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我付出这么多，可我……我无以为报……以后，我就是你的了……”
“不，小雅，我不许你这样说！我要的不是你的报答和感恩，你根本不需要报答我什么，你根本就不欠我什么！反而是我，我一直在靠你给予的养分活着，我的心田一直被你普照着！你的爱是上天的恩赐，你是妈妈送给我最可爱的天使……”
“我，对不起你……”小雅默默地望着玻璃幕墙外明亮晃眼的停机坪，眼中模糊一片。
飞机在下午抵达东京。杰森一个人背着鼓鼓囊囊的背包，拖着笨重的行李箱，一只手牵着神情懵懂举止稚嫩的小雅。
林正明远远便望见了那个很容易辨认的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姑娘，眼睛不自禁湿润了。他在心中想起了自己的女儿，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一幕闹剧，想起了自己对这个小姑娘所负的责任……心中的滋味不知是苦还是甜？
……
函馆的清晨，凉风袭袭，天空呈现出一片鱼肚白，街市繁忙而有序，渔船一排排停靠在港湾中。我拉着睡眼惺忪的念念徜徉在海湾处的海产早市。
“唔……真困……什么味道？好腥……”
“你不是喜欢出来逛么。”我戏谑道。
“人家也没说这么早就出来啊……”念念将嘴撅得老高。
“废话，不早起还逛个屁啊，连鱼屁股都见不着。”
我们穿梭于鳞次栉比的店铺间，风风火火同当地人一起抢鲜货，侃价钱，手中袋子渐多，腿脚渐重。念念实在走不动了就坐在地上耍赖，“我们这是干嘛呀，又不是没吃过鱼、吃不起鱼！”
“这你就不懂了。”我教育她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吃自己打的粮食才有味道。不信，待会儿你尝尝自己挑的鱼，不撑爆肚皮算我认栽——背你回去怎么样？”
“真的？”她的笑眼眯成了一道细缝，一下子来了精神，起身领路，“走！”说罢一头扎进路边的海鲜料理店，吩咐厨房按当地做法搞一桌全鱼宴。
我和念念挑了二楼的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后念念开口就问：“今天就别走了，在这玩儿一天吧。这里还不错，挺清静的。”
“你看我的眼睛，”我说，“红的……你当我是来玩儿的？”
“讨厌！都不会迁就一下……”
“问你爸爸。我现在也得听他的，不然两眼一抹黑我哪儿找妹妹去。”
她怔怔地看着我入了神。我晃她，她愣了一下，嘴巴张开又合上，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幽幽叹了口气：“你真让我可怜……”
这下我乐了：“你他妈跟这儿做广告呐？时不时蹦出一段儿陈词滥调，还有新鲜的没有？”
她瞪了我一眼，扭过头去看街景。街道上冷冷清清的，汽车很少经过，料理店的客人同我们一样，都是来赶早市品尝海鲜的。
“大傻瓜，如果你妹妹……她是故意躲你呢？”她瞟了我一眼，又说：“我看不像是绑架，失踪也是她自愿的……”
我阴沉着脸，“那也不能让她胡来，她一个病人……爸妈也不会同意的。”
“我看是你放不下，十分的放不下。她要是真丢了，你肯定立马挖个坑儿把自个儿埋了……要不然，喏，那边就是海滩，很近的！”
“你成心的是不是？”
“你凭什么呀！妹妹也是人，只要是成年了，她就有权力决定自己的未来，再说她得的又不是精神疾病，她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的。”念念伏着桌檐，弯着身体努力寻找我低垂的视线，“你是怕她跟人家跑了，看上了其他人，忘了你——怎么样，我说到你的痛处了吧？你呀，唉……想爱，又不敢爱，等到爱情跑了，你就傻了……怎么样，我对了么，大傻瓜？”
“你说，”她煞有介事地掰着手指头数，“你的小妹妹，你的田田，你的叶小猪头，或许还有其他什么人，她们哪一个不是被你揣在兜里又被你自己给掏丢的？你哪怕抓牢一次，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孤魂野鬼似的！”说着，她又展现出屁孩子的本色，“唉，真不知道你爱谁，不爱谁？真是个糊涂蛋！我要是你，就闭上眼睛一摸，得，摸到哪个就是哪个了，反正都是好姑娘……摸不到？嘻嘻，还有一个近在眼前的呢！呵——呵——呵——”
我抓起一块点心塞进她大张的嘴里，使劲捅，一直捅进嗓子眼儿。
“讨厌！你……噎着我了！”她慌忙喝呛了水，狼狈不堪地对我怒目而视。
“本来我是打算今天改签机票回去的，可是，这个小妹啊……”
电话响了。我一看，是爸妈打来的，登时一阵心慌气短，虚汗直冒。电话响了一会儿，我自觉心理素质不过硬，将电话推到念念面前。
“喂……哦，没有，叔叔，我不是……没有啊，没事儿……啊，好吧，”念念接通电话磕磕巴巴的一通解释，然后老老实实将电话递给我，愁眉苦脸道：“还是你自己说吧。”
“我问你，你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爸气咻咻地问我，一口接一口的粗气喷得电话听筒嗡嗡作响。
“没什么，没什么……”
“没什么，她会写了这么一封信？！你听着，让你妈给你念……喂，我是你妈，我念你听啊：‘爸爸妈妈，你们好吗？谢谢你们这么多年养育我，关心我，爱护我。我是个不争气的孩子，拖累了这个家，给你们带去那么多苦恼、伤心……’中间一段我就不念了啊，‘爸爸妈妈，我决定不再拖累你们，不再让你们伤心。我是一个大人了，大人就要对自己对其他人负责，不是么？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不是你们亲生的孩子，你们却爱我胜过爱我哥，你们太苦了他了，我不想你们这样，我宁愿你们打我骂我不要我，也要我哥高兴！其实，都是我一个人不好，请你们不要去怪我哥，他是个好孩子、好哥哥。请你们转告哥哥，说我祝他新婚幸福。我不能亲自祝福他，对不起！’你说，你妹妹这到底是怎么了，字写得歪歪扭扭颠三倒四的，这不像是她啊！”
我哑然半晌，艰难地说道：“还不明白吗？问问你们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