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在一青阁呆了四十多年,在一青阁很有威望,虽然要求有些不合规矩,但戌号队长还是毫不犹豫地让出了位置。
“老四,把鞭子给管家。”队长的声音生冷,毫无情绪起伏。
“是。”被队长称为老四的男子朝管家走去。
“不用了。”管家一抬手,眯着的眼睛在邢架上扫过,落在茶色的棍棒上:“我用木板。”
石头的心瞬间一紧。戌甲背上已经血肉模糊,承受得住杖刑吗?
这些木板是铁桦树所制,形状类似船桨,一边宽一边窄,宽的一边钻有少量小孔,经过药水浸泡,非常结实。
“这……”队长犹豫了。
石头立即看向队长,将希望放在了他身上,秉着呼吸紧张地看着他。
队长扫了眼戌甲,对管家恭敬地道:“戌甲昨日受了皮肉上,本不适合杖刑,还请您注意点,千万不要伤到翅膀和性命。”
“我自由分寸!”管家不怒自威,不曾习武的他气势丝毫不比这群打手差。
队长便不再多说,沉默地退了回去。
石头的心顿时沉了下去,担忧地看向戌甲。戌甲仿佛未觉,只是冷冷地看了眼管家,察觉到石头看向自己的目光,才看向这个脆弱得不可思议的人。
“坚持!”石头对戌甲做了个口型。
戌甲撇开头。
戌甲被从吊台上放了下来,由四个打手将他四肢上的铁链拉直,让他趴在了地上,然后将铁链锁在了地面的铁环上。
管家拿着木板走了过来,苍老的脸突然变得狰狞,嘶吼着挥下了木板。
木板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很沉闷,因为戌甲背上带着血水,打在上面还带着啪啪的水声,像是木棍锤洗衣服的声音。石头光是听着就觉得疼,更何况承受者。饶是忍耐力惊人的乌猛鸟也不禁低吼出声,身体猛地颤了颤。
“戌甲!”石头几乎跳了起来,然后移开了目光,不敢再看下去。
这就是他为什么每天都来的最迟的原因,这里每天黄昏都是血腥残暴的,行刑的人甚至比乌猛鸟更可怕。
“啊!老夫打死你这畜生!”管家嘶吼着,浑浊的眼透着仇视的光芒,手里的木板快速地砸击在戌甲身上,极快的速度却没削减木板打下来的力量,这从一声声沉闷的打击声和乌猛鸟发出的嘶吼就能听出。
石头背对着刑地,身体也跟着一颤一颤,默数着管家的次数。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怎么还不停下?这些打手们不管吗?
听着戌甲渐渐变得沙哑的吼叫,石头还是鼓起勇气回过头去。
只见戌甲面如土色,嘴唇也跟脸一样白,脸上唯一的颜色就是嘴角殷虹的血迹,向来凌厉的双眼也开始涣散。
石头大吃一惊,连忙叫道:“管家!已经够了!今天的惩罚早就超过了。”
没人理会石头,管家更是发狂了一般麻木的一通狂砸,地上散乱着一根已经折成两截的木板,其中一截被血水成了鲜红色。
石头看向打手中有资格说话的队长,忙跑过去请求道:“你去劝劝管家吧,再这样下去戌甲就要被打死了。”
队长摆着一张面瘫脸:“在下没有资格干涉管家。”
石头着急地看了眼戌甲,大着胆子跑上去,站在管家身后颤抖着道:“刘管家,求您别打了,再打他就要被打死了!”
管家根本就没听见石头的声音,一连打了一百多杖也不显疲态,又一板拍下去,“啪!”的一声,木板应声而断,戌甲也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声音好似灌了沙子般粗哑。
管家丢掉手里的半截木板,又去拿新的,石头想也没想就挡在了管家面前,祈求道:“管家您别打了,再打下去您的身子也受不了啊。”
“滚开!”管家暴躁地吼道,惯性地一板夯在了石头胸口。
“啊!”石头痛呼一声,连连后退几步,最后还是仰躺着倒在了地上,手里的竹筒也飞了出去。
石头感觉自己五脏六腑好像都移了位,屁|股和头也跌得生疼,一时竟爬不起来,卷缩在地上无意识地低声呻|吟。
戌甲一怔,愣愣地看着缩在地上的人,不敢相信人类会用这些刑具对付人类,他们不是同类吗?
管家眼里这才有了除了戌甲以外的生物,充满仇恨的眼有了丝别的神色。他意味不明地看着石头,面无表情地道:“你是担心丢了饭碗吧。”如此一想管家就没了愧疚之意,这个石头也只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着想而已。三两银子,对这个面见过世面的小孩来说是天大的财富了吧。
队长适时的走了过来:“管家,再打下去这只乌猛鸟恐怕真要废了,到时不好跟左堂主交代啊。”
管家看了眼乌猛鸟的背,眼睛又眯了起来,“把他吊起来,背上打烂了,就打胸腹。来人啊,上盐水。”
“是。”队长说着便对四个手下使了个颜色,戌甲很快就又被吊了起来,身上的血水在脚下淌开了一片,盐水也很快就有下人提了过来。
石头好一会儿才缓过疼痛,慢慢地爬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揉了揉自己胸口。一板就这么疼,戌甲挨了一百多板,那该多疼啊,怪不得嗓子都哑了。
管家把鞭子沾了盐水,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施刑。四米长鞭在皮肉上打得啪啪作响,他没有使用任何技巧,每一鞭都实打实的落在戌甲胸膛,鞭子从皮肤上摩擦而过,一鞭便是一道血痕。
相对于杖刑,鞭子打在身上的压力小多了,有的只是尖锐的疼痛。戌甲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死寂的眼冷冷地盯着对面施刑的管家,似乎在把他刻在脑中,等待机会报复回来。
管家对上这双眼睛,不禁一时胆怯,下一瞬就怒火中烧,扬起手给了戌甲当头一鞭,“畜生,还我儿命来!”
“唔!”戌甲被抽得脑袋一偏,回过头来脸上就多了道鲜红的血痕,从左上额一直延伸到右脸颊,将他的连斜分成了两半,看起来犹如地狱爬出的恶鬼般血腥邪恶。
石头到抽口冷气。
什么时候才会结束?这场暴行还会结束吗?如果他是乌猛鸟,倒不如死了算了。活着没有一丝希望,只有无穷无尽的苦难。所以说,这些坚持活着的乌猛鸟是多么坚强,也许它们仅仅只是本能的活着,但这也足以让人佩服了。
也不知过了许久,石头已经没有记数了,管家终于放过了戌甲,命人将他拖进牢房。
石头捡起地上被晒得滚烫的竹筒,正准备跟进去,管家却叫住了他。
管家心里烦着,对石头颐指气使地道:“石头你过来。”
石头脚步一顿,低着头走了过去。
管家毕竟年事已高,一场发泄后挂满汗水的脸上毫无血色,长着嘴不断地喘气,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碎银丢给石头:“拿去看看大夫。”
石头不悲不喜地收起因子,恭敬道:“谢管家。”
管家理了理藏青色的长袍,眼角的余光瞟了眼文弱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沉着声音道:“把戌甲饲养好,千万别让他死了,否则后果你可担待不起。”
石头心里一紧,低着的头掩饰住了他嘴角讽刺的一笑。让戌甲受伤还不是你打的,现在是怕出事,已经开始打算让自己背黑锅了吗?
石头将头埋得更低,服从地道:“知道了,我会的。”
“嗯。”管家满意地应了声,转身走了。
石头抱着水桶快步跑进地牢,戌号牢房黑乎乎的一片,他只能看清里面有个人形黑影,连忙唤道:“戌甲!戌甲你还好吧。”
石头打开牢房,连忙跑过去查看戌甲的伤。牢房内太黑,石头蹲在戌甲身边看了好一会儿,正想伸手去摸时,不期然发现黑暗中有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闪着森森寒光,正幽幽地盯着他。
石头吓了一跳,身体往后一退就坐在了地上。
“戌甲。”
戌甲坐了起来,微微垂眸,比平时精神差了许多。但这已经让石头感到意外了,戌甲看起来比在外面时情况好多了,原来他在外面是装的吗?
石头拿出竹筒,扭开了递给戌甲:“你很渴了吧,快喝点水,不够我再去装。”
戌甲立即双手抢过石头手中的水桶,手微微颤抖着,低下头胡乱地舔舐竹筒里的水。
石头不禁喷笑了一声,憋笑道:“不是这样喝的,要这样。”一只纤细的手托在竹筒底部,微微一抬,戌甲嘴里便倒入了一大口水。
戌甲“咕咚咕咚”的咽下,然后抱着竹筒仰头喝了起来,水洒出来了不少。
石头:“慢点,都是你的,别喝太急,小心呛着。”
戌甲用鼻子呼出声音算是回复石头,继续喝着水,没多久就喝完了这三斤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