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极处，仅有不辨虚实的山水，一切都像笼罩一层薄雾，看不真切——
这便是灵墟境，凌驾于时间和空间之上的地方。
海棠仙君现身在薄雾中，仰望高台，心中一震。
高台神柱之上缚着一尊神，神力威压之下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看到飘逸的衣袂和覆满符文，一层层箍在他身上的锁链。
那是新天君，天界等了万年的神。
“海棠见过天君。”
一双明净如湖泊的眸子缓缓睁开，未启唇已闻声。
“是他出事了吗？”
海棠摇头，“他要见您。”
那双眸子轻眨，“带他来。”
“在这？可您现在……小神可以像上次一样，帮您造个梦。”
天君，“就在这。”
海棠，“……”
难伺候，这灵墟境也不是谁想来都能来的啊！
“你在骂我？”天君直视着他。
“……不敢不敢。”
－
宁执再次睁眼，便身处灵墟境。
像有感应似的，他直直望向高台之上。
“慕……昇？”
妈的，谁把他的小崽子绑在那么高的地方！
掉下来怎么办，摔死了怎么办！
他想都没想，动用神力飞向高台。
‘啪！’拍在慕昇的头上。
“你怎么回事，平时教你那么多招式都还给我了是不是，才多久没见，被人绑成这样！”
“太久了，哥哥。”灵墟境没有时间概念，他不记得具体有多久，只觉得好漫长。
宁执后知后觉不对劲，“谁绑的你？这些锁链上的神力……你的神力？”
“哥哥，我就是新天君。”
“胡扯，我捡到你的时候，你就是个普通小孩。”
“历界天君都生于天地间，要经过启神仪式才能唤醒神力。”
宁执拉近锁链，“所以这是启神仪式？”
可这神力只出不进的，慕昇不像个神，倒像个储存神力的……容器？
慕昇深深地看着他，“是灭神，就像众神围攻你一样。”
宁执瞳孔瞬间紧缩。
慕昇是容器，锁链是媒介，天界在灭神？
“我救你。”
宁执操控神力要斩断锁链，但层层锁链像是无底洞，不但不断，反而将所有神力吞噬。
“哥哥现在救不了我。”
“因为你太弱了。”
啥玩意？？？一段时间不见，小崽子胆子见长啊！
“除非哥哥神力回到巅峰，否则哥哥下次就见不到我了。”
宁执盯着他沉思，眼神意味不明。
“小崽子你蒙我是吧？”
慕昇眨眼，“没有啊。”
“我下三千界做任务的事你知道吧？”
慕昇闪躲，“不知道。”
“我遇到的每个位面中心都是你吧？”
慕昇闭嘴，摇头。
“不是就算了，也省得我有心理负担，而且你现在这样，我也挺心疼的，好歹是我养大的崽子，得想办法救你，你说是吧，时野？”
慕昇快速点头，“是的，哥哥就要心疼我。”
“……？？？！！！”
灵墟境忽然一阵神力波动，是他们的天君在害怕。
“所以我该叫你什么，是沈屿、方奕，还是谢骁？”
“……还是叫慕昇吧。”
宁执掐住他的下巴，恶狠狠地说，“能耐了啊，连我都骗上了，还‘没有啊’‘不知道’，装吧，谁能装过你啊。”
“哥哥怎么猜到的？”
宁执冷笑，“之前我只是好奇为什么我每次都能遇上位面中心，就像是有人在操控一样。”
“我以为是众神在耍我，但几个任务做完，神魂的确在修复。”
“我就更想不通了。”
“直到那天看见了你，我终于想明白了。”
“在背后操控一切的位面中心从始至终都是你。”
慕昇眼神闪了闪。
“异能之所以无效，是因为我在飞升前给你留下了魂力印记，有印记在，我的神力和异能都不会伤害你。”
“但情况却忽然变了，我的异能能用了。”
“这说明我留下的魂力印记在消失。”
“你既然是天君，神魂永固，印记怎么可能会消失。”
“所以，你到底背着我做了什么？”
慕昇眼眸转深，“哥哥真聪明，如你所见，我被束缚在这里，神力在消散，神魂自然会受损。”
“那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做任务？”
“因为哥哥只能是我的，永远都是。”
“你是我养的崽子，崽子是什么意思知道吗？！”
“知道，就是要跟你永远在一起。”
宁执气不过，轻飘飘地扇了他一巴掌，慕昇立刻眼泪汪汪。
宁执，“……”
急求，崽子睡了他，打不得骂不得，怎么办？
他沉默叹气。
仔细回想着过去两人过去的相处，确定自己没给过什么不好的暗示。
“……你喜欢我？”
慕昇抬起水汪汪的眼睛，“不知道，但我就要看见你，碰你，抱你，要完完全全的你。”
宁执脑海里闪过很多人，偏执蛮横的时野，专一纯情的沈屿，白切黑的方奕，恣意粘人的谢骁，最后重叠在一起，变成一个人——
慕昇。
他养了很多年的崽子。
“哥哥放心，我一定会给你补齐神魂。”
宁执一手拧他的脸，一手晃着锁链，“就你？”
“哥哥给我起名‘慕昇’，不就是想要飞升吗？”
他用脸蹭宁执的手背，“我会助哥哥成神，不惜一切代价。”
宁执微怔，刮了下他鼻尖，“你还是不懂我。”
就算是一起经历了四次人生，慕昇还是不懂他。
宁执擦去他眼角的湿润，“你不懂没关系，我告诉你。”
“我不要成神，我要安宁。”
一间屋子，一张床，两个人，三餐四季。
就这么简单。
慕昇眼睫微颤。
哥哥是想回到以前吗？
“小崽子，我会救你的，等着。”
宁执转身看见海棠仙君，颌首，“有劳仙君开启下一位面，我着急救自家崽子。”
海棠仙君看了眼天君，将宁执送出灵墟境。
慕昇一直垂眸，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天君，您为什么要骗神君呢？根本就没有什么灭神啊。”
他不久前才知道，天君回神界后，发现宁执坠落，大开杀戒。
天道出面制止，和天君做了一笔交易。
天道给宁执聚魂的机会，但代价是天君要以自身神力支撑三千界运转。
所以宁执搜集的神魂其实是天君自己的精魂。
经由天道转化，才能供宁执吸收。
灭神吗？
其实也差不多。
“他不喜欢别人为他牺牲，更讨厌亏欠别人。”
“要是他知道真相，绝不会再继续下去。”
“那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哥哥根本不知道，神没了神魂是活不下去的，不单单只是成不了神这么简单。
不过他也有私心。
只要哥哥愿意救他，就代表在乎他。
在乎离爱又差多远呢？
慕昇唇角微扬，闭眼陷入沉睡。
下一位面，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