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陆游与唐婉:甜蜜的婚姻不过三年
公元1145年,才女唐婉在父母包办下,与自幼青梅竹马的表哥陆游结婚。
唐婉是深爱陆游的,陆游对小5岁的表妹唐婉也情有独钟,这对才子佳人琴瑟和鸣的甜蜜婚姻原本美好幸福。
可惜,陆游与唐婉这样你侬我侬的天作之合不过三年的时间。陆游的母亲见陆游与唐婉婚后整天沉溺于二人世界,根本不考虑读书入仕光宗耀祖,兼之唐婉不能生育。强势的陆母认为,这是儿媳的错,把儿子的魂勾走了,以致儿子没有用心在学习上。于是,陆母决定:儿子陆游必须休妻,不能误了前程、误了陆家。
在那个\"婚姻大事皆由父母决定\"的封建时代,软弱的陆游与唐婉假离婚不成,只好在1148年,无奈与唐婉分手,另娶了世族大家王氏之女。唐婉被休弃后回到山阴老家,在皇室后裔、士人赵士程热忱似火的追求下,父亲郑州通判唐闳认可,及时操办了唐婉与赵士程的大婚。
但唐婉与陆游彼此心底里的那份爱却时常在流水似的岁月里被触及,绞痛不已。
就在公元1151年的春天,27岁的陆游去山阴散心时,不知道是不是天意,他走进沈园,正好与唐婉偶遇。那时唐婉是与现任丈夫赵士程一道来游沈园的。唐婉便极力躲开陆游的眼睛,陆游痴痴地盯着唐婉远去的背影,感而挥笔,在院墙上题下《钗头凤.红酥手》: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次年春天,唐婉再次到沈园游玩,猛然看见陆游所写的这首《钗头凤.红酥手》后,万千悲痛尽涌心头,于是同阕相和,写下有名的《钗头凤.世情薄》: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
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雨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
瞒、瞒、瞒!
这两首宋词都是上乘之作,字里行间泣血控诉了封建礼教对婚姻的迫害。世人记住了这两首词,也就有了\"世人皆知《钗头凤》\"之说。陆游与唐婉凄惨的爱情故事也就家喻户晓。
(二)沈园之痛
陆游那年在沈园题写《钗头凤.红酥手》后,即转身离去,从此刻苦求学,33岁时步入仕途,在宦海浮沉中戎马一生,活了85岁。
唐婉感而相和《钗头凤.世情薄》后,不久一病不起。四年后,唐婉郁郁而终,年仅28岁。
唐婉的香消玉殒,是陆游一生挥之不去的哀伤。
陆游晚年还乡后,曾多次踏进沈园寻踪,但再也寻不到刻骨铭心的身影了。
68岁那年,陆游在沈园题写《禹迹寺南有沈氏小园》:
枫叶初丹槲叶黄,河阳愁鬓怯新霜。
林亭感旧空回首,泉路凭谁说断肠。
怀璧醉题尘漠漠,断云幽梦事茫茫。
年来妄念消除尽,回向禅龛一炷香。
在诗正文前旁白了小序:禹迹寺南,有沈氏小园,尝题小阙壁间,偶复一到,而园已三易主,读之怅然,再访沈九,睹物思人。
这是陆游心底里的感念:时间过得好快,与前妻唐婉一别即是41年,我来到沈园,似乎又回到了梦中。哎,她走了,我也老了,别多想了,烧炷香,静静心吧!
陆游75岁时,便入住沈园附近,前妻唐婉的音容笑貌时时浮现于脑海。陆游触景生情,倍加伤感,有名的绝句《沈园二首》于是应运而生: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
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沈园哟,虽说名称没有变,但已不是原来的沈园了!园中的那座伤心桥,一池春水映照下的前妻唐婉的美丽身影,如今已没有了。现在我陆游垂垂老去,这份凄凉已无处诉说!
80岁时,耄耋之年的陆游已行走不便,在梦中梦进沈园,梦醒后即作《十二月二日夜梦游沈氏园亭》:
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园里更伤情。
春穿客袖梅花在,绿蘸寺桥春水生。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
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
84岁时,老迈的陆游在儿孙们的搀扶下最后一次走进沈园,眷恋之下,再次赋诗:。
可怜情种尽相思,千古伤心对此池。
滴下钗头多少泪,沈家园里草犹悲。
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
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
写完此诗后,不久陆游病重,于次年(1210年)留下绝笔诗《示儿》离世: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从此,沈园成了陆游的千古绝唱。
(三)赵士程与唐婉:八年婚姻,幸也不幸
赵士程原本是陆游的朋友,在陆游休妻另娶王氏之后,勇敢地向儿时倾慕的才女唐婉表白了自己心中的爱,并顶住世间的流言蜚语,把唐婉迎进了赵家。
赵士程对唐婉真挚的爱让人心痛:单恋是多么的一厢情愿,这份痴爱又是那样的固执,哪怕是望穿秋水,依旧百折不回!
但赵士程就是这样的专情,真正做到了感人肺腑的单恋:心里只有唐婉,为她可以包容一切。
在赵士程迎娶唐婉的新婚之夜,心里依然有前夫陆游的唐婉曾失口默默对天责问:表哥呀,你好狠心,为什么要抛弃我?
宽宏大量的赵士程,为了化解尴尬,也为了唐婉不受半点伤害,转而温情告白:婉妹,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他陆务观负了你,我赵士诚会让你生活幸福的!
从此,赵士程一心一意呵护唐婉。
就在那年沈园偶遇陆游时,赵士程知道妻子唐婉心里没有放下前夫。大度地说:婉妹,我有公务急需处理,要出去一下,待会再来接你。后来,赵士程专门为陆游送来酒菜,与唐婉一道作别陆游后才离开沈园。
唐婉一病不起时,赵士程在家悉心陪护,为她遍请名医医治,耐心开导唐婉养好身体,尽快好起来。
无奈,唐婉始终惦念陆游。唐婉郁郁而终后。赵士程强忍悲痛,厚葬了她,并为她整整守灵三年。期间,多少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求婚,赵士程都婉言以拒!
三年后,为不负唐婉遗愿,赵士程毅然决定只身南下,投笔从戎。最终战死沙场,死时四十多岁。
赵士程就在十多年的行伍生涯中度过了自己悲壮的一生,没有续弦,没有后人。死后,宋廷追封他为爵,授赠永嘉恭惠王。
士人赵士程,幸与不幸?
幸,终能与挚爱之人喜结连理;不幸,爱妻终究惦念前夫,为之伤心而逝。
幸,也不幸,不幸,也幸!世人皆知《钗头凤》,也知痴情赵士程。
(四)陆游与赵士程,谁最爱唐婉
唐婉与陆游、与赵士程,两段婚姻都很苦,注定着生命中的凄美与悲伤。
不过,两段婚姻的苦衷不同。
唐婉爱陆游,但陆游受封建礼教思想的左右,表现为\"混丈夫\"的行为,在母命不可违下,休妻另娶。
赵士程爱唐婉,的确是一往深情,而又痴爱一生。他为了唐婉,竭尽全力倾其一生给予呵护,真正是纯粹无私的爱。
唐婉嫁给陆游时,曾要求陆游好心待唐婉;唐婉被陆家抛弃后,赵士程没有嫌弃唐婉,没有计较她时刻对陆游的惦记,仍一心苦恋,毅然娶其为妻。
赵士程为了唐婉,不仅对陆游给予致仕上的帮助,且下班后推掉应酬,用心用情陪伴唐婉,与她时时漫步花园,林间互和诗词。对唐婉不能生育,没有半点诘问,总是好言以慰。
只是,唐婉感知到赵士程的痴情,但已回天无力,在执念陆游中转不过弯,以致过早忧伤而逝。
赵士程爱唐婉,唐婉爱陆游,真印验了那句滴血的宋词: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也许这就是天意。
两相对比而言,陆游与赵士程,谁更爱唐婉?不言而喻,应该是赵士程更爱唐婉;陆游对唐婉的爱,到底苍白了些。
不过,陆游终究没有辜负唐婉的一片深情。他在致仕的路上\"扫胡尘、靖国难\",气吞山河,一生笔耕不辍,共留存于世的诗作有近万首,词一百余首,成为集大成的一代文学大家、史学家和南宋\"四大中兴诗人\"之一。尤其是陆游晚年,对唐婉的感怀铭记,在沈园留下的深深印痕,也算是迟到的告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