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齐灿灿次日睁眼,偌大的房间内早就没了唐纪修的影子落地窗关得牢牢的,窗帘挡去了一大半,如果不是看到桌上的鱼缸,她真会以为自己做了一个不自量力的梦。
随着肚子月份的增大,坠疼感愈发明显,她一天比天觉着累。
看着圆鼓鼓的肚子,她不由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怀胎十月是极其辛苦的一件事,可母亲除了生下她。好像不曾给过她任何爱。齐灿灿苦笑了一声,掀开被子起身,原本想看看时间,却发现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关了机。打开手机后,震动声几乎没有断过。
她还没来得及读完简讯,铃声便响起了。
“姐,你怎么关机了?”
齐悦的声音带着难掩的欢乐。
“我到连城了!”
齐灿灿微微一愣,她默了好半天才开口。
“好。”
听到齐悦的声音,她不自觉地便想起昨晚沈克仁说的话。她寻思了许久,终是没有告诉齐悦。
“姐,你好冷淡啊。你今天有空吗?我来找你吧。”
“别”
齐灿灿莫名地害怕齐悦靠近沈宅,她心里总是觉得有些压抑。纵然沈克仁面上慈眉善目,但她能看出他眼底的那抹阴狠。从她怀孕以来,不止一个人说过会保护她,所有人都让她放心。可事实并非如此,她身上的每一道疤痕,都是最好的证明。她不由有些佩服自己,老天终是眷恋自己的,至少她现在还苟延馋喘着。人心隔肚皮,笑里藏刀的人太多,齐灿灿吃过亏,自然会更谨慎。
“你住在哪?我去找你。”
“好呀,我在香格里拉酒店,这几天都没有通告。可以陪姐姐好好过个年。”
齐悦期盼这一天很久了,来连城前,她独自去宾城看望过齐绍成,他依旧没有睁眼,静静地躺着,可她还是喜滋滋地爬在他的身边与他说了许多。齐绍成偶尔会动动手指,虽然医生说是正常现象,可她始终坚信,齐绍成总有一天会醒来。他错过了齐灿灿的婚礼,错过了她的成长。如今齐灿灿的孩子也快出世了,齐悦相信齐绍成不会舍得一直睡着。
“等会见。”
“嗯,我就在房间等姐姐。”
齐悦特别乖巧,对于齐灿灿的安排没有一丝反对。总之能和她在一起,齐悦就很满足了。这个世界上,齐悦只信任齐灿灿。
挂了电话,齐灿灿给乌龟喂了些馒头渣,它比她还懒,几乎是一动不动。齐灿灿盯着乌龟好半天,才慢慢吞吞地换上了衣服。出发前,齐灿灿照例去了杨宁珊的房间。杨宁珊几乎不让齐灿灿出门,她也想过,如果她阻拦,她也不是不能带杨宁珊一起去见齐悦。比起沈克仁,她对杨宁珊没有过多的防备。
但她几乎找遍了整个沈宅,都没有看到杨宁珊的身影。一旁的女佣看齐灿灿绕了好几圈,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少夫人,您找夫人吗?”
齐灿灿瞥了女佣一眼,点了点头,她认识这个女佣,先前她还为自己解过围,让她顺理其章地避开了沈克仁的试探。她刚想开口问,女佣却先她一步解释道。
“夫人今早去庙里了。”
女佣眼带笑意,目光转而落在了齐灿灿的肚子上。
“夫人说要给小少爷祈福。”
齐灿灿闻言不由心尖一颤,她的愧疚感越发深。她承受不起杨宁珊的任何好意。但她却不敢坦白,比起孩子,无论什么都显得不是那么重要。齐灿灿眸光微闪,没有多做停留,转身上了楼,原想拿好包就出门的,可路过二楼的时候听到一阵争吵声。声音很压抑,似乎是刻意地放低了声音。
齐灿灿抿着唇,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她不喜欢听墙角,毕竟容易听到一些让自己不舒坦的事情。沈家也并非面上纯良,外界传言沈家兄弟感情深厚,可进沈宅前齐灿灿就发现了,沈思勋与沈承淮几乎是水火不容的状态,但他们伪装得特别好,几乎不露任何破绽。沈思勋野心大,沈承淮亦是如此。毕竟沈氏集团只有一个,沈克仁的态度也莫凌两可,谁都想分最大的那碗羹,坐上最高的位置。
“灿灿没做错任何事情,您不该针对她!”
齐灿灿身子一僵,退回去了几步,好奇心还是趋势她走向了虚掩着门的书房。人就是如此,一旦听到了自己名字,声音就好像会无意间放大一般,也唯有自己的名字,才会更加敏感。
“承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沈克仁低沉的警告声传入了齐灿灿的耳中,她眉心紧拢,贴在冰冷的墙上。
“我当然知道。父亲,那天是您推倒了灿灿。我看见了。我都看见了!”
沈承淮的声音有些激动,门内传来了杯子落地的声响,破碎声让齐灿灿回想起那天夜晚发生的一切。她的双手不禁颤抖,她就知道,不可能是唐景云。贼喊抓贼这个戏码,齐灿灿见识了不少,但甚少人像沈克仁这般,演得那么逼真。按理她该赶紧逃,可理智告诉她不能乱了手脚。
沈克仁但笑不语。
“承淮,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讲究一个证据。”
“我有!父亲。您不要以为自己真的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我拍下了照片!我已经给了灿灿,您无从抵赖。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您说,灿灿看到以后还会相信您编织的谎言吗?”
不到万不得已,沈承淮定不会戳破这道网。可惜齐灿灿拖不得,他害怕,孩子太大了,他赌不起。
齐灿灿闻言顿了数秒,忽地想起沈承淮昨晚递给她的纸袋。
“姐姐已经死了这么多年,您为什么不能放下?您纵使要恨。也该恨那个男人!是姐姐和那个男人的错!他们落到这般下场,是他们的报应!”
最后几个字,沈承淮几乎是吼出来的。话音未落多久,沈克仁就挥起手狠狠地打向了沈承淮的脸颊。
“她是你姐姐。”
沈思琪是沈克仁第一个孩子,他对她注入的爱,可想而知。越是疼爱,越是憎恨。他不是不明白道理,但他不能接受沈思琪的离世。
“呵,姐姐?”
沈承淮失声笑了笑,他不明白一个毫无道德底线的人,有什么资格做他的姐姐。他明白,沈思琪的存在是沈家永远不可触及地一块伤疤。齐灿灿如今的悲剧,谁又能说不是沈思琪造成的。沈思琪可以自私到为了一个有家室的男人不顾一切,她离开沈家的那一刻,他就不把她当姐姐了。
“我不管她是谁,灿灿不能动!”
他的语气坚定了几分,带着隐忍。
“父亲,您已经失去一个女儿,不会再想失去一个儿子吧。”
沈克仁久久都未回应,半响,他的声音沉了几分。
“一个女人就能把你迷得心智全无?好啊,我可以不动她。但是她的孩子留不得,她的孩子,带着齐正廷的血。”
沈克仁冰冷无比的语气激醒了齐灿灿,她大口地喘着粗气,身子如同注了铅般沉重。
齐家的悲剧,不仅仅伤害了她一个人。这道残破不堪的网中,束缚着太多人。
“那也是您的”
沈克仁目光骤然收紧,他打断了沈承淮没能说出口的话。
“齐灿灿或她肚子里的孩子,你选。”
冰冷的声音狠狠地刺痛着齐灿灿的心。她以为到了沈家,她便可以安稳。但事与愿违,幻想在这一瞬支离破碎。无论她身在何处,都不曾有人放过她。她的存在好像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鱼雷,所有人都唯恐而不及。
齐灿灿狠狠地咬住下唇。逼迫自己逃离。
她不想听沈承淮的答案,她猜得到。他肯定会选她,毫无疑问。这个孩子,不是任何人的,没人怜惜,除了她。
她步伐紊乱,直奔自己的房间,却没发现,有一个人始终藏匿于黑暗的角落。他们的对话与齐灿灿的所有慌乱,都落入了那人的眼中。
齐灿灿回房的第一件事便是找那个纸袋,但她翻乱了房间,都没找到。
“灿灿,你在干吗?”
身后传来了熟悉的男声,齐灿灿的手僵在了半空,努力地调整着呼吸。尽量保持冷静。她闭了闭眸,极轻地叹了口浊气。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她听到了那段极为不堪的对话。她重重地吸了几口气,转而换上了一脸微笑。
转身,站直。
“没什么,就是上回我父亲送了我一对钻石耳环,我突然特别想戴”
齐灿灿边说着,沈承淮边往她的方向走来。他沉默着环视了一下四周,目光落在了梳妆台的角落。
他抬手扬起丝绒的首饰盒,语气极为平淡。
“是这个吗?”
沈承淮的眸中不带任何情绪,静静地与齐灿灿对视着。
半响,齐灿灿极为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身子犹如跌入的冰雪之中,凉意充斥着她身上每一寸肌肤。
“是。”
她并未接过首饰盒,屏息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心脏从未有一刻跳得如此剧烈,她不知道多努力才忍住颤抖与恐慌。
房内安静的可怕。
沈承淮微微眯眸,步步紧逼。他忽地握住了齐灿灿的手臂,薄唇轻启。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