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之外,一方静谧小院悠然静卧,其院墙之畔,一圈古朴大缸错落有致。
缸中,几抹莲叶轻展,朵朵莲花亭亭玉立,散发着淡雅的莲香,即便深秋已至,中山城却仍沐浴在温暖的怀抱中,使得这些莲花不畏寒霜,傲然绽放,添了几分不屈的风骨。
巧儿立于这清雅的景致之中,目光落在身旁两位女子身上。
柯幼娥一脸殷切,双眸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正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应。
而另一侧,张小花面容上交织着忧虑与不解,那双清澈的眼眸里,似乎藏着千言万语,正悄悄打量着巧儿,试图捕捉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她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迟疑,双唇紧抿,似乎极不情愿开启这个话题。
然而,柯夫人的吩咐如同不可违抗的命令,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
她轻轻蹙起眉头,目光温柔而又复杂地落在柯幼娥身上,声音细若游丝,却满载着无尽的关怀与忧虑:“夫人说,为了……为了那些不值得的人,实在无需如此耗费心神。她让小姐,莫要再做这种傻事来。”
言及此处,她的语气中仍夹杂着几分挣扎,深知接下来的字眼如同锋利的刀刃,难免会刺痛柯幼娥那颗敏感的心。但职责所在,她不得不狠下心来,将话说完。
果然,柯幼娥在听闻这番话后,神色瞬间变得空洞而迷离,双眸圆睁,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愕。
眼眶中,晶莹的泪珠悄然凝聚,闪烁着脆弱而哀伤的光芒,仿佛随时都会决堤而下。
她凝视着柯幼娥,眉宇间满溢着忧虑,声音柔和而轻细地唤了一声:“小姐?”
一旁的张小花,眼眸里尽是心疼之色,望向柯幼娥的目光中充满了深切的怜悯,温柔地低唤:“幼娥。”
柯幼娥的眸子骤然睁大,眼眶中渐渐汇聚起晶莹的泪珠,宛如晨露般一颗颗凝结,最终不堪重负,从眼角悄然滑落。
见状,张小花的神情更显焦急,她轻轻地、一遍遍呼唤着:“幼娥,幼娥……”
巧儿也随之附和,声音同样轻柔而关切:“小姐,小姐……”
柯幼娥恍若未闻她们轻柔的呼唤,名字在空气中轻轻飘散,却未触动她分毫。
她的身影轻轻摇曳,宛如风中细柳,缓缓抬起脚步,踏出了坚定的步伐。
张小花与巧儿对视一眼,满是不解,眼睁睁看着柯幼娥渐行渐远,心中疑惑如藤蔓般缠绕——不知她究竟意欲何为。
两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至佛堂门外,那里,一扇门扉紧闭,仿佛是世俗与宁静之间的界限。
就在这时,柯幼娥的动作突然凝滞,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膝盖莫名一软,整个人毫无征兆地跪倒在地。
那一跪,干脆而决绝,双膝与冰冷坚硬的地砖碰撞,发出了一声清脆而沉闷的声响,回荡在静谧的空间里,也让张小花与巧儿的心猛地一揪,满眼皆是愕然与不解。
柯幼娥猝然跪倒,那一刻,她的心防轰然崩塌。
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从她盈眶而出的双眸中肆意滑落,伴随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娘!求您告诉我!这一切究竟为何?为何会演变至此?爹,他走了,永远地离开了我!世人皆言他恶行累累,罄竹难书,可这些于我何干?在我心里,他只是我的爹啊!为何?为何我们家不能像其他人家那般,拥有简单平凡、和乐融融的日子?娘,您的心,为何这般狠绝?娘!”
她的嗓音逐渐攀升,哭喊声在庭院中久久回响,震颤着每一寸空间,就连那些在院落边缘守卫的衙役,也不由自主地转首,目光试图穿透那堵隔绝视线的院墙,却只能无奈于墙壁的阻隔,对院内情形一无所知,只能通过只言片语来判断院内情况。
佛堂之内,是一片深邃的宁静,唯有细若游丝的诵佛之音与木鱼轻叩的节奏交织,为这方寸之地平添了几分超脱世俗的祥和。
房间布局紧凑而不失庄严,没有冗余的装饰与家具堆砌,正对着房门的墙壁上,一个苍劲有力的“佛”字赫然在目。
其下,一张简朴的供桌静静伫立,桌上供奉着一尊南海观音菩萨的雕像,面容慈悲,眼神温柔,静静地俯瞰着这片小天地。
屋内,一方蒲团静静铺展,其上跪坐着柯夫人,身着半旧而质朴的衣裳,仿佛岁月的痕迹都温柔地藏进了那朴素的纹理之中。
她眼帘轻阖,面容沉静如水,手腕上的念珠随着她轻柔的动作缓缓转动,每一圈都承载着虔诚的心语,嘴里细若游丝地诵念着经文,那声音清澈而宁静。
供桌一侧,一个大丫鬟恭敬地跪坐着,侧身面对着柯夫人,她的身影与这静谧的氛围融为一体。
面前,一个硕大的木鱼静默地等待着,丫鬟左手轻抚胸前,右手紧握木锤,随着柯夫人念佛的节奏,不轻不重地敲击着木鱼,每一次敲击都恰到好处地应和着经文,为这宁静的空间添上一抹韵律。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柯幼娥清脆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准投掷的石子,穿透了屋内那层由诵经声。
柯幼娥的嗓音,夹杂着深沉的绝望与无助,突兀地划破了室内原本沉稳的诵经声,宛如一阵寒风,不期而至地扰乱了宁静的节奏。
那贴身侍奉的大丫鬟,耳畔清晰地捕捉到柯幼娥在门外悲戚的呼喊,随后是她痛彻心扉、绝望至极的哭泣声,每一声都似利刃,割扯着在场人的心弦。
大丫鬟闻言,心头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酸楚,手中敲击木鱼的动作,自然而然地慢了下来,直至完全停歇。
她缓缓睁开双眸,眼中满是难以言喻的不忍,夹杂着丝丝疑惑与迷茫,轻轻侧首,目光温柔却复杂地投向了不远处,正虔诚跪坐的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