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观南攥着枪的手微微发紧,心里对裴京墨的杀意更是浓的达到了顶峰。
她知道,她已经在裴京墨面前暴露了,可自己的身份一旦被泄露,不说为家人报仇了,自身都难保。
既然如此,就只能解决掉暴露的风险。
阮观南声音里没有什么起伏,平静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她想放松裴京墨的警惕,但也确实有些好奇。
裴京墨见她好像有些泄气,放弃了伪装,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弧度,但扣着她脖子的手可没有放松的意思,难得恶劣地开口道:
“一开始。”
阮观南平静的表情差点裂开,如果她早知道一开始这家伙就已经怀疑上她了,她怎么可能为了装的更像一些,不反抗他的强迫?
怕是在第二次被压倒在床上的时候,她就直接一簪子了结了他。
阮观南难得情绪这么外露,裴京墨瞬间从她脸上的表情读出了她想表达的含义,心又被堵了一下,但脸上也带着一丝不自知的笑意。
阮观南状似有些懊恼,抵着他喉咙的手枪也放松了一些力道,裴京墨也下意识跟着松了一些。
“既然这么早就怀疑我了,为什么不直接向裴世昌拆穿我?这段时间在你面前装模作样,倒显得有些滑稽可笑了。”
阮观南越想越气,转身想面对他开口质问。
裴京墨被她突如其来的怒火弄的怔了一下,在她转身面对自己的时候,为了方便她转身下意识松开了扣住她脖子的双手。
就是趁着现在,阮观南迅速出手打开他抵在自己腰上的枪,从袖子里划出一根尖锐的簪子直逼他的脖子而去。
裴京墨眉眼一沉,快速反应过来挡住她的攻击。而阮观南也只不过虚晃一枪,在他抬手挡的时候改换了方向。
裴京墨当然也不是吃素的,反应速度更是快的超乎常人,直接肘击打偏她的手腕,但簪子还是狠狠地捅在了他的肩膀上。
一击没有毙命,阮观南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太阳穴上抵着的枪口也不允许她再动一下。
她没有选择开枪,是怕惊动到更多的人。但她可不确定裴京墨会不会开枪,尤其在她伤了他的前提下。
阮观南这一簪子可没有留力气,又快又狠,如果不是裴京墨打偏了,现在这一簪子怕是已经插在心脏上了。
裴京墨忍住肩膀上的剧痛,眉眼沉郁,死死盯着面前人的眼睛,像是要从里面看出她的迫不得已和后悔。
可并没有,眼睛里有的只剩下冰冷和麻木,比裴京墨看上去还要无情很多。
他肩膀上还深深插着一根簪子,露在外面的部分还覆盖着一只纤细白皙的小手,而这双手他曾在床上爱不释手地把玩过无数次,现在却成了插在他心上的一把利器,疼的他有些呼不上气来。
奇怪的是,裴京墨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隐隐有些后悔,后悔挑明她的身份。
原先哪怕是伪装,但最起码是鲜活的,生气,害怕,羞恼这样的情绪在常见不过,眼睛里也带着明媚的光彩。
可现在,裴京墨再看过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如果不是偶尔泄露出来的粗重喘息声,阮观南还以为自己刚刚那一下扎空了。
但借着外面的月光,她看到了裴京墨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生生疼出来的,嘴唇在月光的映衬下更是惨白惨白的,但就是撑着不吭一声。
肩膀上的血依然流个不停,浸湿了深色笔挺的军装,一滴一滴溅在地板上。
相比于肩膀上的疼痛,他觉得还是她对他漠然无情的态度让他更难受一些。
裴京墨苦笑一声,后背撑着墙往她耳边凑了凑,轻喃道:“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怎么对他这么无情,对他没有一点在乎?
裴京墨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出口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就这么恨我吗?可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啊……”
他心想,恐怕是恨之入骨的。毕竟他之前那么强迫过她,如果不是为了伪装,她怕是早就忍不住弄死他了。
阮观南眼睛里微微掀起一丝波澜,可惜裴京墨没有看到。随着失血过多,他眼前已经开始模糊一片。
裴京墨心里酸涩,莫名有些委屈,在神智还清醒的时候微微侧过头,凑过去缓慢又坚定地吻在了她的唇角上。
阮观南一惊,下意识想伸手推开他,可裴京墨本来就伤的不轻,已经在强弩之末,没等她推开,他就已经支撑不住往血泊里倒去。
阮观南最终还是伸手接住了他倒下去的身体,明明是“趁他病要他命”的最好时机,可阮观南没有动手。
可能是因为刚刚裴京墨明明有很多次能杀了她,可他没有动手。
也可能是因为他刚刚说的“会站在她这边”让她有些动容,总之,阮观南还是迟疑了。
她撑着人在原地站了半天,脸上的冰冷逐渐被焦躁无措取代,最终还是扶着人往床边走去。
把人放在床上后,阮观南打开了灯,这才清晰地看到了男人脸上密布的汗水,以及那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惨白的唇色,肩膀上更是被血液浸染一大片,看起来惨不忍睹。
阮观南手上也染了很多血迹,甚至还能隐隐回想起他的血液顺着伤口流到她手上的温热。
看着昏迷中的男人,阮观南眼神中的情绪明明灭灭。心想如果裴京墨死在她院子里,她怕是也难逃一死。
既然裴京墨没有揭穿她的身份,应该对她有什么目的,那他应该不会轻易动她。
想清楚以后,阮观南不再犹豫,把平时藏起来用来应急的药物和纱布拿了过来。
她果断用剪子剪开他的军装,咬咬牙缓慢地拔出簪子,裴京墨即使没有了意识,还是疼的下意识闷哼出声,身体也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阮观南赶紧用手捂住他的嘴,生怕他叫出声来。
另一只手用干净的布帮他沾掉流出来的血,然后撒上止血的药粉,这才用纱布绕着肩膀把伤口缠了起来。
等处理好以后,不止裴京墨,连阮观南自己额头上都浮现出一层汗水。
见他还有呼吸,阮观南直接把弄脏的铺盖铺到了地板上,然后毫不留情地把人移了下去。
等室内陷入一片黑暗后,阮观南把手枪放在枕头底下,闭上眼很快睡了过去。
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察觉到床上的人呼吸平稳后,裴京墨这才缓缓睁开了眼,轻侧过头往床的方向看过去,眼睛微弯,嘴角的笑意都带上了一丝虚弱的温柔。
一直看了很长时间,这才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嘴角的笑意却一直没有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