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山瞪了一眼林阳,却没有说话。
搁以前。
林阳随意冲撞长辈,林大山肯定是要数落一顿的。
但从那天老太太叫着吃饭之后,林大山好像也开始慢慢想通了:亲兄弟都能为了一口粮反目成仇,何况他们这种同父异母的兄弟。
“小阳,等会大人说话,你别插嘴。”
张桂英小声嘱咐了一声。
“老二,这么晚你咋过来了?”
看林二山拄着拐杖,跛着脚进了门,林大山招呼了一句。
“他二叔,吃了没?”
张桂英起身倒了一杯水,让林二山坐在了炕上。
“吃……吃过了。”
林二山小时候发过一次高烧,命差点没了。
后来人是救了过来,但轻微的小儿麻痹,右腿就跛了。
说话也有些结巴。
林阳的爷爷花光了积蓄才给他娶了一个媳妇,没想到娶了一个母老虎进门。
再加上老太太本来就不是善茬。
当初村里选生产队队长的时候,这婆媳俩可没少整幺蛾子。
要不是红山公社大队考虑到林二山是个残废,也轮不到林大山当这个队长。
所以这一家子把林阳一家就当成了摇钱树,一边看不上林大山和张桂英,一边还要借着老太太搜刮油水。
至于林二山。
从小就是个闷葫芦,娶了媳妇之后更是个妻管严窝囊废,老婆让东绝对不往西。
林阳低着头没搭理林二山。
他用脚趾头想想就猜得出,二叔这么晚来家里,不是老太太撺掇来弄点肉过去,就是他小婶没憋什么好屁。
“小阳没啥事……事吧。”
林二山笑了笑,眼睛却一个劲的看着炕上的柜子。
这年头的人嗅觉灵得很,尤其是对肉。
“他二叔,你这么晚过来有啥事?”
张桂英连忙插了一嘴,生怕林阳再把林二山给怼了。
“大哥,嫂……嫂子,我来借点钱。”
林二山支支吾吾的半天才说明了来意。
“二叔,我家又不是地主,平时补贴老太太和你们家都花了不少,哪有什么钱?”
“林奇现在不是文书嘛,咋还缺钱嘛?”
没等林大山开口,林阳放下了筷子,眯着眼睛笑道。
这一家子打着借钱的名义,这些年从家里拿走了快一百多了,从没还过。
按照老太太的话,都是一家人,计较这些干啥。
“小阳,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林大山瞪了一眼林阳,话锋一转:“老二,不是我不借,确实没有。”
“大哥,嫂子,小……小阳,我知道我们家那婆娘和浑小子不懂事,那天闹得不……不愉快。”
“但小奇也老大不小了,现在接了小阳的班。我想着赶紧给把小奇和柳叶的亲事给定了,手里缺……缺十几块。”
林二山尴尬的搓着手。
他也是硬着头皮,被自己婆娘逼着来的。
现在,孙翠花还在院子外面听墙根呢。
“这个嘛……”
林大山和张桂英对视了一眼,有些犯难。
说到底,还是一家人。
结婚可是头等大事。
“二叔,林奇要结婚,和我们家有啥关系。你们家也不要太过分了,仗着老太太偏心,就把我爸妈当做傻子一样哄。”
“十来块钱,我家确实有,但就是不借!”
“二叔要是没啥事,就回吧,太晚了黑漆漆的,你这腿脚也不方便。”
一听关于林奇的婚事,林阳没打算忍,直接撵人。
这王八犊子怎么可能让他这么好过。
前世。
韩白雪的第一次是被林奇拿走,他顶了四十年的绿帽子,家里闹得鸡飞狗跳。
而林奇还误打误撞的娶了王家庄的王柳叶,一辈子不算是大富大贵,但也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过得那叫一个滋润。
重活一世。
林阳没直接整死这王八蛋就已经是顾忌法律了,怎么可能还让他顺顺利利的结婚。
“林阳,你这个孽障,说谁腿脚不好呢!”
“你们不借就不借,真以为我们家除了你们,找不到借钱的地方了,看把你们能的!”
就在此时,院子外面听墙角的孙翠花气呼呼的进了门,从炕上拽下林二山:“还懒着不走干啥,让你大侄子把你踩着骂先人吗?”
“翠花,你说的这是啥话。”
林二山尴尬的嘟囔道。
“没出息的玩意,亏你把人家当大哥。人家做了肉,是给老太太端了,还是叫你来吃了。”
“给老娘出来!”
孙翠花气的脸都绿了,扯着林二山的耳朵就出了门。
“她婶子,刚炒好的羊下水,你们要不带上点?”
隔着门帘,张桂英喊了一声。
“谁稀罕你们家的东西!”
林阳趁机出门站在院子里,看着外面林奇也在,嘴角上扬:“二叔,婶子,希望你们以后像今天一样有骨气,再别惦记我们家这点东西!”
“小阳,你少说两句,你爹都生气了。”
张桂英把林阳拽进了厢房,就看到林大山蹲在墙根抽着烟。
“桂英,明天给老二送十五块钱过去,让他写个借条。”
林大山说完,起身出了门。
“算了!”
林阳也没硬拦着。
想要改变他爹的脾性,得一点点来。
至少现在至少让写个欠条,以后就算是老太太插手翻了脸,报警也有依据。
而此时。
回到家的孙翠花一脚踹在了林奇的屁股上:“看看你这个窝囊样,屁不敢放一个,和你爹一个怂样子。”
“去家里拿手电筒!”
孙翠花怒斥道。
“娘,这么晚咱们去哪?”
林奇搓着屁股,委屈的问道。
“红山村生产队的队长,原本就是你爹的。”
“既然林大山这一家子白眼狼,不感激我们家的恩情,咱们没啥好客气的。”
“走,连夜去大队公社!”
孙翠花说完,扭着大屁股就往红山镇的方向走。
林奇拿着手电筒追出了门。
“婆娘,你可别胡乱啊,再怎么说也是我大哥啊。”
等腿脚不灵便的林二山追出院子,孙翠花和林奇已经快到村口了。
晚上这顿炒羊杂都没咋吃。
林阳躺在炕上看着房顶,总觉得左眼皮直跳。
第二天。
等林阳醒来已经快晌午了,林大山和张桂英早已经去了地上。
这段时间是秋收的日子,家家户户都在地里忙着收割庄稼,晌午饭在地头就对付完了。
林阳从厨房里找到了昨晚上剩下的羊杂,刚准备起锅烧油,简单吃点。
院门就被哐啷哐啷的敲:“小阳,你快开门,你爹出事了。”
“娘,我爹咋了?”
听到张桂英歇斯底里的哭喊声,林阳光着脚直奔门口。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爹娘出啥事。
打开门栓。
张桂英哭的眼睛通红,一把抓住了林阳的胳膊:“小阳,红山公社刚刚来了人,把你爹单独留下谈话,听说要把他的队长的帽子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