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卫士的追赶声传来,曹英顾不上犹豫,抹了一把眼泪,狠下心跟随秋香消失在昏暗的细雨中。
这注定是不太平的一晚,晋王早已移居他处静养安歇,由王府管家居中指挥,全城范围内捉拿曹英二人。
秋香接到公主后一路往最近的城门处跑去,日常情况下城门早已关闭,守城的门卒躲在门楼下点上一盏油灯,带上一壶烈酒,就着三两小菜美美的吃喝起来。
二人接近城门的时候,秋香从随身的小包袱里扯出一条粗布头巾和一件满是补丁的袍子,简单给公主带上头巾,披上旧袍子,安顿道:“公主切莫吱声,一切看丫头我的。”随后拉着公主快速走向城门。
“城门已关,闲杂人等速速离去!”还没等二人走到跟前,就有一个门卒站起来提刀指着她们喊道。
“大哥,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公主家的丫鬟秋香,白天城外送来的乡下丫头,干起活来毛手毛脚,老惹公主生气,所以遣我尽快将她送回去,求大哥行个方便!”秋芳抢先几步跑到门卒近处,赔着笑脸解释道。
“原来是秋香啊,可是眼下已经过了时辰,要不你们明天再来,否则出了事情我兄弟几人可是吃不了兜着走。”门卒双眼放光,一边说着一边不断在秋香的包袱上扫视。
“我们两个弱小女子能惹出什么事,送完这个乡下丫头立即返回,大哥辛苦,天气阴冷,买几斤酒肉暖暖身子!”秋香虽然年少,这几年跟在公主后面,没少为了出入城的事情跟门卒打交道,一边说着一边从包袱里摸出两大串钱,凑上前去,笑嘻嘻的塞到门卒手中。
几个门卒相视一笑,赶忙给二人开了一条门缝,勉强让瘦弱的二人挤出去,还不忘安顿道:“快去快回!”
二人出了城门,加快行进脚步一路往西走去。
几个门卒回到原地,开心的继续聊天喝酒。
“嗒嗒嗒!”一阵马蹄声急速而来,几个门卒迅速起立,站到门楼两侧。
“刚才有没有人出城?”几人几马飞奔而至,领头的一人朝着门卒大声问道。
“回大人,没有!”门卒小队长立刻答道。
“没有就好,你们守好城门,今晚任何人不得出入。”马上之人吩咐后不做停留策马而去,奔向下一个城门。
马队离开之后,几个门卒凑在一起,面面相觑,最后小队长压低声音说道:“记住,今晚没有任何人出城!”
“队长放心!”其余几人知此事非同小可,一致跟队长保证。
“好!”队长说着,从怀中掏出秋香给的那两串钱,分成几份,每个人笑嘻嘻的领了钱,坐回小桌子前继续喝酒,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王晟护主有功,被晋王赐下名贵药材后回自己家中修养。
庞元等人则是护送着夏侯忠的尸体出城而去,葬于洛水河畔。晋王赞赏夏侯忠的忠义,默许了庞元等人。
皇宫的青年见夏侯忠久久不归,心绪不宁,几次遣人悄悄的去晋王府门口探查而不得结果,直到夜半时分才有人带来消息:“统领战死,公主逃出王府,下落不明!”
“啊!”青年闻讯痛哭起来。
贵为皇帝,可天下人都知道他不过是个提线木偶而已,自己的政令想法从来出不了这座宫殿大门,而今皇室最后的守护人战死,之后的路真正就是孤家寡人了,只希望小妹能逃出城去,摆脱皇室的命运枷锁,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也是好的。
洛阳城,依旧笼罩在蒙蒙细雨中.
一夜无眠!
翌日清晨,太阳冉冉升起,阳光挥洒,照耀着雨后的大地。
雨水洗礼之后的宫殿清新明亮,更加宏伟庄严。
朝会时,青年皇帝依旧像往常一样端坐在正中的金漆雕龙宝座上,只是眼睛略显的有些红肿。
晋王一袭黑色蟒纹袍,腰挎镶有精美珠宝的宝剑,在大殿上来回踱步,目光严肃,挨个审视着分站两排的大臣,如同一个主帅在检阅他的士兵。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大臣们似乎也感觉到了这次朝会有点不同,像是有大事发生。当朝第一权臣险些遇刺肯定是件天大的事情,但大臣们就算听到些流言蜚语,也是万不敢乱打听的,与晋王不同派系的大臣更是内心忐忑不安,生怕一个不小心牵连到自己头上。
“昨晚,有人意图行刺本王!”晋王巡视一圈后,站立大殿中央,面对皇帝大声说道。
“啊?有人敢行刺晋王!”
“谁这么胆大包天!”
“。。。”
顿时朝堂大臣们像是炸开了锅一般,跟左右同僚间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卿是我朝第一功臣,何人如此大胆敢于行刺,今见到卿毫发无损,孤心甚慰!”青年皇帝看着晋王面无表情的大声说道。
见皇帝发话,刹那间朝堂一片安静。
“谢陛下关怀!”晋王拱手向皇帝行礼,而后又笑道:“听闻英公主有个习武师父夏侯忠,武艺高强,对陛下赤胆忠心,臣仰慕已久,想跟陛下借来,训练一下府中卫士,望陛下割爱赏赐。”
朝堂大臣闻言,觉得事情不简单,无缘无故晋王怎么可能提及一个武夫,遂纷纷望向皇帝。
“孤有一段时间没看见他了,等见到他后,孤一定转告他去卿府上好好传授武艺。”皇帝见晋王有意发难,只得寻一个借口。
“陛下可知夏侯忠去向?”晋王笑着问道。
“不知!”皇帝回答的很干脆。
“哦?真是不巧!”晋王假装惋惜道,接着又说:“英公主已到金钗之年,按例该寻找夫婿了,先皇曾夸赞英公主性格坚韧,喜舞枪弄棒,有武皇帝遗风,不知公主喜爱怎样的驸马,可否引来一问,臣好从一众英年才俊中选上一选。”
一众大臣更是听的云里雾里,说夏侯忠与昨日行刺有关还有几分勉强,毕竟晋王在朝堂之上嚣张跋扈已久,但凡良心之人皆有行刺之心,而英公主年少,且是一介女流,怎么会与此事有牵连。
当下皇帝一震,脸色一白,双手紧紧扣着袖袍,片刻之后才回道:“小妹近日不在宫中,卿为国事日夜操劳,孤心疼惜,这点小事就不劳晋王操心。”
“哦?陛下可知英公主去向?”晋王紧急追问道。
“不知!”
“今日不巧的事情太多了,英公主师徒二人突然不知去向,着实有些可疑啊?”晋王阴阳怪气的说道。
“小妹少不经事,心思单纯,多崇尚江湖狭义,即便行出荒诞之事,怕是受人蛊惑而为。”皇帝担心晋王做出对小妹不利之事,尽力辩解道。
“是吗?”晋王笑着反问道。
“英公主少年英雄,自幼跟随夏侯忠习武,而夏侯忠之名是先皇亲赐,英公主有这样的师父,定是一身正气。。。”
有曹氏大臣站出来附和皇帝之言,开始还振振有词,理直气壮,直到发现晋王紧盯着他看的时候,内心一惊,瞬间气势云消雾散,说到最后更是声音比蚊子还小。
“昨日行刺,主犯已就地伏诛,尚有从犯在逃,听闻从犯逃往西都方向,王晟何在?”晋王收起笑容,在宫殿中央大声对众臣说道。
“在!”殿外走来一青年,大声回答道,正是昨天率队埋伏夏侯忠师徒的王晟,经过一晚的休养,神色好了很多,纵是有些伤在身,对付两个小丫头还不是手到擒来。
“命你率亲卫沿着西都路线快马追赶,务必将逃犯捉拿回来,交由陛下在朝会时亲自审问。”晋王盯着宝座上的皇帝,冷冷的对王晟吩咐。
“是!”王晟领了命令,快速走出宫殿。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明就里,更不敢言语。
“哼!”晋王大袖一挥,大步流星,转身离开。
皇帝听的胆战心惊,不免为曹英担心起来,晋王这样明目张胆的欺辱,令他咬牙切齿,冕旒垂下,几乎遮挡了整个面部,其上的珠玉随着皇帝的颤抖摇摆不已,双手紧扣着袖袍,紧盯着晋王离开。
大臣们见晋王离开,不敢多言,纷纷行礼拜别皇帝,大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待所有人都离开宫殿后皇帝才松了一口气,面对空荡荡的大殿,百感交集,心乱如麻。
许久才站起身来转身走向后殿,萎靡不振的样子让他每走一步看起来都像是耗光了浑身的力气。
肴函古道东起洛阳,经函谷关潼关两大雄关,西到长安,全长近七百里,是连接东西两京的重要通道,更是帝国轴心。曹操统一北方后,内部形势稳定,历经曹家三代人的发展两京就成了曹魏最繁华的两个大都市,肴涵古道自然也就成了最繁华的经商通道,即便是夜半时分,古道上的商队依旧往来不绝。
曹英二人出城之后,连夜往西行进,不断混迹在各商队后面,一刻也不敢停歇,直到天色大亮时,二人才蹑手蹑脚的走进古道边的一个小茶摊上坐下。
摊主热心的给二人倒了两杯热茶,走了一夜二人早已饥渴难耐,顾不上大家闺秀的形象,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呵呵!”这一幕让摊主不自觉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