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剑宗的时候已至夜晚，山脉燃灯千里，人鱼烛火微微发出亮光，不见奢靡之气，反倒古朴而静谧。
裴毓和嬴司岄早就等在下方，沉舟下了灵舟，随着接引进去大殿入座。
屏风之后的侍从敲响编钟，纯正悦耳的乐声远远传出大殿，柔和而温馨。
一人一席，沉舟敏锐地发现这里面多出几个不认识的修士，都身着华服，看起来赏心悦目。
剑宗不会有人出关了吧？
待所有人入座，业兰若手一挥：“开宴”。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离业兰若最近的沉舟身上。
已经在学生身上锻炼出胆量的沉舟也不禁后背一紧，无声承受着她们的打量。
排场这么大的宴会，沉舟身边几个弟子都在。
长老们扫过一眼，带着淡淡的威压，气氛一时之间有些诡谲。
只是业兰若不提，其他长老也许不想过于苛刻，竟是默许了。
众人举杯饮下庆功酒。
业兰若简单说了两句，神色比之平常要愉悦许多。
剑宗这次知名度算是打出去了，待下次招生，恐怕会有不少苗子奔着沉舟来。
接着便是用膳时刻，沉舟刚盛了一勺汤，便觉得有人在看他。
他放下汤勺，站起了身。
业兰若带着他认人，新来的几位修士都给他敬酒。
“业扶摇，我业家小辈，正君之女，也是金丹期。”业兰若看着他，“比你略大些岁数，你觉得如何？”
女修朝他行了个礼，脊背笔直，浑身自带一股清正之气。
沉舟：“业家小辈自是出众。”
业兰若单刀直入：“做伴侣如何？”
沉舟缓了一会儿，嗓子才挤出一个字：“……啊？”
他顺着业兰若的视线看了过去，女修眼神也一直注视着他的面容，目光滚烫，没有回避。
甚至有隐隐的热烈。
但这关他什么事。
庆功宴不知不觉变成相亲会，沉舟看见业兰若身后好几个没见过的面孔，顿时有些头疼。
凌云咳嗽了下，她身体最近很虚弱，咳血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沉舟下意识就蹲下了身，去查看她的状况。
手帕上的血迹鲜艳刺目，凌云唇边还沾着血迹，沉舟从怀中掏出另一个干净的帕子，伸手慢慢将血珠沾了下来。
他不自觉地眉头紧蹙着，眼中的情绪被人察觉。
业兰若不动声色地看着凌云的手虚虚地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将沉舟攥着的、浸过血的帕子拨弄了出来。
“……”
她缓缓站起身，行了个弟子礼。
“业宗主，师尊，弟子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姜爻怼了岑见深一肘，岑见深扔下手里的油滋滋的兽腿，擦擦手爬了起来作了个揖：“弟子也身体不适。”
剩下三个：“……弟子去陪大师姐和二师姐，也告退了。”
业兰若：“……”
沉舟行礼，也要借机开口。
不愧是一个师父带出来的，行事作风都如出一辙。
成何体统。
“都坐下。”业兰若淡淡开口。
她摆摆手，让身后那几名修士下去。
没看中就算了吧。
磅礴仙元骤然掀起一阵灵风。
沉舟眼前忽而光芒大盛，接着流光浮动，几百张帖子同时悬浮在空中，散发着不同颜色的灵光。
高阶修士的帖子带着威压，离他最近的那张帖子显露出微微一角，似乎在引诱他去翻开。
业兰若给他介绍。
“这些是来自各大宗门世家的婚帖，其中不乏一些化神真君、分神尊者等大能。”
她将其中一张推到沉舟面前，婚帖缓缓展开，里面赫然浮现出一页瘦削有力的字。
沉舟后知后觉，看向了她。
业兰若：“你仔细想想该怎么办。”
这些帖子许以沉舟侧君或正君之位，并愿意以其背后的家族资源供养。
和处于明处的宗门不同，家族所掌握的资源在暗处，非本家人不能了解。
实际上这些人沉舟也得罪不起。
修为越高人的脾性越傲，但凡有一个心术不正，他以后的日子将会是极其地精彩。
业兰若先介绍业家人一是给他庇护，二是想将他的名字和业家、和剑宗一起捆上。
“……”
沉舟将帖子递了回去：“不回应。”
假装没看到，也比他拒绝了要强。真君尊者要脸面，不会主动跑来问他为什么不回应。
果然还是这个脾气。
业兰若轻笑一声，替他把帖子收了，而后道：“罢了，庆功宴，你自在些。”
＊
映雪洞府还是原样，凌云盖着被子，屋里的炉子烧着，暖烘烘的，她眉间疲惫之色严重，脸颊也有些苍白。
若是从前，他只是稍微发出点动静，凌云就非常警觉。
现如今已经在她身边她也未察觉到，紧闭着双眼连睫毛都没有动一下。
沉舟摸了一下她露出的手背，冰凉的没有一丝人气。
他正心事重重的时候，姜爻急匆匆地前来求见。
姜家手下经营的情报堂覆盖范围最广，是最先拿到消息的一批人。
什么消息？
惊世消息！
这届天榜，在御兽宗附近开了！
天榜因缘而开，每次降落位置不一。姜家拿到消息的时候还在震惊，这些年东洲逐渐式微，英才凋零，已经好几次天榜都开在了西洲、芦洲。
御兽宗是出了什么人物吗？
她们姜家怎么不知道。
御兽宗弟子战斗力并不强，消息传到各大洲以及四海八荒之前，东洲十大宗门必须迅速联手将天榜入口提前占领。
算算时间，这会儿各大宗门应该已经开始准备了。
天榜考核内容古怪，有时侧重机缘、心性，有时侧重天赋、灵根、能力，又有时是法阵关卡。
无人知晓这次天榜考核内容。
但每届天榜最后必有论道环节，每个环节都有雷劫降身，淬炼神躯，有成神迹象便能得封神官官职。
待日后修为精进，渡劫飞升指日可待。
不同于修真界的雷劫，天榜内降下的神雷并非以毁灭肉身为目的，而是随着躯体情况由弱到强，直至淬炼结束。
这等好事儿当然备受瞩目。
只可惜天榜有时几百年一开，有时几千年一开，修士一生能够遇见的几率非常渺茫。
有成神迹象的修士就更如大海捞针，毕竟成仙尚且不易，就莫说成神了。
论道这么多年，修真界未有成神一说，修士所知的神，大抵要追溯到上古时期了。
论道成神的几率大概是0.00000000000……1％。
所以能被神雷劈的概率也...微乎其微。
“天榜开启时间多久？”
姜爻早对这些熟知于心：“两天。”
“两天？”沉舟对这个数字不可思议。
古代科举还考三天呢！
“天榜不同于秘境。”凌云似乎是被她们吵醒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而后随意靠在了床边：“天榜并非寻宝，当然不需要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