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双眼开始发酸,齐灿灿才揉了揉眼角准备起身,可刚撑起身子,头皮便传来一阵刺疼,她扭头,看着沈思勋睡着正熟,食指绕在自己的发丝上,打了好几个圈。
她耐着性子解了好半天,可却越缠越紧,她甚至做好剪掉这缕头发的准备了。
沈思勋似乎也被勒得难受,哼哼了几声,缓缓地睁开了眼。
“干嘛。”
也许是刚睡醒的关系,他的声音特别沙哑。
顺着齐灿灿的目光而下,沈思勋忽地笑了笑,他微微曲指,轻而易举地将食指收了回去。
“做事别太焦躁。”
齐灿灿暗自浑了他一眼,没说话。
正刷着牙,沈思勋悄然无声地走到了她的身后,双手环在她的腰间,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灿灿,你长大了吗?”
齐灿灿滚了滚眼珠子,下意识地从他怀中钻了出来。
“我快过生日了。”
“还有一个月呢。”
“哦。”
齐灿灿吐着泡沫,以为沈思勋是为了打断这段时间的尴尬才没话找话。
他温和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意味深长地说道。
“长大了就要学会承受一切压力,记住,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
大早上被强行灌了碗心灵鸡汤,齐灿灿咯咯地笑出了声,特别配合他的吸了吸?子。
“那我靠闻好不好?”
她在沈思勋的牙刷上挤上牙膏,递给了他。
沈思勋久久未接,脸色变得特别严肃。
“我是说认真的。你记住就好。”
话落,他才接过牙刷,且把齐灿灿推出了浴室。
“收拾好了就出去,有点挤。”
齐灿灿有些无奈,但她也懒得猜沈思勋的心思,男人心海底针,哪是她一时半会儿摸得清的。
靠在墙边,齐灿灿探出了半颗脑袋。
“你会给我过生日吗?”
沈思勋但笑不语,等整理好后,他才幽幽问道。
“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钻石?包包?都可以。”
齐灿灿不过随口一说。可沈思勋很快便答应了。
当天下午她就收到了沈思勋的礼物,上面附了张卡片,一如当年他送她画一般,字迹苍劲有力,却只有简单地两个字。
——十年。
她拆开礼物盒,里面躺着十颗璀璨夺目,造型各异的钻戒。
齐灿灿惊得说不出话,她抓起礼物盒,二话不说冲进了沈思勋的办公室,他刚打完电话。面色比夜还沉,但看到齐灿灿的那一瞬,他很自然地勾起了唇角,仿佛方才的神情是齐灿灿的错觉一样。
“你真是土豪,够财大气粗!”
齐灿灿扬了扬手中的礼物盒,笑眯眯地说道。
“财大我承认,器粗你知道?”
齐灿灿愣了数秒才反应过来,脸颊上不由浮起了一片红晕。
她干干地笑了笑,问。
“为什么送这么多。”
“你喜欢。”
“十年是什么意思?”
话落是一片沉默,沈思勋缓缓起身。从她手上拿过礼物盒,将钻戒全数戴在了她细长白皙的手指上。
阳光微微照进办公室,钻戒闪着耀眼的光芒。
沈思勋的侧脸盖住了一层阴影,表情说不出的深沉。
“很好看。”
齐灿灿垂眸,极为不自在地收回了手,轻声嘀咕着。
“这样出去会被人砍掉手吧。”
“没关系,你一年戴一枚,刚好够十年。”
“为什么是十年。”
这才是齐灿灿最好奇的。
沈思勋没有回答,只抿唇轻笑,他眯着眸。齐灿灿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气氛有些莫名地诡异。
“你不是知道还有一个月吗,送太早了。”
“不早,我觉得刚刚好。”
这次,沈思勋很快地回了话。
办公室内的座机不停地响着,他先看了眼座机,又将目光落在了齐灿灿身上,暗自吐了口浊气,他下了逐客令。
“你去忙吧,我还有点事。”
齐灿灿歪着脑袋望了他一眼,将钻戒一枚枚脱下,太高调总是不太好,再者她确实不是很喜欢戴首饰。手指挨在最后一枚时,沈思勋不轻不重地按住了她的手背。
“我说了,一年戴一枚。”
齐灿灿没拒绝,想来全天下的女人都吃这一套吧,对于闪闪发光的东西毫无抵抗力。
“好,那晚上见。”
话落,沈思勋的脸色又沉了几分,只是齐灿灿没看见。
退出沈思勋的办公室,齐灿灿不自觉地抿唇轻笑。
她真的太久没收到过生日礼物,即使是玻璃球她也会开心的。毕竟记得她生日的人不多,在意她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齐灿灿一直以为自己握住了别人的把柄,可未曾想过,这个把柄最终会捅在自己的胸口。
昨晚才发现沈氏集团不为人知的秘密,不过一天,事情便被各大媒体争相曝光。
齐灿灿还来不及看新闻,办公室内就议论纷纷。
“我没想过沈总会是这样的人。”
“人心隔肚皮,你又怎么会了解他人的想法。”
“可惜了沈总这张脸,我以为他挺正直的。”
“啧,少犯花痴了,沈总名草有主,你不知道?”
财务主任一直在叹着气,沉默了许久,他呵斥道。
“上班时间,都会自己的位置,交头接耳像什么样?”
说完他缓步走到了齐灿灿身边,抬手重重地拍在了她的肩头。
“齐小姐,你也算是立了大功,只是兔子不吃窝边草,你太冲动了。”
齐灿灿完全没明白他的意思。他顺手将手中的报纸丢在了齐灿灿桌面上。
看清内容后,齐灿灿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沈氏集团有人动用私权,为来路不明的皮包公司洗黑钱,被爆料出来的幕后主使竟是沈思勋。
“这……”
财务主任看着她的双眼极其复杂。
“沈总免不了牢狱之灾了。”
他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齐灿灿开始是不相信这些莫须有的新闻的,她看过原件,报纸中列出的流水账单根本对不上号。
沈克仁的秘书匆匆赶到财务部。
“齐小姐,你怎么不接电话啊?”
齐灿灿下意识地摸出了自己的,上面的确有数个未接来电,可她不记得自己设过静音。
“马上要开股东会,您准备一下就来会议室吧。”
秘书来得急,走得也急。
齐灿灿甚至忘记带笔记本就跟上了他的步伐。
推开会议室的门,她才知道自己是最后一个到的,其实按理这种股东会根本轮不到她。
她找了个空位坐下后,发现会议室内除了公司的股东,还有几个穿着警服的警务人员。
沈克仁全程板着张脸,也没人敢先说话。
所有人就大眼瞪小眼地干坐了近半个小时,沈思勋霍然站起了身。
沈克仁微微蹙眉盯着他,数秒后,他忽然转移了话锋。
“齐小姐维护公司利益。可这事还有待考察。”
齐灿灿一头雾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直到秘书发下文件,她才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近十页的文件中清清楚楚地指出了沈思勋洗钱的罪名,只是数目不对,公司名称也不对!更莫名其妙的是,透露出这些信息的来源竟是齐灿灿的电脑id地址。
在她猝不及防之时,沈思勋身后走近了两名警察。
他淡然地朝着他们点了点头,随即便要离开办公室。
齐灿灿也没在意场合,起身快速地跑到沈思勋身前,凳子绊住了她的脚,她也顾不上脚踝传来的疼痛,紧紧地揪紧了沈思勋的袖口,深怕他真的离开。
“不是的!”
“思勋,不是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沈思勋望着她的眸光波澜无惊,薄唇轻启。
“灿灿,你也没做错。”
他没有责怪她半句,可语句中却带着深深地失望。
沈思勋稍稍退后了两步,离着她不近不远的位置,嘴角扯出了一抹微笑,压低声音道。
“照顾好自己。”
“我不让你走!不是你!不可能是你!”
她?子一酸。
“你不是没承认吗?他们没权利带走你……”
沈思勋不动声色地双拳紧握,似笑非笑地眯着眸。
见他久久没有开声,齐灿灿极近哀求地梗咽道。
“你快说不是你啊!”
她转头,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冲着沈克仁低吼道。
“思勋不会做这样的事!”
沈克仁面无表情,好似要被带走的不是自己的儿子一般。
“我不喜欢欠别人什么,只是这次的医疗费,你要自己出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全数落在了齐灿灿的耳中。
齐灿灿背脊传来一阵寒意,这句话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说的,在唐氏财团的会议室前。他赔付了足够多的医疗费,她用那些钱买了好多好多漂亮的衣服。
一瞬间,她的手心空空,僵在原地,她眼睁睁地看着沈思勋跟着警察走了。
大门关上的那一刻,会议室内传来了阵阵议论声。
此时此刻,齐灿灿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听不进去任何声音,木然地盯着手指上的钻戒,依旧光彩夺目,璀璨到刺痛她的双眼。
她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沈承淮伸出手臂拦在了她的腰间,唇瓣一张一合,可具体说了些什么,齐灿灿压根听不见。
沈克仁沉声说了句‘散会’。
路过她的股东们,眸中无不是厌恶。
“真是扫把星,我就知道她不会轻易安分。”
“唐董不就是被她害进去的吗。”
“你看了唐氏财团新公布的股东名单没,有她的名字。”
“最毒不过妇人心,像她这种遗孤,眼里除了钱还容得下什么?”
“沈总入狱她不见得能得到好处啊。”
“胡说,他们是夫妻,沈总若真的被查,股份定然是她的。”
沈承淮有些恼怒地打断了他们的冷嘲热讽。
“做好自己的事!”
等所有人都退出会议室,室内安静到齐灿灿能听见自己紊乱的呼吸声。
沈承淮抿了抿唇,松开了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脊。
“灿灿,不要在意别人的话。”
齐灿灿呼吸微微一顿,她缓缓抬眸望向沈承淮,压抑着胸口的痛楚。
“你也觉得是我,对吗?”
沈承淮略微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事情还没有定数,谁也……”
“你肯定认为是我!的确,唐景云是我亲手送进去的!但是思勋……沈思勋不是我……”
望着齐灿灿剧烈颤抖着的双肩,沈承淮眸光微闪。
他想环住她,可快挨上她的瞬间,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克制着心中的悸动,他尽量放松了口气。
“灿灿,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大哥是相信你的……”
“不!他肯定觉得我特别狠毒。”
沈承淮一时间无言以对,他也不知道怎样安慰齐灿灿。
毕竟事情太突然,他也没有完全反映过来。
不过沈思勋的态度的确有些怪异,他之前也认为沈思勋会反驳,然。他却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原本安静的会议厅被一通电话铃声所打断,沈承淮下意识地摸出了自己的,而后轻声提醒道。
“灿灿,你电话响了。”
齐灿灿麻木地看着屏幕上跳动着的号码,深吸了一口气,接了起来。
“齐灿灿!我之前和你说的你全当耳旁风了是吗?你以为你扳倒了沈思勋,你能捞到什么好处?你们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你觉得你可以全身而退吗?”
雪莉气急败坏地训斥着齐灿灿。
齐灿灿闭了闭眸,再次睁开,却是一脸绝然。
“不是我。”
她顿然觉得一切言语都是苍白,她觉得很好笑。全世界好像没人相信她,包括雪莉,她又有什么好解释的?
齐灿灿笃定地替雪莉回道。
“你也不相信我。”
雪莉很明显地一顿,她脸色沉了几分。
“是不是你都不重要了,这事非同小可,沈思勋进去了,你在沈氏集团也不安全。”
“除非沈思勋亲口承认,不然,我不会相信是他。”
雪莉讥讽一笑。
“事到如今,你的相信有什么用处?齐灿灿。现在就把沈氏集团的股份转让了,你回宾城!”
逃,永远都是逃避。
若逃避可以解决一切,她何苦苟延馋喘这么多年?
“不。”
齐灿灿咬紧下唇,毅然决然地拒绝了雪莉的提议。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沉默,齐灿灿欲掐断电话时,雪莉的声音幽幽地传入她的耳中。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而后雪莉先一步结束了通话。
齐灿灿始终保持着举着的姿势,她逼迫自己静下心,细想着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在她思绪正深的时候,手背上覆上了一片冰冷。
“灿灿,心若无鬼,何必自扰。”
半响,齐灿灿失声一笑。
“你说得对,我会替沈思勋证明清白!”
她从不甘心做任何人的棋子。
“我问你,沈氏集团的内网密码,是不是所有股东都有?”
沈承淮略微一顿,抿紧了双唇。
“只有沈懂知道,是不是?”
沈承淮的表情足以证明一切,他欲言又止,齐灿灿甩开了他的手。冲出会议室,不带任何犹豫,她坐上电梯,直达沈氏集团的最高层。
沈思勋手中还握着新能源开发案,看进程,唐氏财团不断地在注入资金。
别人也许不知道,但她心里最清楚。
这就是一个无底洞,项目已经快竣工,开发出来的,就是普通的石头!
而就在项目快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却被人恶意收购了。
垄断了一切真相,这些赔进去的钱,试问谁愿意全数接受?
推开董事长办公室,沈克仁背对着门,手中握着一个烟斗。
烟雾缭绕中,齐灿灿冷声道。
“利益没有儿子重要,是吗?”
沈克仁缓缓转身,笑说。
“齐灿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当然知道,她从未有一刻这么清醒!
沈克仁处心积虑地针对唐景云,不动声色地将她掉进财务部,那些保密文件,如同雪莉所说,一般人无法轻易接触,偏偏是她,她就能看到。
“为什么?”
虎毒不食子,齐灿灿心中还存有一丝希翼。
“没有为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路。再者,我也不止一个儿子。”
沈克仁倒是淡定,他轻吐了一口烟圈。默了片刻,笑眯眯地回道。
“思勋手下这个项目,做得很好。沈氏的这点亏损算什么?唐氏财团要吃大头,风水轮流转,他压了我这么多年,总得付出点什么不是吗?”
沈克仁说得直白。
他没有什么好刻意隐瞒的,齐灿灿现在手握连城两大公司的股票,谁还能比她更好用?
“你若真心顾及思勋,就把你手中的唐氏财团的股票转移到我的手中。我不会亏待你,几个亿换一个真心待你的男人,你也不亏啊,灿灿。”
齐灿灿嗤之以?,她和沈思勋之间的关系,旁人倒罢了,沈克仁何必装糊涂。
“沈懂,哦,不,我现在还得喊您一声父亲。新能源开发案签署三方协议,牵一发而动全身,您觉得这些资金对唐氏财团而言算得了什么?至于我手中的股份,抱歉,任谁我都不会轻易交付。”
沈克仁哼哼一笑,缓缓地在座机上播出一串号码。
不过一时,秘书手捧着几张纸走了进来。
齐灿灿原本不屑看,可秘书强制性地塞入了她的手中。
是一份离婚协议书。
沈思勋早已在上面签好了字。
日期,竟是他们登记结婚的那一天。
“思勋的事,由你决定。”
齐灿灿愣了数秒,而后低低一笑。垂下眸,她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那就让他接受调查吧。”
离去前,齐灿灿将离婚协议书握在了手中。
她不懂,是不是金钱真的是世上最值得珍惜的东西。
如果不是沈克仁狗急跳墙,她或许不会太在意他。
她突然明白了唐景云给她股份的目的。
下班之后,她也没再回沈宅。
如今的她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没有沈思勋的家,自然没了她的位置。
杨宁珊定然气急,沈思勋毕竟是她最疼爱的孩子。
想到这里,齐灿灿莫名地想笑,事实她也笑出了声。
或许杨宁珊从始至终都知道,她不见得比沈克仁心软。
沿着马路一直走,她下意识地回到了她自己的公寓。将包中所有的东西全数倒出来,她才发现,她原来早就没了钥匙。
就如离开连城前,她蹲在了公寓门口,只是这次再也不会有人向她伸出掌心。
她推开了所有人,只为证明自己有能力做好所有。可事实证明她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
但要她认输,她偏不。
齐灿灿在走廊上半睡半醒地坐了一夜,次日快到中午才唤来了开锁工人。
“请出示购房合同。”
这东西早在很久前齐灿灿就不知道丢在哪里了,她掏出了身份证开锁工人都不认,口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这是规定,不然不给给她撬锁。
争执了好半天,还是物业上来替她证明了业主身份,工人才不情不愿地替齐灿灿换了锁。
进了公寓后,齐灿灿连衣服都没换,倒头就扑在了落满灰的床上。
现在,她急需要休息。
警局。
沈思勋与唐纪修相对而坐,没人愿意先开口。
警务人员低声提醒着探视时间,唐纪修才轻启薄唇。
“没有要说的我就先走了,忙。”
他字里行间都带着不耐烦。
沈思勋轻笑。他几乎一夜未眠,现在的精神并不是十分好。
“回来了会去找她吗?”
唐纪修没有回答,只深深地望着他,好半天,他才淡淡地回道。
“没有必要。”
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
“我还要赶回宾城。”
沈思勋垂下了眸,低叹了一口气。
“辛苦了。”
唐纪修只点了点头,便站起了身,期间他无数次看着手表,沈思勋都看在眼里。
望着唐纪修转身。沈思勋忽地开口。
“如果有机会,我能抱抱她吗?我差点忘了问,我还不知道是男是女。”
沈思勋只远远地看过几次齐灿灿的孩子,但他始终不敢靠近,因为他怕,一旦得到,就很难放手了不是吗?
唐纪修闻言身子一僵,而后冷笑道。
“更没有必要。”
推开门后,他不轻不重地吐出了几个音节。
“是个女孩,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