蝾螈,有的地方叫蛇医,因为长得和蛇沾亲带故,所以才有这么个名儿。
在那些志怪传说之中,蛇医便会幻化为女子,勾引男子,夺其精气神以自用。
那蓝发老头驯养的蛇医,便是这么个路数,只是手法更高,变化更妙。
“咦?”
一见自己的蛇医破了相,蓝发老头当即大为疑惑,心里顿感不解。
“这段日子,天可怜见,我这几手绝活进展非凡,连那【土遁秘法】都能说用就用出来,怎地区区一个【蛇医幻形】都轻易破了功了?”
心里想着,他手掌一抖落,那条大蝾螈就像是接到什么信号也似,飞快在地上爬过来,顺着短褐的裤腿一路往上爬,穿腰过腹,从他衣襟里一路爬到袖口,稳哒哒地钻到老头的五指之间。
“闺女,呵呵,今儿个咱们没弄好,呵呵,可现了眼喽。”
这老头用黢黑的指甲点了点那只蝾螈的脑门,后者身上几条暗金色的纹路一闪而逝,身上的那些褶皱里随即也渗透出一丝粘稠而无色的液体。
接下来的一幕,则看得薛承誉和赵无咎等人目瞪口呆:这老头竟然伸出舌头,呲溜一声,在那条蝾螈身上舔了一口。
舔完不算,还特么砸么嘴。
“咂咂,滋味确实有些淡了。没吸到多少人气儿,你这浆子果然就不堪入喉,还他娘的弄出来让阿爷吃什么哩。”
说完,这老头反手一拧,那只大蝾螈随即就消失不见,也不知被他放到身上何处。
“诸位爷们,刚刚是谁用真气一力降十会,破的小老儿的戏法?不妨事的话,站出来让小老瞧一瞧,也好认识一下洛京城里的英雄人物……死了也好心甘情愿啊。”
说着话,他的眼神就在薛承誉等人的身上不断来回梭巡,不过,这人最终还是将目光定在了赵无咎身上。
原因无它,盖是因为赵无咎的块头太大,实在是太过惹眼罢了。
见此情景,赵无咎知道自己再藏拙也没什么意思了,于是很干脆就站了出来。
他轻轻推开薛家的几名家仆悍将,从圆阵之中走出,负手而立,俯首看向那蓝发老翁,眼睛似是上下打量,但实则里面却在飞速阅读一则消息。
++量劫系统++
【齐谐志怪】: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大周先圣人天子在位之时,曾下旨专设雕、鹘、鹰、鹞、狗五坊,谋其事者乃名“五坊小儿”。
其人常奉命搜捕珍鸟名犬,恣意横暴,借机勒索,扰民甚剧。
至有张罗网于门不许人出入者;或有张井上者,不得汲水。
近之,辄曰:“汝惊供奉鸟雀!”
痛殴之,出钱物求谢,乃去。
或相聚饮食于肆,醉饱而去。卖者或不知,就索其直,多被殴骂。或时留蛇一囊为质,曰:“此蛇所以致鸟雀而捕之者,今留付汝,幸善饲之,勿令饥渴。”
卖者愧谢求哀,乃携而去。
今上为太子、居于春宫之时便知其弊,常欲奏禁之;至即位,遂推而行之,人情大悦。
圣人天子临朝迄今已逾二十年,昔众“五坊小儿”皆为逐出洛京,其人流散各地……
眼前之人,乃昔日五坊小儿之头目之一,名曰:张扬儿。
其人身怀异术,柳州捕蛇者之后人,世居于岭南。或为“土夫子”,善土遁法;又善养蛇弄螈,为山林牧蛇。
盖因近日,天地灵机偶苏,其人异术之进境一日千里,威力倍焉。
遂,张扬儿重返洛京。
其人为报仇乎?
其人为求名利乎?
尚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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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数点消耗300,【齐谐志怪】马上就查出来眼前之人的跟脚。
看到没,劫数点就是这样用的!
“这个叫张扬儿的小老头,还真是有些烧包,真本事不多,心气儿却是不少。刚刚不让薛家人去密林里查探,还是小心得有点过分了。”赵无咎暗道。
不过,赵无咎马上就把这个念头给否定掉了,毕竟若非系统给力,他其实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探查到眼前这人的根脚。
他默默告诫自己:“谨慎小心,哪怕一万次也不嫌多;马虎大意,一次管够。”
想到这里,出阵之后的赵无咎故意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脸上满是骄横神色,说道:“英雄不敢当,可你那用蛇医害人法子,确实是我破的。好端端的大蝎里虎子,不好好养在家里吃蚊虫,谁的裤腰带没系好,把你那货给露出来了!”
“嘿,小子,你骂人。”
真名叫作“张扬儿”的怪老头,眯起了眼睛,皮笑肉不笑地看向赵无咎。
“人有名,树有影。你都报不出自己的名号,我这怎么能叫骂人?”
赵无咎反唇相讥道。
“口齿怪伶俐的,不愧是在洛京久居的富贵人家。若是早个二十多年,老夫说不定还会跟你逗逗闷子……”
说话间,张扬儿蓦然瞪大一对眼睛。
“……然后把你这大块头的蛋黄子都挤出来,他娘的拿去喂苍蝇。”
话音未落,只见张扬儿身形一晃,如一道暗影般瞬间欺近赵无咎。
他的双脚猛蹬地面,溅起一片尘土,接着整个人就像那土行孙似地缩进了地下,借着土遁秘法的掩护,速度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身形。刹那间,寒光一闪,两把蛇牙短刀突然从土里先行钻了出来。
张扬儿双手舞动短刀,如同灵蛇吐信一般,直朝着赵无咎的下三路迅猛刺去。那刀刃在空中划过尖锐的呼啸声,角度刁钻至极,带着凛冽的杀意。
赵无咎让开一步,他人高马大,一步就有丈许来远,但张扬儿哪肯罢休,身子向前倾,如灵蛇蜿蜒,短刀继续追着赵无咎而去,口中还冷哼一声:“看你这次往哪儿逃!”然而,赵无咎险之又险地侧身避开一击,同时还挥出一掌。
张扬儿感受到背后那雄浑的真气,脸色一变,双脚猛一跺地。地面像是被重物击中的水面,以他双脚为中心泛起一圈圈泥土涟漪,紧接着身体迅速下沉。他整个身子蜷缩起来,像一只灵活的鼹鼠,周围的泥土纷纷向他聚拢,眨眼间便消失在土层之中。
地面先是鼓起一个小包,随后像有条无形的大蛇在下面游动,向着远处蜿蜒而去。
“还真他娘的是一只土耗子,哦,不对,是一只老耗子。”
赵无咎虽然出言讥讽,但是目光和感知却也紧紧锁定地面动静。
土遁之法虽然神奇,但这世间万事万物毕竟有法可循,只要能够找到规律,便可以溯清其中的原理。
突然,前方几丈开外的地面猛地炸开,张扬儿破土而出,满脸狼狈却眼神凶狠。
他手中双刀再次挥舞,刀刃上隐隐泛着幽光。只是这次他不敢再贸然进攻,而是绕着赵无咎快速移动,脚下每次触地都会使地面轻微下陷,扬起些许灰尘,随时准备再次遁入土中寻找战机。
只是,赵无咎乃是二品武者,两三下的来回,已然勘破了土遁之术的一点玄机。
张扬儿虽然出招方式奇特,配合着遁术令人防不胜防,但是他毕竟还是人,是人就需要换气。而且,他会在发动土遁的时候,习惯性地屏息一瞬。
若是旁人,这点破绽还不足以令其败北,可赵无咎不是一般人。他先是平平无奇挥出一掌,把那张扬儿骇得赶紧使用土遁术,而就在这时,赵无咎则是抓住时机迅速欺近,然后对着老头消失的地方用力地跺了一脚。
只见,那一脚之下,地面仿若脆弱的薄冰般瞬间炸裂开来。以赵无咎脚底为圆心,一道道裂痕如蜘蛛网般飞速蔓延开去,大块大块的土石被炸飞至半空。
一时间,尘土飞扬,震荡而起的小石块在空中相互碰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好似一场石头雨即将倾泻而下。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周围的树木都剧烈摇晃起来,树叶簌簌作响,一些较为细小的树枝甚至直接被震断掉落。
张扬儿本以为躲入地下就能避开攻击,哪想到这一击之力竟如此恐怖,他在地下被震得七荤八素,口鼻出血,狼狈不堪地现出身形来。他口中喷出大口鲜血,整个人如同块破布似的,歪七扭八。
赵无咎看到张扬儿现身,冷笑一声,正欲上前擒住他。却不想张扬儿突然咧嘴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双手快速结印,身上泛起奇异的光芒。眨眼间,他整个人竟然开始蜕皮,那层皮如同蛇蜕一般脱落,真身却借着土遁迅速钻入更深的地下,只留那副皮囊在原地。
赵无咎眉头紧皱,心中暗叹这张扬儿果然诡计多端。他闭上双眼,集中精力感受着地底的动静。片刻后,他猛睁开眼,化掌为刀猛地插入地面,大喝一声:“裂地斩!”
赵无咎望着被自己奋力斩开的地面,只见那裂缝之中,无数条蛇正缓缓蠕动着身躯,那密密麻麻的景象令人头皮发麻。而张扬儿的身形就如同水汽般消散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在这世间出现过一般。
与此同时,周边御宿川的深林里,仿佛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唤醒,大量蛇虫如潮水般蜿蜒爬出。那场景,简直如同末日降临。薛家的马匹顿时陷入了极度的惊恐之中。
一匹匹高大的骏马,此刻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小,瞳孔中满是恐惧。它们不断地嘶鸣着,那声音尖锐而凄厉,仿佛在向主人诉说着内心的恐慌。马蹄慌乱地踢踏着地面,扬起阵阵尘土。有的马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风中的落叶,试图挣脱缰绳,逃离这个恐怖之地;有的马则紧紧靠在一起,似乎在互相寻求着一丝安慰。
薛承誉急忙大喊道:“快!快把马匹牵过来!”家仆们手忙脚乱地行动起来,但当他们仔细查看马匹的情况时,却发现有好几匹马都被毒蛇咬了。虽然这些伤暂时不致命,但这些骏马显然已无法骑乘。薛承誉满脸焦急,大声喊道:“赵兄,此地不宜久留啊!这蛇灾来得如此蹊跷,且此处距离洛京太近,若不赶紧回去报讯,恐怕会有无数无辜之人受到伤害。我们必须速速离开!”
赵无咎眉头紧锁,神色凝重,沉声道:“好,我们即刻出发。那蓝发老头绝非善类,定有后招,我们不可掉以轻心。”说罢,两人便带着薛家的家仆,能骑马的骑马,骑不了的也拔腿狂奔,快步朝着洛京的方向赶去。
薛承誉和赵无咎带着人匆匆离开后,御宿川那片方才还被蛇灾笼罩的混乱之地,此刻却渐渐安静下来。微风轻轻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述说着这片土地刚刚经历的惊心动魄。
不多时,一位老僧缓缓踏入这片区域。他身披陈旧却整洁的袈裟,步伐沉稳,每一步落下都似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老僧面容慈祥,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智慧与慈悲,此人正是自身毒来洛京的高僧善无畏。
他在御宿川中寻得一处静谧之地,盘腿坐下,面对着那成群的蛇。群蛇在他面前蜿蜒扭动,吐着信子,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然而,老僧却丝毫不为所动,他微微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开始讲经说法。
那低沉而悠扬的声音,宛如深山幽谷中的一泓清泉,潺潺流淌而出。它以一种舒缓且柔和的节奏,轻轻地在空气中荡漾开来,如同一圈圈无形的涟漪,逐渐向四周扩散。
每一个字从老僧口中吐出时,都好似携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力量。这种力量并非来自于外在的威压或者强制,而是源自内心深处的宁静与慈悲。它就像是一阵温暖的春风,轻柔地拂过群蛇那躁动不安的心湖,悄然抚平了它们心中的波澜。
原本狂躁不已、四处乱窜的群蛇,在这声音的笼罩之下,竟也慢慢地安静了下来。它们那蜿蜒扭动的身躯渐渐停止了胡乱摆动,猩红的信子也不再频繁伸缩。仿佛被老僧的话语施了魔法一般,这些平日里凶猛无比的生物此刻却变得异常温顺。
随着时间的推移,群蛇开始缓缓地朝着老僧所在的方向移动。而随着老僧的讲经不断持续,群蛇越聚越紧,慢慢聚集成团。它们围绕着老僧,仿佛在聆听着来自上天的教诲。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老僧和群蛇身上,形成一幅奇异而又神圣的画面。御宿川,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一个充满神秘与宁静的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