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崇月在养心殿内当着渣爹的面立下了军令状,白纸黑字上面还有渣爹的印。
看着刚写完,墨迹还未完全干透的军令状被渣爹放到了带锁的抽屉里。
军令状落入抽屉的时候,梁崇月再难在这威严的养心殿里感觉到一丝皇权下的亲情了。
养心殿内烛火摇曳,光影变换间,只有一对相互猜忌、算计的父女独坐殿中,心思各异,再不似从前。
经历的事情多了,梁崇月已经能做到不被情绪左右,哪怕再心寒,也能笑着争取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父皇,儿臣已经立下军令状,儿臣有信心,此战绝不会败,只是这一战不知要打多久,儿臣想先和父皇讨个赏。”
梁崇月笑着给渣爹端了一杯热茶,递到渣爹手边,不经意间露出手上因为制造床弩弄出的伤口,巧笑嫣然的模样,看着和从前一样乖巧懂事。
梁湛的目光在崇月手上的伤口上扫过,轻抿了一口崇月递来的茶水:
“崇月有什么想要的直接开口便是,这天地间朕还有什么东西是不能给崇月的?”
梁崇月闻言,垂眸一笑,清亮的眼眸里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邃,再抬头时,一切又都恢复了自然。
“从前都是父皇给儿臣惊喜,突然叫儿臣自己提,儿臣最近的心思都在这床弩上,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的。”
这天底下最好的东西,因为她是公主,渣爹不会亲手给她,只能靠她自己打下来。
梁崇月眼前又出现了那张挥之不去的军令状,从古至今,鲜少会有皇室带兵出征,在出征前夕签下军令状的例子。
她怕是古往今来,签下军令状才能带兵出征的皇室第一人了。
梁崇月说完,渣爹久久没有回应,梁崇月也不指望他能给什么,心里想要的东西太大,也不妨现在先要点小的。
梁崇月刚要开口,就见渣爹放下手捻,抬眼看向她,眼中情绪平静,不像是生气,倒像是刚下了什么决定。
“若你能在两年内拿下北境,朕就把北境一半版图划到你的封地里去,你觉得这样可好?”
渣爹说这话的时候,双眼与它对视的同时,梁崇月看出渣爹的试探。
今日若是换了旁人,这样的考验关头,肯定就拒绝了。
但梁崇月和渣爹已经算是明牌了,现在自然是没什么不好开口的:
“父皇给的,一定都是最好的。”
梁崇月站在书案前,为渣爹研墨,看着渣爹亲自拟旨,盖印。
等到圣旨拿到手上,梁崇月心里也没多高兴。
一年365天,可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两年过去,等她再回来的时候,京城又会是一番什么光景,谁又知晓。
渣爹今日就算是不给她这道圣旨,北境打下来以后,京城局势一旦有变,她就是北境的新王。
这样算,还是她亏了。
“行了,太和殿的家宴也快结束了,你回去看看你母后,她想你了。”
渣爹出声送客了,梁崇月出了养心殿的大门,外面寒风呼啸,哪怕云苓及时为她披上了披风,也挡不住这扑面而来的寒风,吹得她遍体生寒。
“走吧,回去看看母后。”
回到翊坤宫的路上,寒风呼啸间,梁崇月已经想明白了。
回到翊坤宫,母后已经等着了,梁崇月站在那里,任由云苓为她解下身上的披风,将手浸在热水里,身上都暖和了,心还是冷的。
“你们都退下,没有本宫的传唤,谁也不准进来。”
向华月看出崇月的不对劲,让春禅带着宫中侍奉的宫人全都退下。
主殿里的宫人全部退下后,梁崇月直接起身走到母后身边,一言不发缓缓跪下,将头枕在母后膝上,贪婪的眷恋着宫里最后的温暖。
向华月不知道崇月在养心殿里都发生了什么, 但看着就是受了委屈了。
向话月什么都没问,只一下一下轻抚着崇月的后背,安抚着她脆弱的坚强和快要崩溃爆发的情绪。
梁崇月靠在母后膝上,心里想了很多事情,却唯独没有再因为那张军令状而难怪。
“母后,一个月后,儿臣就要离开京城了,归期未定,儿臣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母后不必担心,只需安心在宫里等着儿臣凯旋的好消息,若是有谁欺负了你,当下解决不了的,等着儿臣回来,将他们通通都杀了。”
说这话时,梁崇月眼中流露出浓烈的杀意,她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就算是渣爹突然抽风,想对母后和向家动手,她也已经留好了后路。
“母后在宫里一切都好,也无人敢欺,倒是崇月,此路本就艰苦,你又是女子,想要将这条路走下去,就要比男子多付出百倍艰辛。
不过母后相信崇月,只要是崇月想的,还没有做不成的。”
母后的泪落到梁崇月的手上,听着母后宽慰的话,梁崇月双眼已经被泪水侵占,眼前朦胧一片。
眼前像是走马灯一样闪过她这一条路走到现在的不容易,但前路还长,她不能就停在这里。
梁崇月调整好情绪,抬起头来,眼角湿润还在,笑着朝母后道:
“母后说的对,儿臣想做还没有做不成的。”
“儿臣今晚想和母后一起睡,明日过后,儿臣就要开始忙了,下一次再挤在母后的床上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
向华月闻言,想起幼时在战场上看过的那些,刚忍住的泪又落了下来。
“好,母后给你讲母后小时候的故事,母后记得崇月小时候最爱听了。”
晚上,梁崇月靠在母后枕边,呼吸间都是母后身上的馨香,听着母后温柔的嗓音讲那些她听了一遍又一遍的故事入眠,睡到半夜,梁崇月不自觉的就缩到了母后的怀里。
一夜无梦好眠,从母后的床上醒来,心都是安定的。
此后北伐一战数年,她靠着对母后的思念和一直以来坚定的信念,在那苦寒之地熬了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