清已经走了,只剩红着脸失神的她,还有众人投来的狐疑目光。

月灵问:“你们去找小凰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

杨卓愣了片刻,还是没有提到小凰说的那些话,但心底却有几分了然:“应该是之前许天星和蓝辰对梅湛清说了什么。”

到这儿,月灵不再问,自然而然地理解,许天星是把天命姻缘的事告诉梅湛清了。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梅湛清早已到达日月星辰主殿,此时此刻,主殿内空无一人,连之前见到的装饰也消失无踪,只剩一方石棺躺在地上,里面正是沉睡的明烨。

他狐疑地走过去,低头摸了摸石棺的材质,是星石制成的,没什么好意外。

但沉睡的至高神就像死了一样,这点让他有些惊讶。

实然梅湛清是知道的,所谓的至高神如死寂一般沉睡都是在积存灵气,沉睡的时间越长,醒来时法力就会越强大,连墨宁主神也会时不时睡在一阵,早已见怪不怪。

可他是第一次见到沉睡中的至高神,心底着实有些疑问难以解答。

附身蹲下,就在他打算仔细观察那尊石棺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缓缓解释着说:“石棺是以前无妄打造的,用来保护玉仏的遗体。”

从黑暗中走出的蓝辰,周身依旧带着华光,腰间镇魂铃随着他移动的脚步发出清脆的声响:“玉仏复活后,我们就将石棺搬来了此地,用于保护……我们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自己?”梅湛清起身,“更为重要的人?”

蓝辰没有点头,只是缓步走到了梅湛清身边,和他一样低头看着石棺,眼中带着许许多多的不确定。

不过,有一件事,梅湛清却是确定的:“当年三公主执意要建立日月星辰,就是为了分散敌对势力,等到合适的时机便将他们一网打尽。她知道只有消除了所有威胁,才能复活她真正想要复活的人,保他们一世安宁。可现在,她救了明烨一次又一次,还救了其他人,怎么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复活她真正想要复活的人?”

犹如只有他们两个人知晓的秘密,隔了良久,他才听见蓝辰低沉的嗓音传入耳畔:“如果复活之后还要经历一次死亡,那倒不如让他们继续沉睡着,不用经历又一次的生离死别。”

浑身一怔,梅湛清立即偏头,听蓝辰继续说下去:“很多时候我和明烨一样,倾向于毁灭性的消除潜在威胁,但天星希望顺其自然,希望在你们所有人没有发现有威胁的时候暗中解决所有事。我尊重她的意见,你们好好活,危难我们抗。若是扛不住,大不了重来一次。”

心跳加速,梅湛清再次不确信:“这些年所有重来一次都是毁灭性的……”

“嗯。”好似知道他想说什么,蓝辰径自说下去,“牺牲在所难免,说不清少了什么人,但就是有些人不在了。”

“三公主呢?”打量四周,梅湛清急匆匆地问,“她在哪儿?”

修长的手指抚摸镇魂铃,眼前的石棺消失了,明烨也消失了,主殿恢复之前繁盛的模样。而许天星就坐在一方石椅上,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们瞧:“回来了?”

她慢慢转动目光,盯着梅湛清问:“想好了吗?知道该做什么了吗?”

浑身冷汗。

梅湛清连掌心都布满了汗水。

其实他已经想好了,知道该怎么做了,可当他目睹了这一切,目睹了镇魂铃带来的力量,不禁去揣测接下来有可能会发生的事,就觉得浑身上下一点儿力气也没有,连心底的疑问也无法脱口而出。

而身旁蓝辰已缓步走向许天星,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轻抚她的头发,举止亲昵得更甚从前,仿佛天地之间再无任何力量可以将他们分开,饶是生与死也不足以将他们之间的情感斩断。

——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回神后,梅湛清已站在聿中大学校门口的餐馆外,看着室内众人聊着案子,时不时说笑两句。

但他掌心汗意犹在,很想回去再多问蓝辰和许天星几句,脑海中却汇聚出了许许多多理不清的画面,好似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又好似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被镇魂铃的力量震撼,半晌沉静在震惊与恐惧中,失神地迈开脚步,朝香兰等人走去。

在香兰身边坐下,他没有注意到香兰微怔的神色,还是像之前那样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没意识到这下香兰又没有手可以拿筷子了。

叶欢出声,小声询问:“这么快就回来了,是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梅湛清皱眉,摇了摇头,原是与案子无关的事,却自顾自地说了一句:“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没注意到各自的表情,他又干干说了一句:“总有些人会不再的,他们会永远无法回来……”

别的人倒没什么反应,只有魏池紧张询问:“你是说齐宇他们……”

“不。”梅湛清即刻回神,摇头否定,“不是他们,他们的牺牲没有意义。”

两人说的并不是同一件事,但魏池也自顾自地点头:“因鬼咒而死的人都没有意义,就算借由鬼咒杀了这世上所有为非作歹的人,也不能改变人性的本质,保证不会再有这样的人出现。”

——

午饭后,香兰陪岳静去了一趟宿舍,为的就是看清岳静梦中场景。

其实,她心底还有许多疑问,比如刚才他们已经到达了夹山道,梅湛清和杨卓却没有带她进去这件事,就让香兰格外意外。

如果直接进入夹山道,她其实就不用观察岳静的记忆了。

可偏偏……

那是个极度危险的地方吧?

香兰如是想着,在空荡荡的寝室,请岳静坐下,之后便紧盯着她的眼道:“不用刻意回忆,你只要一直看着我就好。”

用的方式是识灵,却像蒋心悠那般通过眼睛去读取对方记忆,只是识灵不仅能够看到对方所想,还可以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当时岳静在梦中经历过的恐慌。

梅湛清就守在门外,思绪一阵放空,也不算是全然在保护香兰和岳静的安全,脑海中依旧充满各种各样的疑问。

月灵瞧了半晌,也觉出不对,想问梅湛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刚开口就被杨卓擒住了手腕,两人自顾自地朝宿舍走廊尽头走去。

午后耀眼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入室内,映得两人身上暖洋洋的,还算舒适。

但背对着梅湛清,杨卓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用心音密语对月灵说道:“他刚才一直在说一件事,很多时候毁灭性的重塑世界,会让很多人无法重生。”

月灵皱眉,不明所以,杨卓便继续提醒道:“比如新月宫大战,那场战争后,除了你我,曾经你的部下都没有一个重生的。”

这不是很正常吗?月灵挑眉,同样用心音密语回道:“别说他们,你我前世都是魂飞魄散而亡,许天星要复活什么人,也不会复活一群会为非作歹的人吧?”

说完,又觉得可笑。

前世她也是为非作歹,若不是有用,师父何苦复活她,还成全她和杨卓一段姻缘?

可正想着这件事,耳边又传来杨卓的话:“坏人也就算了,许天星早故的两位兄长,从来没有人复活他们。”

浑身一怔。

月灵总算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

梅湛清一直说其他人的牺牲没有意义,那么便证明某些人的牺牲是有意义的。

而这意义由什么来权衡呢?

她紧紧盯着杨卓的眼睛:“是复活不了吗?”

杨卓皱眉,摇头,说不上来:“以许天星的能力,不见得复活不了,但会不会有什么别的缘故,就不得不而知了。”

他只知道,能让梅湛清焦虑的一定是大事,而这件大事让他一改常态,对香兰格外的耐心起来。

隔了一会儿,香兰便打开寝室房门,刚走到门口,左手手腕就再次被梅湛清扣住,梅湛清唇边也扬起了一丝笑意。

见此,杨卓对方才猜测愈发肯定,与月灵一起快速回到寝室门口,越过香兰肩膀看室内岳静:“怎么样?”

“是夹山道没错,但是……”香兰微微皱眉,“看不到更多的情况,只能看见岳鹏的亡魂在其中被困,慢慢被溢出的炼狱之气染上血色……由此推断,鬼咒力量是通过炼狱之气传播的,现在就是要斩断鬼咒与炼狱之间的联系了。”

“能斩断吗?”这话,是杨卓问梅湛清的。

而梅湛清想了想,只能用“可以一试”来回答。

然而,整个过程并不好做,需要潜入炼狱之下,剥离其中和鬼咒相关的怨气。

他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完成,刚打算和杨卓一起商议着行动,月灵的电话就响了,是顾风打来的电话:“有新线索,之前和岳鹏一起去夹山道的朋友找到了,他们知道夹山道发生的情况,现在正在警局等我们去问话。”

有了这样的好消息,众人自然大松一口气。

岳静自然也是想去的,月灵便带着她一块儿去警局了解情况。

按时间推算,岳鹏遇害是离开夹山道的第七七四十九天,这个时间和厉鬼追杀附身一个人的时间也是绝对吻合的。

只是岳静及其家人梦境岳鹏亡魂被困的时间,有些疑点。

据月灵他们分析揣测,岳鹏死亡后,亡魂就被困在了夹山道的怨气层里,而岳鹏家中梦见的也是这个画面。

但后来岳鹏的亡魂就被放出袭击他们了,也就意味着昨晚岳鹏的亡魂就已消亡,再难复活……

而说起此前发生的事,岳鹏的友人也是心惊胆战。

夹山道这地方通天险,但在没有布下结界之前,普通人顶多能到半山腰,加上登山易坠入山崖,后来那条蜿蜒崎岖的山道连旅游都禁止进入了。所以,岳鹏等人去的时候并没有登山,只是在山下游玩,他们畅通无阻地进去了,并没有注意到里面有什么屏障,结界,以及任何诡异之处。

不过,这只是最初的印象。

后来,他们在那里待了很久很久,久到忘了时间,就好像被时间欺骗了一样,拍了照、去了河边,吃了野餐,没有发现任何一间房屋,觉得无趣想要离开的时候,发现时间才过去半个小时,他们却比玩了整整一天还要疲惫。

也就是那个时候,众人发现了不对。

天空之上,依旧艳阳高照,却感受不到阳光落下来的温度。

周围的空气在一瞬间变得很冷很冷,冷得所有人都冒起了鸡皮疙瘩。

尽管他们什么也没有看见,但那种不安的感觉却在心底油然而生,仿佛有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藏在暗处,正在紧紧盯着他们,让他们逃无可逃。

据岳鹏的朋友们回忆,他们并没有被困太久,所有不知不觉就找到了来时的路,找到了他们开来的车,心想只是迷路而已,并非传说中的鬼打墙,便各自心有余悸地走了。

事后,谁也没有再想起这件事,甚至刻意不去想这件事,总觉得当时在夹山道发生的一切仅仅只是迷路,只要不去想,就只是迷路……

派出所,办公室,顾风问岳鹏的友人:“岳鹏出事后,你们也没有将这件事和夹山道的事联系在一起?”

其中一个摇头,另一个又说:“前几天倒是梦到过一次,岳鹏像是被困在了夹山道。我觉得这个梦太诡异了,就和其他人说了说。谁知道……”

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一群年轻人,在岳鹏离世后终于意识到大家都做了同样的梦。

而这个和岳鹏死亡息息相关的梦境里,熟悉的场景正是夹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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