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
高曦月先是笑了，接着伏在床上不断咳嗽。
“这个时候说这些，未免太晚了。”
高曦月声音嘶哑，喘息不定，但语气里的憎恶丝毫不减。
“你道歉，就能还我孩儿吗？”
高曦月笑得悲凉。
琅嬅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了曾经的错误。
可是她今日不来道歉，又总觉得对不住她。
她闭了闭眼，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这件事终究是本宫对不住你，当年本宫有自己的无奈……”
“无奈！”
高曦月猛然从床上坐起，死死瞪着琅嬅。
“无奈就该对别人的孩子下手吗？”
“我帮你做这么多事的时候，你怎么不无奈？”
她手上沾满鲜血的时候，皇后怎么不说无奈。
对啊，她是皇后怎么会无奈？
这些罪孽，这些鲜血，到最后都是自己来承受。
也难怪阿箬不去长春宫找她，却日日夜夜来咸福宫纠缠她。
高曦月双面猩红，和她惨白的脸庞形成巨大的反差。
她挣扎着吼出这两句话，已经是极限，说完便重重跌回榻上。
“帮本宫做事？”
琅嬅有些不太理解。
高曦月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什么，她眼前阵阵发黑，只一味喘息。
“说吧……”高曦月胸口起伏，“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她打定主意，即便皇上不来见她，她也要想办法揭露零陵香的事实。
她不信琅嬅会在这里动手，只要她还留着一口气，她就拼着也要让皇上看清楚枕边人的真面目。
“本宫想来给你道歉，有些事情终究是本宫对不住你。”
琅嬅想到自己过世的孩子，若是他还在该是什么光景？
她曾满心欢喜地迎接生命的到来。
高曦月必定也曾期待着属于自己的孩子，可是自己却因为私欲没有让她如愿。
琅嬅渐渐感受到了高曦月的苦痛。
她仰起头，望着天花板，不让眼泪落下。
也许，她失去永琏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吧。
“本宫失去过，知道你此刻的苦痛，而本宫作为罪魁祸首难辞其咎，也不奢望你原谅。”
琅嬅深吸一口气，这一刻语言过于苍白。
“如果告诉皇上能让你开心，那就去做吧。”
琅嬅下定决心，如果这样能够赎罪，她愿意。
她这些私欲，没有给自己带来任何好处，只有重重枷锁和桎梏。
她在这个位置上，已经战战兢兢这么多年，有时候想想，也当真是累得慌。
想到这里，琅嬅反而轻松了些。
“事到如今，你何必假惺惺？就算我告诉皇上又如何？他会动你吗？”
高曦月知道。皇帝不会轻易动她，她身后是百年的富察家。
皇上怎么会为了她惩治琅嬅？
况且现在皇上对自己已经心生厌恶，高曦月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悲。
好好的，怎么活成了这样？
她更知道，皇上向来看重皇后，皇上不会轻易动她，况且毫无证据。
那手镯里的东西能说明什么？
况且，自己现在手上才是鲜血累累。
高曦月本想在弘历面前拆穿她，但现在皇后说不定能帮她做更多事。
琅嬅见高曦月突然没了声响，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刚想走近探探她的鼻息，高曦月却开了口。
“和皇上说了又如何？”高曦月冷哼，语气却带着满满的悲哀，“和皇上说了，就能赎清你的罪孽吗？”
“那么，本宫亲自去……”
没等琅嬅说完高曦月便开口打断。
“皇后若真心想赎罪，你便答应臣妾一件事情。”
“你说。”
高曦月盯着她，一字一句道。
“皇后娘娘，千万别让娴妃成了气候。”
高曦月脑子里回想着，如懿前两日在她面前，得意的神色。
她笑着告诉她，她之所以病成这样是有人在暗害她，她笑着把零陵香从她手镯中抖落。
亲眼看着她一点点崩溃。
如懿这是想要她带着绝望与无助死去。
杀人诛心。
她当真是恨极了，只可惜她到死才明白一回。
真是可笑，到了最后一刻，她最讨厌的人还是如懿。
她不想让如懿衬心得意，不想让她在后宫这般得意。
这些年，自己一心想越在她的前面，对她诸多打压，她也从不反击。
直到现在自己病得快死了，已经没有力气再算计她的时候，她出现了。
自己还被她当面嘲笑一番。
高曦月不甘心。
高曦月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落到今天也算是因果报应，可她如懿也未必是什么大善人。
只是她知道自己已经回天乏术。
什么都做不了，为今之计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皇上看重如懿，但也看重皇后，如今也只有皇后能制一制她。
琅嬅神色复杂地看着高曦月，点点头。
“你放心。”
“最后一件事，我要见皇上。”
“好。”
琅嬅亲自去了一趟养心殿。
弘历沉默半晌，终于同意去见高曦月一面。
自高曦月因为阿箬的事病倒后，弘历便对她失望透顶，只叫御医好好医治，再没有去看过她。
可如今她病成这样，时日不多，弘历还是决定去见她。
高曦月给他弹了一首琵琶。
弘历看着身着华服的她，端详了半天，才缓缓道：“不知为何？朕觉得你似乎变了。”
高曦月只是盯着他不说话。
眼前这个男人，会在背后算计自己吗？
在弘历记忆里的高氏，似乎是另外一个人，另外一种性格。
自己面前的高贵妃，却做尽坏事，让人咂舌。
不过就算如此，他还是给了她最后的哀荣，封为皇贵妃。
他出了咸福宫，百感交集，高氏到底是潜邸旧人，陪了他那么些年，径直去了长春宫。
而如懿那边左等右等，没有等到弘历，只等到了一张圣旨。
“贵妃高氏封为皇贵妃，娴妃乌拉那拉氏，纯妃苏氏晋为贵妃。”
这也是对如懿三年冷宫的安抚。
只是如懿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反而满心疑惑，她盯着手上的镯子，一颗心不断下沉。
高曦月到底和弘历说了什么？为何他没有在自己面前提过镯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