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真的无需十日之期,我方才便欲解释此中缘由。滴血验亲之法,实则受诸多外界条件左右,诸如血型差异、水质纯净与否、温度高低等,皆有可能导致最终结果出现偏差,难以尽信。因此,我们绝不能仅凭这一方法,就草率地断定血缘的亲疏。”
云风虽与宗正府素有嫌隙,但与蒙家却无冤无仇。
若非此事牵涉蒙家,他倒是乐意坐观事态发展,享受这场突如其来的戏剧性转折。
滴血验亲从三国时创立,一直被奉为圭臬,没有人怀疑。
早在三国时期就有实例记载,滴骨法是指将活人的血液,滴在死人的骨头上,观察是否渗入。
如果能渗入,则表示有父母子女兄弟等血统关系。
《洗冤集录》中有记载:检滴骨亲法,谓如:某甲是父或母,有骸骨在,某乙来认亲生男或女何以验之?
试令某乙就身刺一两点血,滴骸骨上,是亲生,则血沁入骨内,否则不入。
俗云“滴骨亲”,盖谓此也。
而合血法,则是将疑似有血缘关系的两人,分别滴入一滴血液在水碗里,血液相合,则证明两人有血缘关系。
当然,在后世的科学验证中,无论是滴骨法,还是合血法,都是靠不住的。
也就是说,这两种方法,没有任何科学依据。
眼见云永华虽然有些动摇,但还是一副我不信的表情。
云风心中暗自叹息,云永华这棒槌居然在蒙亿现身说法后还坚信滴血认亲无误。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示意孙方取来一张白纸,随即提笔在纸上勾勒起来。
片刻之后,云风放下笔,将画好的图纸举起,开始为众人科普起血型与滴血验亲之间的关系。
“其实你们滴血不溶,有可能是这种情况,
比如蒙老将军是甲乙型血;
那么蒙芹婶婶能和他的血液相合,那她的血型可能是甲型,乙型或者甲乙型血。
而宗正,有可能是甲型,乙型,丙型,甲乙型这四种血型之一。”
“宗正和婶婶生下的云永华堂兄,就可能有多重血型。”
“不过。”云风顿了顿,话锋一转,将目光转向蒙亿,“蒙老与蒙芹婶婶还有堂兄的血液相溶,与宗正的血液不溶,可能有一种,就是蒙老、婶婶和云永华都是甲型血,宗正是乙型血,”
“正因如此,才会出现堂兄与宗正大人血液不相融的情况。”
“当然,滴血验亲之法并不能真正证明血亲关系。只需些许手段,即便是人与动物之血,也能做到相融。”
一番有理有据的讲解之后,云风环视四周,最终将目光定格在皇帝身上:“父皇,儿臣所言,您可听明白了?”
皇帝的眼神清蠢,显然是完全没听懂。
他的内心腹诽不已。
【你就不能换个人问?这样会显得朕很尴尬】
但为了皇室的尊严,皇帝在短暂的沉默过后轻咳两声,
“这么简单,你觉得朕会听不懂?相比这个,朕觉得你的字倒是需要好好练练了,你看看那纸上写的是什么!”
人老成精的蒙亿此时也站了出来,赶忙插嘴,
“久闻三殿下聪慧,如今一见,果然非凡....”
其实,蒙亿自己也没完全听明白云风的话,但他能感觉到云风那番话中的逻辑与条理,以及那份自信与从容,让他不禁对这位年轻皇子刮目相看。
然而,就在皇帝和云元基都打算借坡下驴,结束这场尴尬的对话时,云永华却再次站了出来,他一脸倔强地说道
“不可能,你说的有问题!为何我那么多次实验都没问题,你一定是在胡说!”
云风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眼前这个固执己见的二愣子,
“根据我科学院的最新研究,血型一共分为四种:甲、乙、丙以及稀有的甲乙型血。至于你为何几十次实验都没问题,那只能说你的运气实在太好了。但运气这东西,随着实验次数的增加,总会出现问题的。换句话说,还是你做实验的次数太少。如果你不信,可以拿千人做实验,基本就可以断定滴血认亲是不准确的!”
云风的话让云永华一时语塞,他从云永华的眼中看到了清澈的愚蠢,但他并没有打算继续解释太多,因为再深入下去,就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
现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没人愿意承认自己无知或愚蠢。
就连之前有些反驳的云永华,也因为完全听不懂云风那套血液理论,而终于安静了下来。
皇帝见状,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云钧的事情还没查清楚,再加上北巡归来后堆积如山的政务等待处理,他实在没心思再处理这种家庭伦理剧。
于是,他挥了挥手,说道:“好了,既然事情已经说明白了,此事就是个误会。那都下去吧!”
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之际,沉默了许久的蒙芹却咬着牙站了出来。
经过此事,她可谓是羞恼不已,夫君和儿子的不信任让她心灰意冷。
她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道,“陛下,阿父,还请给妾身做主。妾身还是决定跟云元基和离。”
自知理亏的云元基也随之站了出来,他试图挽留:“芹儿,是为夫错了。什么事都回家再说,别……”
“你闭嘴!”蒙芹怒喝一声,打断了云元基的话,“你和你那傻儿子就是一根筋!真当我的名誉是可以被随便污蔑的吗?”
说着,她直接甩开了云元基的手,一脸认真地看向皇帝,“陛下,还请为我做主!”
蒙芹这西北女人的彪悍与决绝展现得淋漓尽致,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丝毫不留任何退路。
皇帝见状也有些为难,他看向蒙亿,希望这位老臣能给出一些建议。
蒙亿心中同样五味杂陈,他虽对云元基父子的所作所为深感不满,但念及女儿与云元基多年的夫妻情谊,他不愿看到这段婚姻就这样轻易地走向破裂。
因此,他轻叹一声,语重心长地劝说道:“芹儿,婚姻之事,非同儿戏,需三思而后行。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或许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然而,蒙芹却坚定地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阿父,我心意已决,无需再劝。”
皇帝见状,深知再劝无用,便换了个策略,试图以缓和的方式解决问题
“既然如此,那不如这样。事情既已解释清楚,本就是一场误会,现在你们不过是在气头上罢了。不如你们夫妇先回家冷静半月,若半月之后仍想和离,那便直接和离,无需再询问朕的意见,朕就当是默认了。你觉得如何?”
蒙芹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感激之情,她深知皇帝这是在给她台阶下,也是在给蒙家留颜面。
于是,她恭敬地跪下,感激涕零地说道:“多谢陛下体恤!”
处理完蒙芹的事情,皇帝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将目光转向云元基,眉头微皱,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
“云元基,近年来你确实老了不少,办事也愈发偏颇。先是儿子舞弊叛变,后是女儿女婿结党营私,如今又闹出这场家庭伦理大戏。朕很怀疑你是否还能胜任宗正之职,为了皇室清誉,朕准你告老还乡,回家颐养天年吧!”
云元基闻言,如遭雷击,整个人瞬间瘫软在地。
他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秋后算账,将他一脚踢出朝堂。
【完了!】
看着皇帝看他那冷冽的目光,云元基背脊发寒,这才想起了皇帝那以往的手段。
他有理由相信,如果他胆敢说不,皇帝可能会连最后的体面都不给他。
他颤抖着声音,满脸苦涩地说道:“老……老臣,谢主隆恩!”
跪地的云永华则是彻底傻眼了,这一切发展的太快,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他刚刚还为解除误会而沾沾自喜,现在不仅阿母没了,就连宗正府都没了。
蒙亿看也没看这对失魂落魄的父子,带着伤心的蒙芹离开了宫殿。
期间,蒙芹虽然有些不忍回头看了一眼,然而,当她看到那对父子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时,她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