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言睡了半个钟，摸了摸脖子，有点疼，但能够接受。
揉了揉之后，他站起来，轻手轻脚地去洗漱池那儿，洗了一下手。终于清醒过来，想起自己要去找陈川焱。
看了看时间，预计时间差不多了，还能和陈川焱一块儿吃个早餐，于是拎起了书包。
他一愣，狐疑地看了看自己的书包，陷入沉默。
怎么觉得有人动过？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书包，没有缺任何东西，东西放置的位置也在他之前放的地方。一切都没有异常。
但他依然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
摇了摇头，感觉自己多想了，池烬在这儿呢，怎么会有外人进来？而且他自己的情况他还是清楚的，在他周围发出的任何细微声响都会吵醒他，怎么可能有人能不发出任何声音就打开他的包呢？而且打开了什么都不拿走，这不是有病吗。
看了一眼还在睡梦中的几人，林言打开窗户，让风吹进来。
风很轻，很舒服的温度。
林言顺手拎起自己的包，拿上钥匙，离开宿舍。
四楼不算高，他走下去，心里放下了张雨茉这个困扰之后，只觉得脚步都轻快了几分，绕小路准备走到另一边。
“……应求，你真的没事吗？”
这个声音是？
林言睁大了眼眸，顺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
“真没事。”方应求笑了一下，只是脸色苍白得不像样，说没事都有点难以服众。
陈川焱不说话，抿着嘴唇，咬得下唇发白。
方应求就怕他不说话，偏头，半开玩笑道：“怎么了这是？还生气了呢？”
丝丝缕缕的血，渗进口腔里，蔓延开铁锈的腥气。
方应求皱起眉头，道：“松口，咬什么呢。不需要内疚，我救你是我愿意去做这事儿，就像你愿意去帮别人一样。”
“……”陈川焱当然明白。
只是他很难受，心里难受，看方应求不舒服，他觉得自己心里很难受。
“……好了，没事的。”方应求道，“苦着脸做什么，我又不是死了。”
陈川焱蓦地睁大眼眸，急切道：“你不许说！”
“好好好我不说。”方应求举起双手，投降。
“走吧，回去看看，他们怎么样了。你不是发现了什么吗，看到什么了？和我说说呗。”方应求脸上扯出笑意，眼里难得毫无掩饰的温柔。
“许希炎那孩子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东西，激发了他体内的潜力，但是……”
陈川焱提了个猜想。
许希炎的潜力并不弱，准确来说，所有人的体内的能力，都不会弱，只是表现形式不同，个人意识能够改变的太多了，转化过来，就是【规则】的呈现形式。一般来说，【猎人】们更喜欢已经形成自己的【规则】的人，因为这样的人的潜力更活跃。
而许希炎，就是在形成【规则】的过程中被打断了，有什么东西通过污染控制了许希炎。
那玩意儿八成和湖边的残念还有关系，不然不会这样包庇他。
“你说，会不会是，那玩意儿曾经下过水，知道湖里有什么，以此来威胁残念？”方应求皱起眉头。
陈川焱的猜想，他也有想过，只是不知道陈川焱的根据在哪里？
“毁灭掉那里的痕迹，设计那些血的人，不是许希炎，至少，不是许希炎体内的未知意识。而残念无法离开湖边。我想，是谁做的已经有苗头了。”陈川焱缓缓道。
“唯一一个至今一直都想杀了他们几个，和他们有冲突有矛盾的人。”
“……池高卓。”方应求缓缓吐出这个名字，他道，“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他们也依然和池高卓有冲突，池高卓想除掉方应求不是一天两天了。
“谁说不是呢。”陈川焱笑笑，说，“……整个学校能有这个手段的，除了他，也不多了。”
“陈老师？”林言迟疑开口。
陈川焱惊讶：“小林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林言走过去，有点不好意思：“去接他们回来，耽误了点时间。想起你的笔记本，要还给你，就出来找你了。刚好路过听到你们说话，还以为我听错了……”
时间的确是不早了。
陈川焱看向方应求，对视一眼，确认了是本人之后，笑笑：“现在去吃早餐？”
“嗯。”林言点头，然后微微皱眉，说，“方老师，你怎么……”
方应求给了林言一记警告的眼神。
林言瞬间住嘴。
这时候林言才想起来，今天早上似乎的确没有犯病。那时候手抖大概是被吓的。
毕竟发生这种事，的确很骇人。
纸上出现了自己印象里没有书写过的文字……
三人坐在了一号饭堂三楼，林言顺路把学生证还了，正要把笔记本还给陈川焱，陈川焱突然开口：“别动，把你书包合上。”
林言：“？”
不明所以，但林言向来听劝，陈川焱的语气很急，他迅速把书包合上。
然后抬头，疑惑地看陈川焱。
陈川焱揉了揉眉心。
“回去再说，好好吃饭。”
林言不解，但点了点头。
他已然注意到了旁边的人的窥视。
但方应求坐在陈川焱旁边，脸色很难看的样子，扫视了周围一眼，他们纷纷低下头，不敢再看。
同时惊讶于坐在陈川焱对面的那个看起来很年轻的老师，居然也会被方应求维护。
可能是太累了，林言胃口不太好，揉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觉得很疲惫。
吃完早餐，林言本以为陈川焱说的“回去”，是指回陈川焱的宿舍。
陈川焱却下了楼，带着他拐到个空教室，看着他，皱起眉头：“你包里那张纸……”
“你看到了？”
教室在一楼，很空，挂了块没写过的黑板，风扇明显积灰了，灯管缺了好几个，明显是没有人使用的。
空旷的地方回音很大。
陈川焱压低了声音，询问：“是你的？”
虽然是问句，语气却已经笃定了。
“是啊。”林言点点头，说，“怎么了？我正想问你这是什么情况。”
“……你之前是不是产生过，创造，或者仅仅是记录【规则】的想法，或者，你实践过。”
陈川焱问得很克制，很平淡，但眼里满是惊骇。
方应求看了一眼林言，花了点时间收敛自己的杀意。
林言很迷惑：“这是不被允许的吗？【规则】有漏过的东西，我们不能人为记录吗？”
他感到疑惑。
他一直以为，【规则】是人为规范的。
至少蓝星是的。
“不能。”陈川焱笃定道。
看林言仍是不解，陈川焱皱起眉头，说：“你知道的，【秩序】已然崩坏。据说在【秩序】崩坏之前，【规则】从来没有错漏。”
“但是……”
他抿了一下嘴唇，道：“【秩序】的崩坏让【规则】本身也出了问题。任何试图弥补这份【缺失】的生物，最后都会走向和【秩序】一样的结局。”
崩坏，或者湮灭。
都差不多。
林言顿时觉得包里的纸就像是烫手山芋，他的眉头也皱了一下，说：“那我就此暂停呢？”
陈川焱看向方应求，问：“如果……”
方应求冷冷道：“没用的。你想都别想。哪怕有我和你的能力的庇护，也阻止不了【秩序】的同化。”
“【秩序】的尊严不可侵犯，哪怕是死了，崩坏了湮灭了，也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
“他僭越了。他已向雷池跨越了一步，怎么可能回头。”
陈川焱动了动嘴唇，长叹了口气。
林言明白了。
他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地笑：“好吧，不过怎么确定，不能试试呢？”
“你还要试？！”陈川焱猛地转头，看向林言，神色凝重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结局是注定的不是吗？”林言微微歪头，轻声说，“既然注定了，那为什么不去试试？”
反正无论他是否继续下去，都会因为冒犯了【秩序】而死。
诚惶诚恐地等死，还不如就这样顺着自己的心走下去。
“为什么？”陈川焱忍不住问，“如果你就此止步，或许……”
“或许还能活更久？”林言眨眨眼，笑了，“可能是因为，我依然觉得，错误就该被指出并纠正吧。”
虽然刚看到这张纸的时候，的确有吓到他，但是他的惊骇更多的是对于这张纸本身的出现，而不是纸的内容。
“错误就该被指出并纠正……”陈川焱喃喃重复了一下，忽然感觉，方应求说的其实没有错。
林言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像他。
“……”方应求沉默了两秒，看向陈川焱。
他已经猜到了陈川焱的选择。他可以阻止。
但最终，只是看着陈川焱从笔记本里，郑重地拿出了一根手链。
那根手链让林言感到诧异。
他疑惑地看着笔记本，印象里他把书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也没有找到任何哪怕是类似手链的东西。
然后想起端木从书里掏药的操作，又默默地撤回了一个诧异。
陈川焱把书递给方应求，方应求接了，安静地看着陈川焱。
方应求其实真的有这么一个瞬间，想，干脆把林言杀了算了。
陈川焱虽然会怪他，会生气，但是总好过把那个东西交给林言。
从看到林言起他就预料到了。
林言太像当初的陈川焱了。
如果说二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大概就是，林言比陈川焱更大胆，更敢去冒险。
这也是陈川焱一直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