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宿最先反应过来，他急忙上前拉住这些孩子，制止道：“干什么呢？！住手！停下！”
晏言也过去拉架，趁着孩子被越宿拽开，扶起了地上的女孩子，担忧道：“怎么样？”
那个女孩子眼里满是眼泪，她看了眼正在发愣的虞小臾，浑身又是一抖。
晏言还没听见这孩子的回复，就见这孩子以一种极其迅速、熟练的动作，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
那一巴掌，又狠又准，打在她脸上，没一会儿，就肿了老高一块，还隐隐泛着红血丝，足见下手有多重。
这一巴掌给所有大人都震懵了。
晏言睁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感觉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那一巴掌，太疼了。
简直就像是打在晏言心口窝上。
他不清楚这些孩子以前都经历过什么，都面对着什么，但他几乎已经确定，他们经历过的，不会有一件是好事。
或许，死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解脱。
因为活着，太难了。
“张老师……我错了……”这个女孩子打完了自己，两眼通红，双眸含泪，看向虞小臾。
虞小臾被整懵了，半天没回过劲儿来，她最开始只是有点生气而已，哪成想能闹出这么大阵仗？
一波孩子一块上去殴人的时候她就愣住了，还没来得及巴拉人，就听“啪”一声，这丫头抽了自己一狠巴掌。
听着都疼。
她干咳一声，想说没事儿你玩去吧，却见这孩子片刻没犹豫，“噗通”一声就要跪下来。
在膝盖着地的瞬间，被越宿拦住了，那发出“噗通”一声的，是越宿的小腿跟这丫头的膝盖碰撞的声音。
力道大得让越宿都皱了眉头。
“我错了……张老师……我是**，我是个***……我是**……”
女孩嘴里不停，一直念叨，眼神恍惚，看着有些神经质。
“**”这两个字，是最下流的脏话，是对女性最恶心不过的侮辱，可这孩子却说得满不在乎，说得毫不迟疑。
从她的神情上看，似乎她是明白这些词儿的意思。
晏言闭了闭眼，他不想再继续看下去。
他想快速过完这个副本，宁愿这只是个游戏，而非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可他再睁眼的时候，看见的还是原来的景，原来的人，一点都没变化。
他忍不住伸手摸摸这孩子的头，想说“别怕，没有人会打你”，却在这孩子眼里看见了真切的厌恶，和压抑的恐惧。
尽管这孩子露出了习惯性的笑容。
他猛然收回手，险些打到越宿的腿。
“没事，没有人会伤害你的，相信我，好吗？”晏言开了口。
在说话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说不出来话了，几乎要哭出来，几乎没法忍受这种精神凌迟。
这些孩子是厌恶别人的触碰的，却仍然选择压制住自己的本性，带着笑，去讨好别人。
也是在这一刻，晏言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家族性的团队都从小训练心理素质。
进山，不是个什么好事儿。
哪怕进一次山能挣一百万。
越宿以前，是怎么熬过这样的“折磨”的呢？
这些孩子，已经经历过一遍苦难，甚至已经失去生命。
那么，这个站长所寻求的帮助是什么？他们进来，真的会给站点以有效帮助吗？
他们进来的意义是什么？
没有人可以回答他的问题。
“行了，先下课。”越宿出言打断了这令人不快的死寂，“晏辰，你来。”
虞小臾看着那个躲躲闪闪不敢和她对视的女孩子，心里不怎么舒坦，她没有要处罚这孩子的意思，却造成了这种局面，不能说没有她的责任。
可她什么都没做！
她不过是怒气上涌，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好像自从进了山，她就很难再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好像，情绪不再是她自己的。
该激动的时候冷漠得不像个正常人，该冷静的时候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砸人。
甚至有时无缘无故就对周围的人产生恶感，有些时候还试图做些无论是在外界还是在山里都令人厌恶的事。
这不是她正常的情绪！
这种情绪不受控，好像变了个人一样的感觉让她有些恐惧。
她目无焦距地盯着那群又毫无芥蒂玩在一起的孩子，神情有些恍惚，眼睛转来转去，看着屋里的孩子。
那个女孩子，自从打了她自己一巴掌欲下跪而不成之后，就一直愣愣地低着头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虞小臾的眼睛落在了这女孩子的头顶，那里长了一个发旋，可并没有吸引她的注意。
她转头看了眼自己身后，确定有板凳才往下坐，余光看着晏言和越宿凑在一起讲着什么的背影，心里烦躁。
只得移开视线，往室内扫去，却再一瞥之间，看见那女孩子抬起了头，脸向着她的方向。
正好和她对视。
那女孩露齿一笑，笑容越来越大，牙齿越露越多，嘴唇颤抖着，撕裂了嘴角的皮肤，露出粉色肌肉和黏连组织，粉色牙床带着猩红的血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生生撕开了一个血淋淋的笑！
虞小臾恐惧得几乎失去了最基本的反应。
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嘴巴因过于惊慌而微张，忘记了口水的吞咽。
双眼凸出，瞳孔针缩，两眼瞪得极大，看着极其狰狞。
大脑中空白一片，只剩下眼前这血腥暴力的场面。
她浑身不自然地抽搐着，好似在做最后的挣扎。
喉头肌肉因恐惧而抽动，让她发不出任何声调，只能不断从嗓子里发出“嗬……嗬……嗬……”的声音。
她感觉自己好像被分成了两部分，一个是她的灵魂，理智而惊惧，不间歇地冲她吼着：跑啊！快跑！不要呆着不动！
而她的身体却无法控制，僵在原地，只能依靠身体的颤抖进行微乎其微的移动。
“张老师……”那个女孩子的声音嘶哑难听，好像是谁在用钝刀拨拉她的声带，让她发出声音。
虞小臾浑身猛一抖，灵魂似乎被这一声狠敲回躯壳，她终于把声音从喉咙眼里挤了出来，尖叫声几乎要冲破了天花板。
“啊啊啊！！！”
晏言被这尖叫震得头皮发麻，耳鸣尖锐地和尖叫声相冲，在那一瞬间把他的神智搅得粉碎。
越宿抬手扶住看着好像有些站不稳的晏言，皱眉看向虞小臾那里。
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和虞小臾看到的不同，他看到的只是虞小臾莫名其妙地浑身颤抖，还把一屋子的孩子吓得抱头大哭。
其他的，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