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正月初白,张小花才算在屯里溜达完,拜年的时候,每家每户留着他们吃饭,拉着张小花唠嗑,几天下来,她膀子都肥了一圈。
“越过越圆润是好事,可是咱这身材可不能再圆润了,长青,你瞅瞅这衣服熨帖不?”张小花把衣服抻平了,挺合身,王玉莲的手就是巧。
“还不是一个样,瞧你美得。”
长青装作不在意,却忍不住瞟了瞟张小花,估摸是对的印象越来越好,人看着也顺眼了。
这块料子是从清河县带回来的碎花青布,张小花拿出来的时候,可把屯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儿羡慕坏了,都围着张小花问这问那,回家都跟自个儿男人也要裁块好看的料子回来做衣裳,被老爷们儿瞪着眼睛骂败家娘们儿。
“哎!你倒是把衣服换了啊。”张小花拿了一件衣服搁炕头,结果长青在一旁算了好一会儿账,到现在也没换。
“不用,都一个样。”
长青把账簿合起来,小心翼翼放回柜子里,张小花看他的模样就想笑,这要真成土财主了,还不是一个周扒皮?自个儿穿什么吃什么都不在意,就把账本当宝贝似的。
“别磨叽,你不换,我带你出去还嫌丢人呢。”
张小花催促着他,长青无奈,磨磨蹭蹭地换衣服。他们今天要去高老汉家喝酒,高老汉早就知会了一声,初八摆酒席,宴请亲朋好友,让张小花和长青一定得到,高老汉盛情。张小花不好推脱,其实他们在菜市口帮了高老太一次纯属举手之劳,只是这倆个老人却一直记在心里。
“行了不?”
长青穿戴整齐之后,立马精神一振,虽然不是啥名贵的布料,只是普通的棉布做的衣,但架不住身材好啊,胸膛宽阔腰杆笔直。加上一顶毡帽,既淳朴又精神抖擞。
“得,还有这双鞋,咱们走。”
靴子也是新做的,适合冬天穿,暖和。
张小花和长青先到了五陵镇。买了炮仗和几个纸包,红糖芝麻芸豆啥的都带了些当礼。高老庄离镇上不远,一里来路就到了。也是一个小村屯,不过比野猪岛开阔,家家户户有田地庄稼菜畦牲口,倒是富足。
刚到村口就已经听到闹哄哄的声音,高老汉算是成了五陵镇,甚至是清河县的名人,会试过了算是稀罕事,一个县也不过二三十号人,甚至小县才寥寥几个,而高老汉的儿子是清河县的会元。说不得会成个举人老爷。
就算当不了那仅有的状元,过了会试的已经算小有出息了。以后肯定是在官府办事的。
高老汉虽然是庄稼汉,但挺殷实,有个不小的院子,此时正人进人出,很多人拿着礼品进去,一个个恭喜道个不停。啥前途无量恭喜高中,反正咋吉利咋来。还有一些不相关的人,纯属来看热闹,瞅瞅这位清河县的会元大秀才。
高老汉正在院门前招呼,瞅见张小花他们立马迎了上去。
“长青,小花!我就说你们咋还没来呢!”
“高老伯,恭喜啊!不成敬意,可别嫌咱们礼轻……”长青拱了拱手,把几个呈上去,高老汉笑呵呵地接了,叫人帮忙收一下。
“快别这么说,你们能来老婆子肯定高兴!快进屋来。”
有人领着张小花和长青进屋,又奉上茶糕点果仁,看起来高老汉是下了血本,没让这酒席显得寒酸。
“小花,这人生地不熟的,别扭。”长青瞅了瞅周围攀谈,或者忙碌的人,坐在那里无聊。
“是啊,嗑瓜子嗑瓜子,吃了酒席咱们就回去。”
张小花也不自在,炕头已经被一些毛孩子占领了,在家还是好一些,想咋躺就咋躺,也没人敢争,当然,在自个儿家,就大师兄一个毛猴抢炕头,也抢不过张小花。
不一会儿,高老太来了,拉着张小花又是一阵千恩万谢,她到底是个妇人,心细得多,知道张小花和长青不认识人,陪着他们唠嗑。
“高大娘,高兄弟呢?咋没瞅见他?”张小花坐了这么久,没瞅见正主,就询问她。
“在西屋呢,跟他的同窗在一起,咱们庄户人不好和读书人掺和一起,就叫他自个儿招待。”高老太又问道,“小花,你买的鸡蛋都孵了没?”
张小花点头,说道:“嗯,分好几批孵的,是别人告诉我,在炕上也一样能孵,总算把这事摆平了。”
“好几百只鸡,你能张罗得来吗?”高老太
“我那是给屯里人一起买的,分给各家了,我自个儿也留了十来只,现在都能下蛋了。”张小花顿了顿,说道,“只是咱们屯里人没人养猪,我也不知道从哪里能抱到猪崽。”
高老太不知道张小花是野猪岛的,有点奇怪张小花屯里咋又没人养鸡又没人养猪呢?
“你们要猪崽?”
“是啊,高大娘,你知道哪里有人家有猪崽?”
张小花顿时一喜,他有意提起这事,也是希望高老太帮忙打听打听,猪崽不是啥地方都有的,一般一户人家母猪生了崽,早就有邻里定下来。
“咱们家就有啊!本来一直在院子里的猪圈里,不过因为要办宴席,就赶到别处去了,不然埋汰了贵客。”
“那有人定了没有?”
高老太摇头,说道:“这过年的,该杀年猪的都杀了,正好赶这时候,还没人要,我都琢磨着自个儿养了算了,你们要的话,都给你们,也算是给我解决了一个老大难,十三头猪崽现在还好养活,再大一点,我和老头子光割草都没那工夫,老了,忙不过来!”
张小花一拍大腿,还真是缺什么来什么,估摸长青写的那楹联心想事成真有效果了。
“多少银子一只?”长青问了个现实点的问题。
“本来是一两银子,不过凑个整数吧,就十两银子,不过我要留一只,等喂大了,宰了给邑儿补身子。”
“那成,就这么说定了!”
这算是意外之喜了吧?张小花不过是来吃酒席的,结果又有了收获。十两银子买十二头猪崽,肯定是划算的。
正唠唠着,外头传来喊声:“徐师爷贺喜来了!”
这么一喊,屋里先是安静下来,然后大伙一窝蜂出了屋,都瞧热闹去了,高老太也出去,和高老头一起接待这位徐师爷。
“来了来了!”大伙都隐隐有点兴奋,他们都是庄稼汉,能看见这样的大人物已经是稀罕了。
清河县最大的官自然是县老爷,第二把手当然是这位徐师爷,甚至某些时候,知县大人还要听他的,算是半个师傅。
高老汉的儿子高邑过了会试,但是这还不足以让知县大人亲自来道喜,一般都是派师爷,既表达自个儿的重视恭贺,又摆足了架子。要是高中了那就不一样,知县大人会亲自驾到来贺喜,要是中了状元,就是知县这种七品芝麻官都要讨好巴结。
“嘿,是师爷,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官呢!”
张小花没有出去,反正院子里也挤不下人了,趴在窗台上往外瞅,长青也跟着一起。院子外停了一辆马车,是两匹马拉的,车厢宽敞,很是气派。
马车上跳下来一个瘦高的男人,四五十岁,张小花远远地打量他的尊容,和影视剧里头那些狗腿子还是有出入的,没有最经典的额头上贴狗皮膏药的形象,不过贴切的是徐师爷的下巴上长了颗黑痣,他一下车,捻着自个儿黑痣上的长须,这倒是很符合张小花对师爷的印象,张小花不由得笑出声来。
“笑啥?”长青不解,“别人听了还以为你笑徐师爷呢,传到他耳里,把你逮过去打板子!”
也不知道长青是故意吓唬张小花,还是他的思想就是像普通百姓一般的想法。
“哪有这么夸张?还不许人笑了?要是人都是这样小肚鸡肠,那他们才不配做百姓的父母官。”张小花可不认为笑一声就犯了哪家的王法了。
徐师爷代表的是知县大人,当然身份高贵,他手里送的礼分量也足,一共五个盒子,外头吵吵嚷嚷的,张小花也不清楚木盒纸盒里头是什么,不过估计挺值钱,要不高老汉咋又是震惊的模样又乐不可支呢?
西屋的房门终于开了,徐师爷驾到,高邑也要亲自出来迎接,和他一起出来的,有十来个形形色色的读书人,两三个穿着青袍,是普通秀才的模样,估摸家境比较贫寒。
而其他几个则是潇洒倜傥,他们无论是气质上还是穿着上,都和普通人家有太大区别了,都是青色或者米白色的衣袍,料子自然是珍贵,做工都精致贴身,衣袖领口都有丝绸衬边,有的佩戴美玉,有的佩戴香囊,估摸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少爷。
也难怪他们在西屋,就是把他们放在普通人中间,估摸大伙都是自行惭秽,不敢和他们攀谈,毕竟这年头士农工商,读书人的地位要高一些,再加上他们都是些富家少爷,和庄户人当然不合群。
“啊呀呀,都是些风流才子呢!”
张小花捂着嘴轻笑,一边感叹,落到长青眼里,她就是一副花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