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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狂奔的街道又被慢踱回转,重望那芭蕉屏障,茶意升腾间,雾蒙里除了勤快嘴也快的掌柜之外还多了位身着海青服,与其含笑闲谈的女子。腰宽袖阔,圆领方襟犹沾佛院湿苔。如她在烈日下施以路人的一碗清泉水煮就之茶,温润声色言谈几句,清泉也流过这青苔,将世间由夜至晨积蓄的一点沁人心脾的水汽唤醒,弥散抚平了燥热的心。

“听老板说,二位施主想要寻我。”笃竹师太可谓随了这层碎镜的平和顺利,直接叫夜昙得来全不费工夫:“万发缘生,皆系缘分。我们彼此有缘,不必特意寻觅,天意所至,自然聚在此处。”

夜昙干笑了两声,只道这佛门中人都和禅真和尚一样,说话叫人难得回。缘来缘去,有缘不必解释,无缘更解释无用。总之总是不解释,阿弥陀佛就算完事,也不管旁人听不听得来。

她可不是眼前这心澄如镜的师太,有十个百个俗事烦扰需要询问于她。故借着出家人不打诳语的风头直道:“师太有礼了。我是离光夜昙,这位是我夫君辣目。我二人寻你确是有要事相商。”

辣目跟着夜昙的欠身乖乖双手合十,折腰给师太行了个大礼。夜昙小声道,不用弯这么狠啦。

笃竹师太常年在外游历,面色晒得泛褐,眼尾也有几道细纹。由着始终不改的笑意更是长存面庞。夜昙估摸着,她年岁总有父皇那般大,不然也作不得师太——唔,怎得还需要去年纪轻轻的禅真座下听晓佛法?

“夜昙姑娘玲珑剔透,辣目公子至纯至善。能得见如此风姿,是笃竹之幸。”

…还是挺像禅真说话的。夜昙不适地绕着自己编起的发尾玩:“我也不兜圈子了。首先想问您,是否曾在人界的禅真和尚那处听晓佛法?”

笃竹畅答:“禅真此人,贫尼曾有过一面之缘。但缘所未至,只是游历时路过他处歇脚,匆匆而别,从未论佛辩法。”

辣目向夜昙垂头丧气道:“那,她不是!”

夜昙:倒也不一定。话说这自愿进入碎镜之女子都是现世里受了些伤害很有些心结的,即使出家了也可能遮遮掩掩嘛。

她试探道:“有所冒犯,请师太原宥:可否得知师太俗家姓名?”

“阿弥陀佛。”笃竹敛目沉道:“凡尘之名,早已抛却。告知姑娘又何妨。俗家姓时,名闻竹。贫尼生于冬日,家母翻阅典籍得了句‘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遂觉意境极美,便为我取下此名。”

辣目抬起脑袋洪声:“那,那,那就是!就是!娘子!”

这名字他揪着路人也问了千八百遍,跟刻石头似的刻在他心上,拆开来揉碎了横着念竖着念他都不会忘了。

笃竹:“不知辣目公子所说到底为何?”

夜昙得了肯定的答案反倒松泛:“…那现在就只有两种情状了。要么禅真和尚在鬼扯,要么你隐去了和禅真和尚的交往——而其中定有隐情。我倾向于第二种,若真只有一面之缘,师太丢弃多年的俗家名字怎会被他知晓?”

夜昙掐着还有点痛的腰绕着这可当她母亲,也可当禅真母亲的师太走了几圈,脑内万千话本子剧情闪过:这出家之人,也不为钱,禅真又说自己有红尘未了,难不成…

立时,她虚虚勾勒出一幕“无知少女遭人渣哄骗生下孩子后绝望出家,儿子流落于另一寺庙成长,多年后母子重逢一个装作不识一个恨而嘴硬”的大戏。而她的心结么…自然是未与亲子和解?即刻就波澜眼光怜悯向这可怜的母亲。

辣目看着娘子表情一会儿困惑一会儿恍然大悟,一会儿又带了些伤感。抓抓脑门也想不明白,急道:“娘子,娘子…辣目,不明白!”

笃竹还在回以最开始的问题:“也许禅真修行强于我,可窥得天机。又也许其他巧合下得知。贫尼的俗名虽少人知晓,却也不是什么秘密。也曾赠予一不知来路归处,无姓无名的女施主。”

夜昙:“唔,那女施主叫什么?”

辣目快答:“时闻竹!”

夜昙:…

是她傻了。

夜昙摆手道,“罢了。其他人不重要。师太还是细说与我听:你当真不是禅真隐秘起来的亲娘吗?”

笃竹:…

总爱听一耳朵闲聊的老板吓得锅勺也掉:“姑娘您这思绪是如何转到这等可怕之路…我作证,笃竹师太七岁便皈依佛门,六根皆净,是方圆百里修行最深厚的师父。虽会外出游历,但每年归来时日也有大半年,从未有过生养啊!这都是我们亲眼看着的。”

夜昙更是唬得退了几步:“啊?那难不成是忘年恋?五十岁同二十岁…”爱而不得,年岁相差,佛门所阻,郁结成疾!然后为这无望的爱意甘心入阵求得解脱…

辣目继续不明白——这回娘子变幻莫测的小脸上还多了些敬佩。

“娘子,娘子!”

“哎,”夜昙被他晃了两下方才醒神,吸吸鼻子握住师太消瘦肩膀,许诺道:“姑娘,啊不,姐姐莫急。年龄不是问题,信仰也不是阻碍!三十岁算什么!我夫君比我大两千多岁,我们依然琴瑟和鸣!”

老板的下巴和锅勺一并掉了,再也没法抢先为师太解释。

这这…即使在有修行的兽界,这般年龄之差也是过于可观惊人的!这水嫩嫩的姑娘是真水嫩嫩,青葱葱的红发少年却不是个公子该是根老葱、老祖宗了!

辣目:“嗯,嗯!我和娘子,很好!师太,不用怕!”

他一知半解,但主动在夜昙示意下凑过去。夜昙揽着他气势更足:“只要你不放弃,我带你出碎镜,揪着那和尚给你还俗!你们若是顾忌世人眼光,就到那天涯尽头的白竹坞隐居去,相信我,你们会幸福的!千万不要放弃生命!”

辣目:“幸福,幸福!”

笃竹师太:…

足足被震了好一会儿,师太才找回清净六根该有的从容来。

缓缓道:“夜昙姑娘之心甚热,且不畏世俗,率真洒脱。但请细听贫尼一言。所谓红尘处处是劫难,凡世万方是因果。只有心中清净,不被七情六欲所迷,才能看透种种,不惧红尘应劫。我自皈依后秉持本心,从未被七情六欲所困。姑娘的热心我很是感激,但我当真与禅真大师没有关系。”

她顿了顿,猜道:“姑娘与公子是否是在为‘我’奔波?要渡‘我’出蚀心之想?”

“或许我之我,并非姑娘所寻之我。姑娘与公子莫要着了相,被表象所迷。”

又来了,又来了。泼了几盆冷水不说,又开始这些晕言晕语。夜昙愈发想扑出碎镜回天界翻开佛法课考卷复习一番。

编的故事都不成真,挫败下她要被烤成糊涂鬼啦!难不成真是第一种,禅真在鬼扯?可这鬼扯对他有什么好处…

“请问。那个姑娘,为什么要,师太的名字?”

辣目却在此刻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于几人沉默思索中果断发声。

他心思单纯,一条路走到黑,若撞破了墙,也就冲过破墙再向前走,不会在破墙前犹豫。

笃竹笑道,“辣目公子大智若愚。最先勘破,实有修行之缘。”

夜昙下意识凛凛曰:“别别,我要拐你还俗,你别把我夫君拐去出家,割七情,斩六欲!”

后她也跟着辣目思路智慧回闪:“是啊,师太曾把自己的名字送给别人。为什么?”

“她于世间踽踽独行,委顿彷徨。没有家人也不知来处,不知为何活着,也不知该追向何方。单沉溺于一点偏执尘念,几近走火入魔。贫尼只是想给她一些落点。盼她可以如辣目公子般勘破迷雾。”

夜昙转向茶铺老板,“对不起,我着实忍不了了。你同师太熟悉些,你能不能把这些话变成人话让我明白得快些…我很急,非常急着救人,人命关天。”

老板举着切糕的刀还在为这几来几往的对话晕头。他本也心善做这茶棚义工,常年救人焦渴,听说“救人性命”,吞吞唾沫接下向师太道:“师太说的是哪个姑娘?我可曾见过?”

笃竹道:“她并无姓名,只有个绰号。你们都喊她飞贼儿。”

老板闻言大呼:“呔!竟是她!什么彷徨,师太未免太慈心了!”

夜昙、辣目:“啥?”

老板撸起袖子骂骂咧咧,“这个我晓得,我都晓得!早知姑娘公子要找这个泼才,还用一家一户地去问做什么!谁不知道这飞贼的臭名远扬!她坑蒙拐骗偷盗抢劫无所不为,这条街上有哪个不被她骗过钱财,星点法术全用作了千术和偷东西上!同人斗促织、斗骰子、推牌九、乃至摆摊算命——师太去年便装回来,被她扯了去胡诌一通命格和未来骗钱,被我们揭破逃了。师太追她前去我们还以为是收伏了妖孽泼才,没想到竟是连姓名也相赠的慈心!”

原来去年飞贼儿初到此处,所坑之人不多不少,总也得有半条街。遂剩下半条街油水可续榨,这边铺盖一展破布袍一披,眯眼念咒地在街边给人看相算命,以路人印堂发黑必得买些劳什子她用草泥糊的膏药解难的骗术骗钱。那日正走了眼,骗到游历归来未穿淄衣的师太头上。师太修行自然强于这蟊贼许多,只消一眼便知其掐的指法念的天干地支字诀皆是鬼扯,却并不揭穿,只想等她把最后那句“三戌讼事多,三亥孤苦怜”念完再好言劝其回头。

师太向飞贼儿投射的专注眼神落在旁人那处便是信了她的邪。可等不到那孤苦伶仃的妄言出口,挨过骗的好心人就聚起齐齐揭穿于她。蟊贼见事不好飞毛腿般卷了铺盖溜走,而师太也一改平和之姿,步履如飞地去追上抓住蟊贼。好心人都道师太也是个善恶分明杀伐决断的,却不想师太追上去是为了什么…

夜昙左冲右突,十分困难地就着此事向师太反复询问,才拼凑曰:师太抓住飞贼后与她一通讲经论道,那飞贼似乎大有触动,抓着师太手腕倾吐了自己无依无靠可怜至极的前半生,并悲怆于自己坏事做多名声太臭,无法回头只得在烂泥中沉沦。

“不是每个人都有师太您这样走到哪,哪都受尊重和敬仰的名声。比如我,就是无名无姓又臭名昭着的小偷和骗子。无人信我,我便无法以可信之身立足,只能做些上不了台面的行当过活,然后名声便更坏,更无人信我。”

那蟊贼眼泪汪汪:“师太您这样一直就受香火供奉,生来就德高望重的人根本不懂。”

师太念了声佛,慈心道:“施主既无来处,贫尼便赠施主一个;既泥淖半生,后半生可以新的身份好好做人,重新向善。我俗家之名连同施主方才偷走我的盘缠都赠予施主。施主可用时闻竹的名字去得人信任雇佣,或用那些盘缠重新支摊做些正经买卖。”

夜昙自觉假话张口就来,缺德事也没少干,与恶人结党更是天赋非凡。但恶煞也有恶煞的原则,那便是谁对自己好自己便对谁好,谁对自己坦诚自己便也对其坦诚。故同为坑蒙拐骗的“天生”坏姑娘,她依然看不上那蟊贼的行为,听到此处嗤之以鼻:

“她哭的时候都还在偷你盘缠,师太怎么能信她?什么新的生命新的名字好好做人,换个名字继续骗人吧!”

辣目没完全听懂,但见娘子义愤填膺,便也梗脖粗答:“骗人,偷东西,不好!难改!要,惩罚!”

“我夫君说得对,师太该罚她而不是予!欲壑难填,过多的宽容只会滋长她的大胆。”

笃竹垂眸道,“佛说唯四人不渡。爱杀生者、爱邪淫者、佞语刻薄者、悭吝不孝父母者。她既非四人,自然可渡,贫尼便该劝化引导。”

夜昙霎时住了口,心虚无比。杀生是有的,好色是有的,刻薄骂人是有的,气死父皇也是有的…好嘛,还是自己更恶煞、无可救药些!怎有权大言不惭指责个蟊贼。

此生当与佛门无缘。阿弥陀佛。

老板则在一旁续道,“师太糊涂啊!您行走四方少回此街,可不知那飞贼儿渡后又是如何!虽说甚少在街上明目张胆骗人了,可依我看,现下还不如骗人呢!”

“这怎么说?”

“她如今不骗钱,而是沉溺于赌钱啦!”

夜昙告别茶棚老板和笃竹师太后扯着辣目到了当铺门口。

辣目向来听她话,说东不西,鬼扯也深信不疑。只除了自己牛劲儿上来,认定的一些东西——比如从前要灭月窝村的山火,就是被村民拿石头砸倒也死不离开,还比如现下死也不愿让夜昙进赌坊。

“乖,把首饰给我,嗯?”

夜昙根本拽不动辣目,走半步反被他扯回去三步。之前喝的茶水又成了汗蒸没,过多的点心也在拉锯中消耗干净。她还是口干舌燥兼装出无力受伤的一副神情辣目才心疼地跟着她离开茶棚,赌坊之前先来了这当铺。

老板热心扯来相熟的路人询问,才把飞贼儿的如今给师太和夜昙辣目东拼西凑了囫囵。师太匆匆一渡又继续外出游历,那飞贼也似乎销声匿迹改过自新,徒留给常驻此街的大家伙些不好的记忆。再过这一年,街上虽不见飞贼儿明目张胆骗人,各处赌坊却又有了新的传说。说有女子由兽界赌至人界又赌回兽界,一路胡牌上去赚了个盆满钵满,却也成为两界赌坊的头号榨干金库公敌。曾见过她的人回街向大家伙信誓旦旦,那女子就是飞贼儿。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偶然进赌坊消遣倒是无妨,既不修行也不做正经行当糊口,只是日日泡在赌中,这能有什么好人!此街众人唏嘘其心术不正,再回想其骗术,便觉一路无败定是很有水分。鄙夷又重新冒了头。

但这终究是茶余饭后的闲聊,只要不骗到自己头上,愤怒也落不到实处。夜昙二人突然出现于此且与难得回来的师太谈论到这,热心几人顺道再唾弃蟊贼一番。

一时间茶棚热闹,众人嚼舌拼凑。有人提到:姑娘和公子是来得早了些,若是再晚几日,怕是时闻竹的名字便人尽皆知了。

夜昙这倒奇了,同辣目顶了两颗簇拥的求知脑袋在师太的一派平静旁边询问大家为何。只听到,前些日子这街上新开了个赌坊名曰蒲博,那坊主财大气粗手眼通天,扬言要把其他赌坊全挤兑下去呢!爱赌者进去一探究竟,说其赌法新颖,兑金爽快,但需实名入内且不可使用任何法术。有不信邪的用了法术作弊出千,据传下场十分凄惨,大名也因此在街上远扬…

“那‘飞贼儿’的绰号赌坊定是不收的,我看师太的名字很快就要被她拿来用了。再使个千术,惹那坊主不快,岂不很快凄凉而死声名远播?”

夜昙遂终于明了此镜她需去何处寻那心结女子,其逢赌必进,在赶辣目出来的破赌场内守株待兔即可。

而辣目对那赌坊没半分好感,气愤哼哼:

“娘子,别去噗噗坊!那里,坏人!”

“要去也去不成啊,咱们先去别的地方。”

夜昙拉着扯着哄着先带他至当铺口。因为——没钱。

赌坊可不是佛门中人兼善心之人支起的解渴茶棚,那是要真金白银地丢了筹码进去才能上桌的去处。幸好十二客恨不能把最宝贝的首饰都堆给夜昙,她才有当出去换银钱进场的底气。

感谢各位,抱歉各位。都是假地方的虚像,各位就别在意我卖了你们的宝贝了。夜昙约莫向十二客暗念了几句就要上阶。辣目一把扯住娘子,薄薄的嘴唇死死抿出道向下的委屈线条。

“娘子,别进!”

夜昙:“哦对了,你不拉我都忘了。方才那些首饰都让你帮我拿着了,乖,把首饰给我,嗯?”

辣目也刚刚想起自己另一只手还攥着此番最关键之物,更是慌张向后藏去。手中使力捏紧,嘴上不断道,不给,赌坊是坏地方,娘子别去。

他之前被赶出过,忌惮得很。夜昙索性从台阶向下扑到他身上边哄边抢:“辣目听话。赌坊的确不是好去处,但进不去任务可完不成,咱们就真出不去了。”

辣目又怕她摔了要护着,又怕她挨得太紧轻松夺去了东西,两侧肢体一接一躲,十分得不和谐。活像自己两边打架。

“不出去!娘子跟辣目,待在这里。好吗?”

那一双黑漆漆的瞳仁眨巴眨巴无比真诚,夜昙对上澄澈眼光,还有额角挂着的一溜红发,就先止了抢首饰的心。两手一捧,把他下巴托到面前来:“辣目聪明,肯定明白,这地方都是假的。总归不长远。我们还是要出去的。”

他闷闷委屈。“出去,不是辣目了。”

唔,辣目是有琴的一部分,有琴却不是辣目…好像是这么个理儿,她怎能用他的消失劝服。一时思绪万千,夜昙竟有些刚重逢就提前感知分离的不舍和难过。

她半挂在辣目身上缥缈神思,辣目以为自己说错话惹娘子真生气,更紧张地不知所措,手劲也愈发大。

——直到嘎嘣一声,一支钗子被他捏断了。

夜昙瞬间从伤春悲秋中脱离。

“哎呀呀,这下完了!本有千金入场,这下只剩百金了!”

“对不起!辣目,不是故意!”

辣目把剩下的首饰全捧给了她检查,夜昙装心疼地捂着胸口不接,眯了一只眼睛的缝偷看去。

断的是支素钗,虽最设计繁复,但论价格最便宜。辣目捏得倒巧嘛,不打紧。

她顺着把剩下的都重敛入了自己手中,再不轻不重地掐了下他的脸作惩罚。

“娘子…”

他自责地头都要垂到地上去了。

“辣目说错话,做错事。娘子别生气!”

夜昙往他脸上又响亮啵了口,作惩罚后的安慰。

辣目眼神呆呆,张着嘴傻了。夜昙还捧着他飞速变烫的脸再哄:

“没有,没有,我怎么舍得跟你生气呢?既然你觉得出去之后不是你,我们在这里就好好相处,一分一秒都不要浪费好不好?辣目乖,要听娘子的,嗯?”

“唔,嗯!”

“那我们好好去救人好不好?”

“好,怎么救!”

“先进这个亮堂堂的铺子嘛。”

这他发晕的脑袋哪还有别的打算!只知答应一切了。于是夜昙使了半分美人计,终于哄傻子夫君上台阶进了当铺,把完好的首饰推给老板换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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