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乐，您唤我过来。”
阿雪屈身行礼。
“别那么拘谨，”朱司乐笑道，“今日唤你过来是有一件好消息同你说。”
说着，便拿起桌案上的一只卷轴递给她。
“这是……”
“是命你担任司乐司掌乐的文书，”朱司乐又笑，“别那么惊讶嘛，之前孙掌乐不是同你们说过，考核的头名有奖？便是这八品女官的位子了。”
八品女官？
方才来报信的小丫头虽说有好消息，阿雪却半点没想到是这样大的好事。
原本她以为至少还要等一两年的时间。
阿雪指腹摩挲着文书，心里咕嘟咕嘟冒着喜悦的泡泡。
不枉她熬了好几个大夜背书、在考核前一遍遍排演。
什么叫功夫不负有心人？什么叫天道酬勤？说的就是她。
但想到在朱司乐面前，情绪到底不好太过外露，阿雪只好竭力压制住上翘的嘴角，得体地笑笑：“多谢司乐提拔。阿雪日后定当尽心竭力，绝不辜负您的厚望。”
朱司乐到底也是从底下一步步升上来的，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小表情，提醒道：“你别高兴得太早，便是升了掌乐，也是有被贬下来的风险的。”
“你应该知道，在司乐司，每一次宫宴都算得上是对你我的考核，也都会有上头的人过来看。若是连续三次让她们不满意，就要被降级惩处。”
阿雪的情绪稍稍平静了些：“阿雪知道，多谢司乐提醒。”
“但也不用太悲观，”朱司乐又笑，“等你日后去了别的司就没这些麻烦事儿了。庙小妖风大，说的便是我们这里。”
阿雪心里一惊。
难道她平时不小心表现出有往别的地方考的想法了？
面上却不动声色，只低着头，装作没听明白的模样。
“你别多想，是昨日考核的时候我留心到你的选曲，每首曲子的第一个字连起来竟是首诗，也难为你有如此巧思，”朱司乐道，“你之前应该读过不少诗书？既如此，留在这里也是可惜。”
“往后你要是差事办得不错，我倒有个地方推荐你去……不过话说远了，今日我唤你过来，除了这晋升之事，还有一件要紧事。”
说着，又拿起桌上的一本册子递给她：“一个月之后，宫中要举办庆功宴。说起来，原本庆功宴该是礼部的活儿。只是按着皇上的意思，后宫之中也要一同庆祝一番，当天晚上另办一场宫宴。”
庆功宴……
阿雪记得之前曾听宫人们聊过，说是北疆沙月关大捷，且粮草兵马损失极小。
而能做到这些，全凭一位不知名的谋士出谋划策。
只是叫人奇怪的是，这谋士蒙着脸，从来没人见过他的真容，打了胜仗也不接受封赏，只背着行囊游历山川去了。
“这是你上任之后第一件差事，好好干。”朱司乐想了想，又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勉励。
阿雪笑道：“阿雪知道，必不负此重任。”
朱司乐又把作为掌乐平日里要做的事同她说了。
风轻轻吹着，微暖人日光从窗子里斜斜地照进来。
“回去吧，”朱司乐笑道，“昨日考核，累了一天了，今天好好休息。”
阿雪应下，拿着文书转身出门。
忽然没留神，和人撞了个满怀。
文书掉在地上，铺开。
言馨留意到文书上小巧工整的字迹，愣了一愣。
明雪这么快就升了品阶了……
她不由得伸出手，指尖触到那文书，猛然惊醒，捡起来递给阿雪。
“……恭喜。”
言馨撇过头别扭地说了句。
阿雪刚一接过，她便飞也似的走开了。
奇奇怪怪的。
阿雪摇摇头，捧着手里的文书看了一遍又一遍，贴在心口，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得高高扬起。
真好。
她长长舒了口气，脚步轻快地穿过门外的长廊。
风轻轻吹着，一片叶子的阴影遮住她远去的背影。
树叶从枝头落下，在时光里溅起涟漪。
涟漪一圈圈漾开。
转眼间，便到了五月的庆功宴。
“教坊司的人都到齐了吗？”
阿雪转头问旁边的珍琇。
发髻里垂落的青色丝带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
“都准备好了，也换好衣裳了，在偏殿候着。”珍琇忙答道。
“那就好，待会儿你再过去按着表演的次序让她们排好队，”阿雪从桌上拿起一张纸递给她，“等到排到她们前面两个的时候，就叫她们到正殿外面候着。”
珍琇应下，转身出去。
“现在这么看，你倒真有几分新官上任的样子。”
乔若走过来，帮她把头上簪着的丝带捋顺。
“嗯，很有威严，不错。”
“你可别取笑我了，”阿雪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整个人瘫靠着椅背上，长长叹了一口气，“我现在心里都快紧张死了。”
说着，又随手捞过桌子上放着的一把团扇，飞快地扇起来。
似乎这样就能缓解她的紧张似的。
乔若奇道：“你也会紧张？”
“我怎么就不会紧张了？”阿雪坐直身子，笑道，“只是平时我装的好，你看不出来罢了。”
“别说我了，你呢？司计司那边的考核，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别提了，”乔若叹了口气，“我现在才知道，考核是一回事，但过了考核能不能进去又是另一回事。”
“这话怎么说？”
乔若压低声音：“像司计司、司簿司这种有些实权的地方，现在不花一点儿银子疏通疏通关系，根本进不去。”
“一点儿银子，”乔若捏起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搓了搓，然后在空中夸张地拉长，“亿点儿银子。”
她叹了口气：“把我卖了都不够的亿点儿银子。”
望见她夸张的神色，阿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笑什么？这很好笑吗？”
乔若起身，捏着拳头，作势要打她。
“不好笑不好笑，”阿雪连忙讨饶，又提议，“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找晚采女帮忙？”
“晚采女？”乔若犹豫了一下，“虽说我们也算是相识一场，但这样会不会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