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着《红楼梦》提及到许多陪房,有名的便有王善保家的、周瑞家的、来旺家的、林之孝家的、来喜家的、吴兴家的、郑华家的等“七大陪房\",尤其是王善保家的、周瑞家的两大陪房被刻画得极为经典,可谓力透纸背,人物形象呼之欲出,令人叫绝。
本文单论这周瑞家的,她乃是王夫人的陪房,在贾府有自己的田地产业,还雇有小丫头做家务,丈夫周瑞负责荣国府地租庄子银钱之类的“肥差\",她自己亦负责太太奶奶们的出行。
可以说,这周瑞家的实乃贾府最有体面的上等仆人,王善保家的虽也是邢夫人的陪房,却要窘迫得多,其地位自然相形见绌,与周瑞家的不可同日而语。
更不可小视的是,这周瑞家的虽说极度自私,却心性乖滑,处世圆通,又见风使舵,城府很深,心机颇重,还惯于人情世故,深得王夫人器重,是其手下最得力之人。
可见,这周瑞家的,乃《红楼梦》里极不简单的陪房。
一、真心帮助刘姥姥
在《红楼梦》第6回“刘姥姥一进荣国府\"中,正是因周瑞家的帮助,穷得丁当响的刘姥姥才得以在荣国府成功“打秋风\",讨得王熙凤打赏的二十两银子和一吊车马钱,从而度过寒冬,由此发家。
何以周瑞家的要帮助刘姥姥呢?
原来刘姥姥的女婿王狗儿祖上曾当过京官,与王夫人的祖上多年前就连了宗;周瑞当年置办田地时又曾得到王狗儿祖上的帮助。
为此,刘姥姥在生活困顿之际带着孙子板儿到高门大户贾府求助,然,举目无亲,便寄望故人周瑞家的帮忙引荐。
周瑞家的为了还情,也为了显摆自己在贾府的能量,就在“好歹自己乃王夫人的陪房,也是上等仆人,要是连有恩于自己且与主子连个宗的穷亲戚求到自己,连见主子王夫人一面的本事都没有,岂不打脸?\"的心境下,对低到尘埃的刘姥姥笑道:“姥姥你放心,大远的诚心诚意来了,岂有个不教你见个真佛去的呢。\"
于是,周瑞家的尽了十分的心思,非常出色地帮助刘姥姥完成了“打秋风\"的任务。在管家王熙凤接见刘姥姥言及时下日子艰难,以为求助无果便不想说出来意时,也是周瑞家的及时提醒:“没有什么说的便罢,若有说的,只管回二奶奶,是和太太一样的。\"还使眼色鼓励刘姥姥赶紧说明来意。
刘姥姥这才大胆地说出了生活困难的情况,精明的王熙凤便知其来意,豪气地给予了接济。
可见,这周瑞家的确是真心帮助刘姥姥,体现出厚道的情分。
二、人情练达
不过,这周瑞家的并不是厚道那么简单。她这个人,其实很有心机,极世故之人,乃贾府中的“笑面虎\",人情练达的高手。在日常生活中,她也善良朴实,待人不错,可以做到“谁的忙都帮,谁的好都讨。\"
如薛姨妈第一次带着香菱来贾府时,周瑞家的便将香菱夸成了一朵花:“倒好个模样儿,竞有些像咱们东府里蓉大奶奶的品格儿。\"
这蓉大奶奶,乃贾母第一看重的重孙媳妇秦可卿,自然是仙女般的存在。周瑞家的对香菱的这般褒扬,虽有讨好薛姨妈之嫌,但她紧接着对香菱的关心,过问年龄、出身及父母等情况后表现出的叹息,说明她又是很实在的喜欢状态。
由此,周瑞家的没有奚落、没有鄙视的看待香菱的言行,自然在贾府中留下了受人敬重的好印象。
又如周瑞家的帮助一个小厮请假,因这个小厮在王熙凤处当差,周瑞家的正好碰见,便顺嘴向平儿证实:“他娘真的病了。\"
平儿便准了这个小厮的假。
还有她看到薛宝钗吃冷香丸,便说了一车好话关切。见到家庙里的小尼姑,也知冷知热地与之叙话…… 在“女婿冷子兴酒醉与人家吵架,一不高兴把人家房子都给烧了,事后告到衙门,她女儿急得要命时\",一点也不着急:“我就积善行德呢。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这有什么,忙的如此。\"
到了晚上,周瑞家的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便求得凤姐帮助,悄无声息地解决了这事。
从这些点滴事务中,足可看出这周瑞家的,的确人情练达,不仅会做人,处事也应变不惊。
她在荣国府就像一个处处行善的“老好人\",看到需要帮忙的人和事儿,都很热心,能帮的尽量帮,能说的尽量说,自然迎得了好人缘。
她解决自家遇到的事,也从容不迫,亦处理得游刃有余,颇显“大将\"风度。
誉周瑞家的为“王夫人手下第一得力之人\",实至名归。
三、算计林黛玉,报复王熙凤,撵走司棋
不过,由此便认定周瑞家的是个富有人情味、乐于助人且办事干练是“大大的好人\"。
那就太片面了,这周瑞家的其实城府极深,是很立体复杂的多面人。
她,可以说是贾府中亦好亦坏的典型人物,对人好时,可以完全的做到没有任何算计的好;对人不好时,也可以用尽心机抑或不露声色地给予伤害,且不管你是主子还是下人,只要触伤到她的利益抑或影响到她主子王夫人的想法。
她算计林黛玉、报复王熙凤、撵走司棋便是最有力的明证。
在第7回,周瑞家的受薛姨妈之遣送宫花,原本懂得礼节的薛姨妈是安排好送礼顺序的:“你家的三位姑娘,每人一对,剩下的六枝,送林姑娘两枝,那四枝给了凤哥罢。\"
将礼物自家人放在最后,乃人之常情。可周瑞家的偏偏打乱顺序,将最后的两枝送给林黛玉。
那时的林黛玉,不仅是贾府“尊贵的客人\",其父林如海还在任上,乃巡盐御史。然,周瑞家的因是王夫人的陪房,自然视王家的利益为核心,对林黛玉哪里会真心尊重?便有意试探。
敏感而自尊的大家闺秀林黛玉岂有看不明白之理,对周瑞家的当即一顿讥讽“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
周瑞家的听了,一声儿不言语。
可见,知趣的周瑞家的,远非善良厚道那么简单。她骨子里其实深藏着“恶\"。 在报复王熙凤上,更看出周瑞家的心里“藏着一把刀。\"
只因王熙凤要开除她犯错的儿子,周瑞家的便怀恨在心,不仅抱怨王熙凤对下人严苛,还不时使绊子让王熙凤下不了台。
王熙凤婆婆邢夫人那边有两个老婆子,曾得罪过宁府珍大奶奶尤氏,尤氏后来也没计较,这事本来已经算了。可周瑞家的为挑起事端,有意将此事当做很大的事报告了管家王熙凤,王熙凤顺口说过几日处置。周瑞家的便以此“拿着鸡毛当令箭\",立马叫人把这两个老婆子给捆了,还传林之孝家的去给尤氏回话。
这两个老婆子哪里是善哉?便在邢夫人那里说王熙凤的不是。邢夫人原本对儿媳王熙凤看不惯,便联合尤氏在贾母面前给王熙凤难堪,说她管家自以为是,根本不把她们这些主子放在眼里……气得王熙凤掉了泪。
可见,这周瑞家的,心机之深沉,其一箭多雕的做法老道之极,纵然是精明能干的主子,防不胜防时也不可避免地陷入尴尬之中。
周瑞家的撵走司棋,更是体现了她伶牙俐齿整人不吐骨头的特点。
在77回,大观园被查抄后,贾迎春的贴身丫环司棋与表弟潘又安的私情被查出,司棋由此被撵出贾府,在与绣橘告别时,周瑞家的便显露出了颐指气使的“威严\":
“我劝你走罢,别拉拉扯扯的了。我们还有正经事呢。谁是同你一个衣包里爬出来的,辞他们做什么?你不过是挨一会是一会,难道就算了不成!依我说快走罢。\" 宝玉看见后,打算与司棋说会话。硬是被周瑞家的拉走,不仅没给宝玉面子,还以王夫人的名义压宝玉:“太太吩咐,不许少挨时刻,又是什么道理?我们只知遵太太的话,管不得许多。\"
又对司棋一顿怪话:“你如今不是服侍小姐的了,要不听说,我就打得你了。别想着往日姑娘赖着你,任你们作耗!…还不好好儿的快走!一个小爷见了面,也拉拉扯扯,成个什么体统!\"
曾有板有眼的司棋,就这样,在宝玉眼皮子底下被周瑞家的指派着几个奴仆强行拉了出去。
故贾宝玉对周瑞家的印象特不好,视为“死鱼眼睛\"似的恶奴:“奇怪,奇怪,怎么这些人只一嫁了汉子,染了男人的气味,就这样混帐起来,比男人更可杀了!\"
这是贾宝玉少有的对贾府仆人的恶评。作为主子的贾宝玉原本对女性视为“水做的骨肉\"极敬重的,他如此说周瑞家的这一女流之辈,应当是痛恨之极。
综上可见:这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的确不简单。她的世界里,并不只是慈祥,还深藏着心机、势利与“恶\",实乃圆滑世故的陪房,一盏并不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