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卓新兰死死的低着头，抿着嘴，生怕不小心走漏自己的笑声。
她刚进来认错的那点胆怯心理，在黎温书的话语下消失殆尽了。
她甚至想多记点黎温书说的话，好回到教室说给其他人听。
太有意思了。
—
这场闹剧在林国强的制止下，结束得很匆忙。
林国强甚至觉得，让黎温书继续待在办公室，她能对着两个人讲一天。
最后结果就是，两个作弊的人成绩归零，卓新兰写个检讨，叶星处分还得通知家长。
黎温书也给通知了，但她让打的是黎辉的电话。
她就静静的看着吴丽清添油加醋的跟黎辉说她的错误，还说希望他赶来学校一趟。
这么丢人的事情，黎辉当然不会过来。
找个理由就搪塞过去了。
“听说四班考场抓到人作弊了啊，是谁啊，还跟那个老巫婆骂起来了。”
“我们班的黎温书啊，跟人传小纸条，我还以为重点班的都是埋头读书，把老师的话奉为圣旨的书呆子，没想到她那么刚，直接跟那老巫婆对上了。”
“什么啊，你怎么听话听一半呢，根本就不是她作弊，她是被牵连的，那老巫婆一口咬死是她作弊，把人带去处分了。”
“我去，还能这样，那她也太倒霉了吧。”
“老巫婆那人不就这样吗，我听说，她以前还逼死过一个女学生，就前几届的学姐，抓早恋还是怎么着，死不承认，她就逼人家承认， 后面受不了从楼上跳下去了。”
“这样的人还能当老师啊，啧啧。”
黎温书一进教室，周回意就马不停蹄的向她打探消息。
其他人跟黎温书都还不熟，也不太好意思跟人打探什么，但周回意这个人自来熟的很。
“黎温书，你去办公室，地中海跟你说了什么啊。”
黎温书说道：“批评教育啊，还能说什么。”
“那你不会真要被处分了吧，这也太倒霉了。”
“不用，开学典礼念五千字检讨书。”
“……这还不如处分呢。”
在这个自尊心比天大的学生时期，这样的处罚无异于把学生架在火上烤。
周回意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怜悯，他被收那么多回手机，都没上主席台念检讨书。
黎温书一个被污蔑作弊的人，反而要上去。
黎温书倒是觉得还好，因为她想在主席台上面干波大的。
—
开学考结束之后，班主任薄静还专门找她聊了天。
“我去林老师那给你争取了，想让你写两千字检讨就算了，因为这件事说到底不是你的问题，但是吴老师那边不肯。”
“你也是运气差了点，开学碰上这样的事情，到时候上台你随便讲几句就好了，老师这边不会说你什么的。”
“我听了林老师和一些现场同学的说辞，我不认为这是你的错，所以你也没必要为此自责，影响到你自己的心情，如果是我，我也会像你一样。”
“谢谢老师，你放心，这件事对我没有任何影响。”
薄静是真的很喜欢黎温书，她在她还没转到自己班级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她了。
她在高一某次考试写下的一篇作文，她改到过，让她觉得她的思想跟同龄人不太一样。
而这学期回来，她像是褪去了更多的稚气，变得愈发沉稳冷静。
这样的气质，让她即便身处人群，也有种独立于世的感觉。
就是在深在社会摸爬滚打很多年的成年人身上，都很难看得到。
“好，回去吧。”
—
很快到了开学典礼这天。
黎温书一早就脱离队伍，到主席台后台等着了。
没想到这里还能碰上熟人，就是那个陆玉书。
他手上拿着演讲稿，看到黎温书的时候愣了一下。
但很快又转移了视线。
在开学典礼的一系列流程走完之后，下面的学生已经快被烤熟了。
黎温书突然觉得念检讨书还挺好的，有阴凉的地方待着，不然她肯定要装晕躲过这个典礼。
“大家再坚持一下，下面还有最后一项……”
主席台下瞬间传来了学生的哀嚎声，
林国强在主席台上简单说了下考试那天发生的事情。
“高二八班的黎温书同学，公然顶撞老师，对老师毫无敬畏之心，但念在认错态度较好，给予批评教育，并在主席台上承认自己的错误，承诺永不再犯错，也希望所有同学竖起耳朵认真听，引以为戒。”
“服了，明明就是被诬陷作弊，最后还要学生承担结果。”
“老师说的话就是唯一真理呗，学生解释还得被说是顶撞老师。”
“就是说一个老师看你不顺眼，你就是无论如何都得被定个莫须有的罪名。”
“这哥们真惨。”
黎温书手上什么都没拿，两手空空就上了台。
那五千字检讨，傻逼才会写。
“大家好，我是高二八班的黎温书。”
黎温书先介绍了一下那天的一个具体情况，她说的话很有画面感，底下的同学即使顶着大太阳，也听得津津有味的。
甚至偶尔会蹦出那么一两句让人捧腹大笑的言论。
讲了大概两三分钟，都很正常。
直到，“我不认为我做错了，我也不认为我今天应该站在这念那所谓的五千字检讨，在我看来，对的人为什么要向错的人道歉，是我最开始没有好好解释吗，还是我不该在我被诬陷作弊的时候，为自己据理以争。
“因为我面对的是教书育人的老师，我就应该被她毫无理由的污蔑，还必须忍气吞声咽下这个不属于我的罪名吗，那我就是天底下最大的背锅侠，我今天出现在这，下面肯定也有很多同学指着我说，这人真倒霉，开学第一天就上台念检讨。
“我也觉得我倒霉，好好的考试，脚边突然多出了一张不属于我的纸条，想解释还被人强行捂嘴，即便最后证明我无罪，也要被人定下一个顶撞老师的罪名。
“如果我今天乖乖在这承认我的错误，念那五千字检讨，那今天之后，学校流传的就不再会是所谓的众人皆知的真相，人的记忆是短暂的有选择的，大家都只会记得我在这念检讨，而忘记我是被诬陷之后的检讨。
“若干年后回想起来，或许会有人说，黎温书？我就记得她在上面念了五千字检讨，肯定是做了什么罪无可赦的大事，老师才会这么惩罚她。这个罪名会伴随我一生，在之后每个想起学生时期，提起我的时候，被所有人提起来。
“而我应该承担这样的罪名吗？我先前有看到一个言论，如果有人诬陷我吃了他的东西，我不应该剖开我的肚子去自证清白，而应该把她的眼球也吞下去，让她看个清楚……
如果教育的意义是让我不明是非，不知对错，不敢辩解，那教育对我来说，将毫无意义。”
林国强都没想到黎温书胆子这么大，他快听完了，才猛地回过神意识到不对劲，想阻止，她已经说完了。
主席台下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夹杂着几句说得好。
吴丽清并不在学生队伍里，她在阴凉处歇着，听到黎温书的演讲时，整个人都要气疯了，但她追到主席台，她已经讲完了。
黎温书还笑着跟吴丽清晃了晃手上的话筒，“哎呀吴老师，你也想上台讲两句吗，是对我的话深有感触，想上台给我正式的道个歉吗。”
吴丽清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在众多学生的目光中，她头一次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黎温书笑意加深，她就是喜欢这样，谁让她不爽，她就把水搅浑，谁都别想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