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以为,以赵令廊的年岁,大概不会出现在朝堂之上了,没有想到今日大朝,竟然又看到他那张老脸。
想到上次他出现时,说的那些话,赵构气的把脸一扭,若不是他是长辈,赵构真想将他轰出去!
“老宗正,你年事已高,该在家中颐养天年了!总是这样来回奔波,为朝中之事发愁,我于心不忍啊!”
关心是假,赵构这番话,不过是在提醒赵令廊,让他少管闲事。
赵令廊颤颤巍巍的站在大殿之中,手中拄着他那根灰不溜秋的拐杖,清了清嗓子,笑着说:
“官家,老臣年事已高,确实应该在家中养老。不过,这朝中佞臣当道,我总不能看着大宋江山,被佞臣拱手送给金人吧?”
赵构一咬后槽牙,赵令廊一开口,他就知道这个烦人的老东西,是奔着什么来的!
他忍着怒火,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道:“不知老宗正此话何意?这朝中都是我的肱股之臣,最是忠心不过!”
赵令廊眼中精光闪烁,一双鹰眼直直的盯着秦桧,一字一句的说:“奸臣就在眼前,官家竟还以为他是忠臣?莫不是糊涂了?”
“放肆~”秦桧立刻喝道:“你仗着辈分高,屡屡冒犯官家天威,是何居心?”
赵令廊不急不慢的回道:“秦桧,若说放肆,我还能有你放肆?我再不济也是宗室之人,舔着脸也能让官家喊我一声皇叔。
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我们赵家养的一条狗,竟然也分不清主次,敢对着我乱吠?”
秦桧脸色一黑,心里暗骂:老狗,竟然拿身份压我!呸~
旋即,秦桧立刻对赵构表忠心:“官家明鉴!下官绝无冒犯之意,而是在为您鸣不平!便是长辈,也不能冒犯天威!”
赵构脸色缓和了一些,对着秦桧露出满意的笑容:“爱卿请起,你的忠心我知晓的!”
对秦桧满意,那自然就是对赵令廊不满了~
不过赵令廊并不怕,临来之前他连棺材都备好了。他活到这么大岁数已经够本了,如今他怕的,是无颜去见祖宗!
“官家,老臣今日前来是为岳飞父子做担保!老臣愿意用项上人头做担保,保岳飞父子对大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赵令廊的话犹如锤子一样,重重的敲在赵构的心头。赵令廊是何意?是在暗指他昏晕无能吗?
还不等赵构做出反应,齐安郡王赵士褭站了出来,躬身说道:“官家,请您明察!岳飞父子绝对不可能有谋逆之心!
定然是遭到了奸佞迫害,妄图离间您和岳飞的关系,好坐收渔翁之利!您千万不要上当!”
赵仲湜紧跟其后,附和道:“请官家明察!”
有宗室之人带头,文武百官也纷纷站了出来。
“请官家明察!”
“请官家明察!”
“……”
越来的越多的人站出来,为岳飞父子求情。像赵令廊一样,愿意用全家的性命为岳飞担保的,大有人在。
赵构看着大殿中这些人,气得直哆嗦!
他在位这么多年,一直兢兢业业,为了大宋的江山劳心劳力!如今他不过是要议和,想要接回生母,怎么就这么难?
秦桧和金人交涉多次,对方咬死了,岳飞和岳云必须死,不然议和的事免谈。
岳飞不过是臣子罢了,为了他这个君主牺牲一下又能如何?他不是最是忠心吗?
赵仲湜再次开口,恳求道:“请官家三思!不要中了金人的奸计,为今之计该是将徽宗丢的江山,尽数收回来!
江山未复,怎么能诛杀功臣?若是祖宗泉下有知,定然不会赞同您的做法!”
赵构眼睛一眯,别有深意的打量着赵仲湜,心道:好端端的,他怎么会提起金人来?莫不是,他知道些什么?
这个年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赵仲湜硬着头皮,朗声说道:“韩世忠老将军已经告老还乡,若是再失去岳飞将军,那岂不是自断臂膀?
请官家为了大宋江山,为了天下百姓,开恩!”
话音刚落,赵仲湜已经跪倒在地。他也是豁出去了,他这一番话虽然隐晦,但是想来官家是能听得懂的。
“哼~”赵构冷哼一声,语气凉薄的问道:“你们都是这样想的?都觉得是我冤枉了岳飞父子?觉得我是昏君?”
赵令廊颤颤巍巍的走到赵仲湜前方,将他护在身后,直面赵构:“官家,老臣不曾这样想过!
您是明君,只不过在岳飞父子这件事上,受了奸臣的蛊惑。老臣恳请官家,释放忠臣,诛杀奸佞!”
赵令廊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一句时,已经走到秦桧跟前,两只眼睛死死的望着秦桧,那模样好像随时都能扑上去,生吃了他!
秦桧后背发凉,额头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汗珠!
今日这阵仗可不小,若是官家被这些人裹挟,被逼着处置了自己以平民愤,那他可没有好下场!
赵构拿起手边的奏折,用力的向前扔去。
“混账~ 赵令廊你要谋反不成?你、你、还有你!”
赵构的手指点着赵令廊、赵士袅和赵仲湜,质问道:“你们都是宗室子弟,是我的血亲!你们给岳飞求情,是何居心?
难不成是看重岳飞手中的兵权,想要串联到一起,将我赶下皇位,好让你们上来?”
这种话岂是说笑的?弄不好全家都要跟着掉脑袋。
赵仲湜跪在地上,头埋的更深了。恭敬的说:“臣不敢!臣对您忠心耿耿,从无二心!”
赵仲湜这话,赵构相信!
当年,赵构被完颜兀术追的四处奔逃,下落不明。
宗室长辈有心让赵仲湜继承皇位,只不过他以自己并非徽宗血脉,继承皇位名不正言不顺的理由,拒绝了!
赵构阴沉的目光从赵仲湜身上扫过,落到赵士袅身上。
齐安郡王赵士褭也赶紧跪了下去,朗声应道:“官家明察,微臣乃是宗室子弟,怎么可能霍乱大宋江山呢?
况且,微臣领的不过是闲职,能耐平平,便是让我掌了军权,也是同幼童过家家一般,成不了气候!”
赵构那番话是故意说的,他知道宗室之人不会背刺他,他只是想用这种方法将他们逼退。
让他们继续做富贵闲人,不要出来碍手碍脚的。
赵构沉默不语,目光从赵士褭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赵令廊身上。
这一看,赵构发现赵令廊和往日的样子,差了不少!
赵令廊上了年岁,背越来越弯,可是今日他的背却直了很多。一双眸子闪着精光,手也不抖了。
赵令廊就这样笑意盈盈的看着赵构,看到赵构心虚。
不过赵构毕竟是天下之主,很快就稳住了心神,他不断的告诫自己:我没错!议和是为了让百姓休养生息!
议和是为了迎回母后,让我能够尽一尽孝道!我何错之有?错的是他们,是这些和我对着干的人,他们都该死!该死!
这样一想,赵构的就有了底气:“老宗正,莫非你真的是要和岳飞勾结在一起,造反吗?”
赵令廊对赵构失望透顶了,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宗正,怎么就没有看出来,赵构竟然生了一副软骨头呢?
“官家~我姓赵,我叫赵令廊!”赵令廊的声音充满了力量:“天下是赵家的天下,不是你赵构一人的!”
赵构眉头一皱!这话,是要造反啊!
“你误信奸佞小人,迫害忠臣良将,实乃是昏君所为!若是你一意孤行,我赵家的江山迟早要亡在你手中!”
赵构脸颊一抽一抽的,已然是怒极:“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