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尚率军把袁谭所部杀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也没有再继续追赶,而是鸣金收兵,率领部队又回到了邺城。
如果袁尚所部一鼓作气、乘胜追击的话,袁谭和郭图都将死于乱军之中。
袁尚虽然对袁谭十分痛恨,但在他内心深处,还是不愿对袁谭痛下杀手。
一方面,袁尚性情温和、心地仁厚,并不是那种嗜杀成性、嗜血如命的人。
另一方面,袁尚还是觉得袁谭是自己的亲大哥,即便他有天大的罪过,自己也不该手足相残。
于是袁尚看袁谭兵败了,便也不再穷追猛打、斩尽杀绝,决定放袁谭一条生路。
刘夫人虽是妇道人家,不懂男人在战场上打打杀杀的事,但通过在城楼上观看整场战事,她也知道此役是袁尚赢了,袁谭败了。
但刘夫人并没有因为袁尚的获胜而太过高兴,毕竟袁谭还是跑了,并没有被生擒或者斩杀,那么袁尚终究还是留下了巨大的隐患。
袁尚进入邺城之后,又直接向城楼上跑来。
他想告诉自己的母亲,自己终于打了一场胜仗,自己并不是个贪生怕死、胆小如鼠的懦夫。
“娘,孩儿没有辜负您的期望,此役我军大获全胜!”袁尚见了刘夫人,异常兴奋地说道。
刘夫人上前一把搂过袁尚,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十分欣慰地道:“我就说嘛,我老儿子最厉害了!别说是一个小小的袁谭,就是曹操来了,也完全不在话下!”
袁尚虽然取得了自己人生中的首场胜利,但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一想到当时在黎阳,曹操手下的那些猛将和谋士,袁尚便不寒而栗,实在不敢与之争锋。
此时听刘夫人这样说,袁尚也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刘夫人放开袁尚,又说道:“老儿子,你刚才说大获全胜,我看可不是这么回事!”
袁尚秀眉微皱,不禁问道:“娘,难道刚才你在城楼上没看到吗?我可是率领将士们把袁谭打得落花流水、人仰马翻啊!”
“可袁谭还是跑了,还有那个郭图也跑了。只要他们俩个还活着,你便永远也不能高枕无忧!”刘夫人有些严肃地说道。
“娘的意思是?”袁尚不由问道。
刘夫人目视远方,正色道:“尚儿,你虽然取得了一场胜利,但这只是个开始,后面依然有很长的路要走!什么时候,你把袁谭和郭图都彻底铲除了,才叫做真正的大获全胜!”
袁尚虽然是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但他的本性还是很纯良的。
虽然袁谭曾经多次辱骂刘夫人,也曾经强行玷污过甄宓,但他毕竟是袁尚的亲大哥。
袁尚跟袁谭打了一仗,把袁谭打得大败,袁尚心里的仇怨已经完全化解了。
他并不想手足相残,对袁谭赶尽杀绝。
所以此时听刘夫人这么说,袁尚不禁心下一阵愕然。
这时,袁尚身边的审配开口了,说道:“夫人,袁谭经历了这场大败,应该不会再来邺城寻衅滋事了!就算是他真的敢来,我们也完全能击退他!”
刘夫人瞪了审配一眼,问道:“审大人,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对袁谭和郭图置之不理了?”
审配知道自己所说的话,引起了刘夫人的不悦,他也不敢正视刘夫人,目光游离地点了点头。
刘夫人冷笑两声,又说道:“自从老爷去世之后,袁谭的狼子野心便昭然若揭!他跟尚儿要兵权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与尚儿争夺嗣子之位!只要袁谭不死,他便会一直蠢蠢欲动、跃跃欲试!等有朝一日他羽翼丰满了,必然还会卷土重来!”
刘夫人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一时之间审配有些无言以对。
袁尚看刘夫人和审配闹得有些不愉快,又笑着道:“娘,孩儿觉得审叔叔说的有道理啊!袁谭这回被我打得狼狈而逃,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不臣之心、非分之想了。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毕竟袁谭也是,也是咱们袁家的老大!”
刘夫人面色缓和下来,叹了口气道:“尚儿啊,常言道: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你虽然把袁谭当成大哥,但袁谭可从来没把你当过弟弟啊!就像我一直拿袁谭当亲生儿子,但他却从来不拿我当他的亲娘!这些年来袁谭是怎么对我的,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所以如此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们绝不能对他姑息养奸啊!”
袁尚有些尴尬,又把目光望向了审配。
审配一看袁尚也站在自己一边说话,不禁来了底气,说道:“夫人,恕老臣直言,自古取祸之道,无不是祸起萧墙、变生肘腋!正所谓: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如今公子刚刚继位,人心不稳、大业不固,先主公尸骨未寒,兄弟之间实在不该自相残杀啊!”
“一派胡言,简直是妇人之见!”刘夫人嗔怒道。
审配不卑不亢,又继续道:“夫人,如果三公子与大公子拼个你死我活,最后得利的只能是曹操以及天下其他各路诸侯。我们何必要干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呢?更何况,大公子也是你和先主公的亲生骨肉啊!”
刘夫人皱眉问道:“审大人,我问你,袁谭回了青州,如若我们置之不理的话,他招兵买马怎么办?更何况他本来就有好几万的青州军!”
审配想了想,说道:“这个嘛,公子,老臣觉得你当以此番袁谭带兵造反为理由,撤销他青州刺史的职务,另立一个自己的心腹担此要职!”
袁尚一脸兴奋地道:“嗯,审叔叔这个主意出的不错!撤了袁谭的青州刺史,他手里也没什么兵马了,还能闹出多大动静?这样一来,他也就不会再有非分之想了,我们兄弟之间也就不用再闹得你死我活的了!”
刘夫人依然心有不甘,又对袁尚道:“袁谭掌管青州多年,心腹党羽遍地都是,即便是换了别人,也很难控制得住青州!而且袁谭他那个性格,能听你的吗?恐怕青州之主不是你想换就能换的!”
刘夫人说的这些,也正是审配所担心的。
袁谭生性乖张、暴戾易怒,向来胆大包天、为所欲为。
再加上身边有个老狐狸郭图给他出谋划策,岂能轻而易举地就把青州刺史的职务给他撤了?
即便是换了个人担任青州刺史,估计用不了多久,也会被袁谭给弄死。
气氛一时沉寂下来,三个人都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刘夫人又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不禁心下焦虑起来。
袁谭此番前来邺城挑衅,被袁尚杀得落荒而逃,以他的性格,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青州的兵力并不能与袁尚抗衡,但如果再联合别人,那可就胜负难料了。
袁谭很有可能去幽州找袁熙,把甄宓和袁尚的丑事说出来。
即便袁熙和袁尚兄弟二人的关系再好,袁熙也不可能忍受那种侮辱。
那么袁谭与袁熙一旦联手,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可此时有审配在场,这些话也不好讲出来,刘夫人只能在心底下干着急。
“尚儿,你听娘的话没错,一定要一鼓作气铲除袁谭,否则后患无穷!”刘夫人又突然说道。
袁尚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审配。
审配正色道:“夫人有所不知,此时曹操已经率军渡河,占领了黎阳!如果我们再去攻打袁谭的话,曹操必定会趁机偷袭邺城。到那时,恐怕三公子和大公子谁也当不了主公了,河北四州都会落入他人之手,先主公毕生的基业也将化为乌有!”
刘夫人毕竟是妇道人家,并不懂得军国大事,一听审配说的如此严重,也有些害怕起来。
她沉吟半晌,又款款走下了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