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献又等了好一会儿，昭华似乎终于缓了过来。
她抬眸看向林献，深吸口气，似乎下定决心，这才开口，“已经过去两日，谢明非还没回来……”
“只怕即便到最后谢明非能说服梁佑，那时也来不及了。”
她就是干情报的，怎么会不知道这位曾经的质子、现今的五皇子殿下是如何性情。
只是话说到这儿，她忽然又顿住，目光在她身上打量，身侧的手犹豫半晌终究没有抬起。
林献不着痕迹瞥了一眼她垂在身侧的手，又很快垂下眼帘。
昭华的异样几乎是摆在了明面上，她又岂会看不出？
只是这一时半会的自然也难猜透她这么大的转变是为何。
倒是想当她今日抽风就这样走了，但又实在怕昭华接下来真要说什么大事。
近来江陵天冷，这几日帐外站一会儿便觉着冷。
她心底暗暗哄了自己一会儿，便再等这一时片刻的，倘若这人再在这儿瞎耽误功夫、说些没头没尾的东西，她便二话不说，转身回营帐里去。
不过好在她心里才这么想完，方才说话的人又接着将话给说了下去。
昭华一要出声，林献的注意力便被吸引过去。
到底是昭华，手里头掌管情报无数，她说有事，想来还是该听一听的。
就在林献看向她的时候，她也就这样看着林献。
一时间，林献实在不好形容那是怎样的眼神。
她说不清是怜惜多一些还是痛苦多一些。
昭华身上弥漫着的沉重气息几乎快要四溢开来。
林献最不喜欢这样压抑的氛围，这好比在她心上压了一块大石头。
虽说寻常人瞧不出她的异常来，但这并不妨碍她心中不舒服。
因而也便再难冷眼旁观，皱了皱眉，索性直接开口问了句，“你究竟想说什么？”
她向来觉得一个人伤心难过的时候就该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伤心够了再出来见人，而不是招摇过市，非要将自己的情绪带给他人。
善者为其难过，恶人为其畅快，两者无论是何，说到底都不划算。
若非是昭华现下事还没说完，她早便走了。
林献的话放在这种情形下，乍一听有种不耐烦的味道，但昭华恍若未觉，“我想说，不若你这几日便准备着……离开这里吧。”
她这番话说得平和，可若有心，倒也能听出最后半句轻飘飘的，话中压不住的颤意。
昭华说得轻易，但并不代表这话就真如表面上那样淡若。
隔得也不算远，那边守着的折风、问情听了这么句，没忍住凑近些小声聊着什么。
而站的最近的林献无疑是最震惊的。
昭华这样在意这仗，不惜用裴玄来请她，用她来请谢予，这些日子以来更是日日来请她出谋划策，只希望能将这场战事反败为胜。
而今，就因为谢予迟迟不归、战事看着没希望了，便放过了她？
这实在说不过去。
但昭华仿佛没看见她面上的诧异，只偏了头扫了眼她身后两人，自顾自说道，“谢明非将折风、问情留给你，想来也是有此打算的。”
“折风武功高强，连我都不能敌，问情才智过人，行事有谢明非几分影子。”
“有他们在你身边，便是不幸碰上什么事，想来最后也能化险为夷。”
“越拖越不安全，不若今夜便走吧？”
她这边一股脑说了个畅快，回过眸来，这人浑像是没听见她说什么似得，只莫不吭声看着她。
于是相顾无言。
冷风呼啸，拂过耳畔，昭华先前噼里啪啦说了一堆，现下反倒衬得林献过分冷静。
寂静的夜里，少女嗓音偏冷，语气淡无波澜。
“昭华，我是你什么人？”
这句话问得猝不及防，昭华抬眸看向她时，只看见她垂着眼，不甚在意模样。
女子逆风而立，风吹过时，带起发丝飞扬，她嘴角扬起抹淡淡笑来。
“我曾在长乐坊当着数人的面认你为主。”
“所以……你是我的主人。”
相较于她的平静，昭华这一笑反倒有些牵强的意味。
林献没接这话，看向她时，几乎是一种要将人贯穿的眼神。
昭华……有事瞒她。
这样熟悉的异样感同前世太像了。
先前这人看向她的那一眼，恍惚间，她以为回到了上辈子，昭华死在她怀中看向她的那一眼。
怜惜、悲痛、悔恨，复杂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