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头,没事,咱们还有下半夜呢!”
锁子大声嚷嚷道,总算驱散了一些低迷压抑,捕鱼主要是下半夜才有大收获,只是头一网空了,不是个好兆头。
没人去责怪鱼把头,就算是本事最大的鱼把头,也不可能次次算准。
下网收网到清理好,已经有了一个多时辰,已经到了午夜,这时候是最好的时机,鱼把头晓得不能再错过了,慎重考虑再三,决定再次撒网。
张小花心里也忐忑,跟蚂蚱似的跳:不知道这一网能有什么收获?
“收网喽!”
鱼把头的吆喝飘荡在海面上,棒小伙一起嘿哟嘿哟使劲,渔网再次露出水面,没过多久,先是一条大家伙出水,梭子形,在黑夜里格外打眼。
“有了!大家伙加把劲儿!”长青喊道,小伙们干劲儿更大了,把吃奶的力气都用在了拽网上。
“这条个大!”
张小花按捺不住,把火把交给了别人,自个儿跑去抓鱼,先露水的是一条大鲟鱼,跟小鲨鱼似的威猛,在网兜眼里折腾,看样子得有一二十斤!
张小花把大鲟鱼从网兜里掏弄出来,一手摁住鱼头,一手抓住尾巴,鲟鱼在手里活蹦乱跳,还滑手,张小花只能一把抱住,她还没有抓过这么大的鱼呢!鲟鱼自知厄运降临,垂死挣扎一会儿,就只能张嘴喘气了。
“哈哈哈!小花嫂子,你抱着一条鱼,还真像那啥……”锁子挤眉弄眼地说道。
“哪啥?”
“跟那年画娃娃似的!”大家伙一看,小花横抱着一条大鱼,还抓不住的样子,可不就跟年画一样嘛,都乐歪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张小花叱了一句,继续舀鱼,支着竹篾编的大笊篱,把网兜里的鱼往外耙,这些鱼没有鲟鱼大,不然张小花也扒不动,不过数多,白花花的,噼里啪啦,刺激着渔人的耳朵,还有比这更动听的渔歌吗?
费了好大的劲儿,把整个渔网都收了上来,船舱都满了一半,用甲板盖住才蹦?不出来,渔船吃水更深了,张小花有些担忧,不会给翻了吧?
“这一网都快能赶上以前一晚上的收获了!”长青清理着船舱里带上来的水藻,用笊篱扒拉掉,往旁一甩,扔进海里,动作行云流水。
鱼把头坐在船沿,点了一支烟,猛吸一口,又咳嗽起来,不过从他满面红光可以看出他的满足,心里的石头也搁下了。
“这网得有超过五百斤,休息一阵子,整点干粮垫垫,时辰不早了,一会儿再来一网就回家!”鱼把头在旱烟雾里,倒挺深沉,“锁子,你收拾几条鱼。”
“得。”
锁子从船舱里抽出一把刀,手脚麻利地拾掇着一条鱼,刮了鳞片,丢掉肚子里的秽物,在海水里涮几下就干净了,不过锁子没把鱼肠子丢掉,而是洗了几遍,挂在船舷上。
“呵呵,虽然鱼小,肠子也没多大吃头,但是不能糟蹋了。”锁子兴许是被张小花顶得别扭,主动解释。
“这水上,又没锅又没灶的,怎么吃?当心把船烧个洞!”张小花纳闷。
“哈哈,不用烤,直接吃就是了,总比饿肚子强。”
锁子处理好鱼,直接用刀削下一片肉来,扔到嘴里来,张小花嗨了一声,原来是生鱼片,也不稀奇,不过她难以接受鱼腥味,鱼肉没熟也挺恶心人的。
“小花嫂子,试试呗!”
锁子右手捏了一个黑乎乎的菜团,左手捏着鱼片,吃得有滋有味的。长青给张小花切了一片雪白的鱼肉,说道:“还有半夜要熬,不吃点东西撑不住,多嚼几下就行了。”
张小花接过来,拧着眉头放进嘴里,生鱼无论如何都有些腥味,瞬间弥漫在她的口腔,尤其是鱼肉滑滑软软的味道让她实在咽不下去。
“别吐,能嚼出味来,你不是挺能耐嘛,刚到野猪岛那会儿,你连虫子都敢吃……”长青一脸坏笑。
“去去去!少磕碜人!”
张小花只当自己的舌头是木的,嚼着生鱼肉,新鲜的肉汁又带着血腥,让她无所适从,不过嚼得差不多了,居然满满地舌头上生出一股鲜甜味儿,鱼肉也变得软糯弹牙,张小花总算吃出了滋味,难怪生鱼片会流行呢!
“这是啥?”张小花瞅着锁子手里的菜团,跟咸菜似的。
“你要尝尝?”
锁子把一个布包给张小花,里头全是这种团子,张小花拿起一个,跟咬糠粑粑一样,一股苦味和草香融在一起,不过味道可不咋地。
“是蒿子做的吧?真难吃!”
张小花喜欢吃蒿子做的粑粑,不管是刚出笼的蒸粑粑,还是煎成酥黄的,张小花都能吃五六个,而且口味随意,能加糖也能放盐。只是这蒿草团也没经过多少加工,只炒熟了,加点盐,揉成一团充饥。
“难吃没办法,生鱼吃多了,嘴臭,这玩意既能饱肚子,也能去腥,蒿子嘛,能做成啥样?”
张小花指着船上的水藻说道:“这是这玩意,我也能做好吃!”
那一堆水草里面,有一条牛皮一样的东西,可不就是海带嘛,鱼把头把海带捡起来,收进仓里,唠道:“你说昆布啊,这是药,虽然能吃,不过味道淡得跟水一样,还有苦味,这东西可遇不可求,哪能当菜吃掉呢?回头我给老药子,能治病呢!”
“海带还能治病?”
眨巴着眼睛想了半天,张小花琢磨着,海带怎么就成药了?她就知道,海带肉汤倒是好喝,看鱼把头的样子,看起来这玩意还是稀罕东西,那时候采海带可不是件容易事,又不像后世种菜似的养殖,成了最便宜的海产品之一。
“要是能养殖海带,也是个发财路子。”
张小花没有声张,这是她的设想,能不能成还不知道呢,不过眼下,海带肉汤是指望不上了,瞧鱼把头那宝贝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捡到金子呢。
“把头,时候不早了,该下网了。”长青提醒道,月亮都西斜了。
鱼把头在海面上找了一会儿,说道:“怪了,按理说鱼都聚群,刚刚打了那网之后,鱼都跑了似的。”
张小花靠着船舷,海水里黑咕隆咚的,她已经晕得头重脚轻了,胃里翻江倒海的。
“把头,这啥都看不见,你咋知道没鱼了?”张小花觉得神奇又玄乎。
“干一行久了,老天爷会给你双眼睛,能看到门外汉看不到的,小花,这你可不懂。”鱼把头见张小花煞白了脸,说道,“小花,你这脸色不太好啊,要不,回吧,今儿收成也够了。”
“没事儿,就有点晕。”张小花颠簸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了,哇一声,一口酸水吐在海里。
长青瞅了,奇怪前几天张小花一个人划个筏子就爬到集市上买胭脂,现在倒娇气了,没好气地骂道:“就你折腾,现在舒坦了?下次说什么都不带你了!忒累赘!”
“下次我还不来了哩!”张小花暗恨长青,连句好听都不会说,渣男一个。
“呵呵,小花,你还算好。”鱼把头眯着眼睛笑道,“当初锁子头一次出海,整个人都瘫在船里,裤裆里都湿了!”
锁子脸上不好看,红扑扑的,怪不好意思说道:“把头,你瞅你,不厚道,谁没有个丢脸的时候啊?”
“行了,再撒一网!不管成不成,今儿就这样了,赶紧忙完,回咯!”鱼把头掐灭烟卷,张罗起来。
水淋淋的渔网被拖起来,让人失望的是,和鱼把头预料的一样,这一网又空了,连一条都没有!网兜里就孤零零的一条乌贼,个头不小,都快赶上那条鲟鱼了,张小花挺开心,墨鱼是补品,熬汤可鲜了!
“把头,就一条墨鱼。”
鱼把头皱了皱眉,嘟囔道:“真是怪了,就跟跑了似的,难不成,又遇到了那些邪门玩意……”
“把头!你看!”
长青指着海面上的一个黑影,黄光映照之下,显得可怖,水底下有东西在游来游去,不时可以看到水面露出刀锋一样的背鳍,划破海浪,在渔船周围徘徊。
“果然是海狼!赶紧划船,今儿就没指望了,只要有这玩意在,甭想再碰到半条鱼!”鱼把头丧气地说道,痛恨又无奈地看着海水里逡巡的鲨鱼。
张小花一紧张,胃里一阵抽搐,又要呕吐,才支在船沿,被长青一把扯了进去,吵吵嚷嚷骂道:“张小花你脑门被夹了?海狼都能蹦起来咬人!”
这次,张小花没有回嘴,只是气得眼睛瞪圆,她怕她一张口,涌向喉头的酸水就会吐出来。
半个时辰后,能遥遥看到野猪岛上的火光了,只是游离在渔船周围的鲨鱼没有退却,锁子忧心忡忡地说道:“把头,它们还没走。”
“唉……这玩意跟野狼一样凶,一旦盯上了,不会轻易走,它们估摸着是盯上了咱们的鱼呢!它们闻到了船上的腥味,撵是撵不走了,越撵它们追得越凶。”
“咚……”
船底下传来一声闷响,有东西撞在底板,鱼把头的脸色骤变,海狼再凶,也很少攻击渔船,这群家伙这次是红了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