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袁尚粮草告急,陈琳和阴夔当晚便来到了曹操大营。
曹操听说袁尚派来了使者,在中军大帐亲自接见了他们。
“两位是袁尚派来的?”曹操和颜悦色地问道。
陈琳和阴夔点了点头。
陈琳道:“在下程林,这位是阴夔,我们都是袁尚的手下。”
当年官渡之战前夕,陈琳曾写过一篇讨贼檄文,把曹操骂了个狗血淋头。
陈琳生怕曹操知道了他是谁,会直接杀了他,所以故意把自己的名字说成了“程林”。
曹操也没在意,又问道:“二位此番前来,有何贵干啊?”
陈琳回答道:“大人,我们是受袁尚委派,前来向大人求和的。”
曹操眉头微皱,问道:“求和?怎么个求和?”
这一问,陈琳也有些无言以对了。
袁尚只说派他过来求和,却没说具体怎么个求和法。
当时陈琳耿耿于怀,也忘了向袁尚询问。
阴夔又道:“大人,我们现在已经没有粮食了,将士们每天都靠捕鱼杀马充饥,但这也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若是大人能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大恩大德容后再报!”
曹操一听这话,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曹操又道:“穷途末路了,才想到来求和,当初干嘛去了?老夫二月份便来了邺城,现在都快八月份了,老夫废了这么多时间、精力、兵马、钱粮,难道最后就换来了你们轻描淡写的一句大恩大德容后再报?简直是痴人说梦、贻笑大方!”
阴夔和陈琳对视一眼,阴夔又义正言辞地道:“大人,相信您应该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吧。我们眼看着就要活不下去了,若是您还不放过我们的话,那我们也只能放手一搏、拼死一战了。那样的话,即便最后是大人胜了,也一定是惨胜。况且兵法有云:哀兵必胜,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最后到底谁胜谁负、鹿死谁手,也尚未可知啊!”
曹操冷冷地看了一眼阴夔,问道:“你这是在威胁老夫吗?”
阴夔连忙道:“在下不敢!我们只有两个人前来,而且没带一兵一卒。这里是您的地盘,您随时都可以杀了我们,我们又哪敢威胁大人呢?在下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曹操脸色有所缓和,眯起眼睛沉吟起来。
阴夔又朝陈琳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希望他也能说几句,从而说服曹操答应求和。
但陈琳却是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坐在那里稳如泰山、一言不发。
曹操又问道:“你们是求和,还是求降?”
阴夔虽然知道二者的意思差不多,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却说道:“求和!袁尚公子特意叮嘱过我们,是求和,而不是求降!”
曹操对于求和、求降的理解,与阴夔有所不同。
曹操觉得求和与求降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求和是指人家的兵马、地盘还是人家的,只不过对你客气一点儿,不想与你为敌。
而求降则是指对方的兵马、地盘,包括粮草、军械等等,统统归自己支配,对方的所有人都对自己俯首称臣,任由自己差遣、发落。
既然在邺城投入了这么多本钱,目的无非是要拿下这块地方,包括所有的一切。
如果答应对方求和的话,曹操就会远远达不到自己的目的。
所以在曹操看来,只有对方投降才行。
“求和!就是让老夫直接退兵,然后袁尚再回到邺城,暂时对老夫客气一些。等缓过劲儿来了之后,袁尚再找老夫报仇雪恨?”曹操对阴夔调侃道。
曹操虽然表面上是在调侃,但说的也完全都是事实。
阴夔有些尴尬,笑了笑道:“大人误会了,以后我们也不会找你报仇的,不但不会找你报仇,还会帮你对付你的敌人。”
曹操狡黠一笑,质问道:“你是不是在小朋友身边儿呆的时间长了,把谁都当成小朋友了?这种鬼话老夫能信吗?老夫把邺城打得这么惨,城里的人都快死光了,袁尚能不恨我?以后他缓过劲儿来了,不但不报仇,反而还会帮我?”
阴夔沉吟了一下,又说道:“我们愿写下保证书,并让袁尚在上面签字画押!”
“那有个屁用!就凭一纸空文就想让老夫上当受骗,真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曹操毫不客气地说道。
阴夔一看曹操这副态度,直感到自己已经黔驴技穷了。
他不断地朝陈琳使眼色,想让陈琳也拿出一些有力的说辞,但陈琳却依然不为所动。
阴夔实在没办法了,索性直接说道:“孔璋,你不是也有很多话想跟曹大人说嘛,这么好的机会,你赶紧说啊!”
陈琳这才如梦方醒一般,不咸不淡地道:“哦,大人就答应我们求和吧。”
阴夔期待陈琳能继续说下去,可等了老半天也不见他再开口说话,不禁大失所望,心下一阵叫苦。
曹操又面无表情地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们回去吧,就跟袁尚说,求降可以,求和万万不行!”
阴夔满脸堆笑地道:“大人,其实这求和与求降还不都是一个意思嘛,只不过一个说着好听,一个说着难听而已!”
曹操眉头微皱,问道:“一个意思?那你们能交出手里的所有土地和兵马吗?若是能的话,老夫可以考虑答应你们求和!”
“这……”
阴夔一副为难的样子,不知说什么是好。
便在这时,陈琳却又突然开口了。
“大人,只要您能答应我们求和,您提什么要求都好说,我们这就回去跟袁尚商量,估计他应该会同意的。”
曹操点点头道:“那好吧,你们回去跟袁尚商量一下吧,不过一定要尽快给我答复。咱们约定的三天时间,明天可是最后一天了。过了明天,老夫便要去攻打袁尚了。”
“好,大人放心,我们一定尽快给大人答复!”陈琳承诺道。
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陈琳与阴夔便告别曹操,走出了大营。
“孔璋啊,你怎么能擅自做主呢?这回去了之后,三公子若是不同意可怎么办啊?”阴夔一脸愁容地问道。
陈琳云淡风轻地道:“不会的。袁尚既然不想跟曹操打,那就只能投降。既然投降的话,那人家说什么,咱们就得听什么。不就是地盘和兵马嘛,那些都是身外之物,跟性命比起来太不值一提了。”
阴夔一听这话,不由皱眉暗忖起来。
陈琳今天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在曹操面前什么都不说,光让我在那唱独角戏。
后来他又自作主张,还对袁尚直呼其大名,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人若反常必有刀,事出反常必有妖。
难道……
阴夔实在不敢再往下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