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她没有力气。
来安低头喘息了很久。
多可笑，打人的是她，现在累得不行的人还是她。
甚至于，她头发乱了，或许是刚刚太激动，连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流出了眼泪，让几缕碎发粘在脸上，胳膊酸了，衣服也有些凌乱。
狼狈的竟是她自己。
“安安。”她听到霍沉沙哑的声音。
来安扭头，不看他，“别这样叫我。”
“还打吗？”他抿唇，顿了顿，问。
打他，多累人。
来安深吸一口气，看着汽车继续疾驰，要去哪里她不知道。
愤怒的情绪过去，来安说服自己冷静下来。
“他怎么样了，送他去医院了吗？绯绯在哪，你到底要干嘛？”来安理智回归，询问她最在意的东西。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霍沉嘶哑着问。
“很好，你到底要....”
来安扭头，就看到他微蹙的眉。
车在这个时候已经到了。
和他在一个空间里面让来安非常不适，所以还没有看清楚地方在哪，她就已经迫不及待下了车。
然后面前的一切让她有些微怔愣。
来这里做什么？
这是从前的半山别墅。
突然出现在这里，如果不是来安自己知道，恐怕都会怀疑，那五年是不是根本没有发生过。
五年的时间并不短，无论人或物，都或多或少会发生变化。
可是来安看着面前的一切，和她从前在这里的时候并似乎并没有丝毫区别。
不是说东西几乎一样，而是完全一模一样，连一点点的发旧，多一棵树，少一株草都没有出现。
来安有些匪夷所思。
霍沉深吸了一口气才动身。
刚刚，他不是没有受伤，刚好在胸口处，楚辛一拳袭来的时候，他睁眼看着，没有避开。
说不清心里什么想到，他只是想直接地痛一次，唤醒他已经有些麻木的感官。
所以在车上，来安的拳头在没有任何阻拦下，虽然力道比不上男人，可是位置却十分精准，往这块伤处使劲打了无数次。
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可是下车的时候，才忍不住轻嘶了一声。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看看。”霍沉说了两个字，已经率先打开门。
门被他撑着，这是第一次，他帮她开门。
里面的东西，也几乎一模一样，不，是完全一模一样。
来安惊讶地发现，连东西的新旧程度，就几无区别。
心里一抹怪异的感觉滑过。
她的房间里，东西和离开时，没有半分区别。
他带她去了别墅的每一个角落，连来安自己都奇怪，每一个地方是什么样子，她竟然好记得清清楚楚。
只是，时过境迁，在回到完全的物“是”环境中，让她有一点点的不自在不舒服。
“你今天为什么这样做？”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来安察觉到，霍沉的情绪比起刚才平稳了不少，终于可以聊聊。
“你会见我么？”霍沉苦笑。
他的意思是，如果不这样做，她会见他吗。
自从那次会面后，但凡和霍氏相关的电话，来安已经让不接听。
而她自己，对于陌生电话，更是一律不接。
他的电话，全部拉黑。
“我觉得我们没有再见的必要。”来安说。
“离婚了就是仇人么？”霍沉灼灼的目光盯着她。
他希望来安可以，哪怕痛斥一番过去的委屈和伤痛，哪怕恨他也好。
可是来安的情绪是平淡的。
“仇人？”
“你还在怨恨我是不是？”霍沉一步步走近她，“过去的事情，不怪许薇，也不怪裴清源，是我，是我的错，是我没有认出你，却轻易相信了旁人，你怎么恨我都可以，是我的错，错得离谱...”
竟然对她做了那么多伤害的事情。
一桩桩一件件，每个深夜，霍沉夜里仔细回想，都痛入心扉。
她现在要如何折磨他都可以。
他都可以承受，只要....
可是，来安只是摇摇头，“我不恨你。”
霍沉猝然抬眼，不可置信的眸光盯住她。
可是来安只是定定看着他，“我不恨你。”
霍沉的目光陡然凌厉无比，俊脸有一点点扭曲。
来安还在试图和他说清楚，“过去的事情我很在意，在岛上的日子可能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也不后悔嫁给你。”
霍沉的脸色缓和下来。
“我...”
可是来安话音一转，“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人活着，就要往前看。”
霍沉锐利的目光几乎要把她射穿，看看她的心，到底在想什么，是怎么做的？
“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
话还没有说完，霍沉已经迈着大步过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遮蔽。
过去如果这样，来安一定会惧怕忐忑。
可是现在的她，不惊不惧，只希望这一次可以好好地和他说清楚。
霍沉低头盯着她，仿佛在承受着某种痛苦，声音哑得厉害，“为什么不恨我？”
来安有一丝的不忍心。
这样脆弱受伤的他，从前她一眼都没有见过。
“你为什么不恨我？”
他双眼突然猩红，双手抓着来安的肩膀，最初有些用力，看到她轻微皱眉后，又下意识放轻，可是双手青筋曝出，连额头都是条条青筋，人似乎在崩溃的边缘。
“为什么？”他怒吼。
“我对你那么差？你恨我啊，恨我好不好？”
恨的反面就是爱，有爱才有恨，真正的折磨不是恨，而是云淡风轻，是不在意，是先走出去这个游戏。
“霍沉。”
来安直直地看着他。
没有闪躲，没有任何其他情绪。
从前来安觉得他很高很大，这是第一次，她发现，他竟然也会脆弱软弱，会让人有些心疼。
“那不能怪你，所以我不恨你。”来安说。
霍沉眸中燃起了希望的火光。
可是来安接着解释，“我不应该要求你必须要记得我，那时候你眼睛看不见，我们相处的时间本来也不多，又过去了几年，你还能记得这件事，其实就已经很好了。”来安温柔地看着他。
霍沉嘴唇动了动。
她的话听起来那么地好听，就好像她已经原谅了他。
可是，越是好吃的糖果，里面可能就含着可怕的毒药。
他不确定又有些恐惧的目光紧紧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