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溪派出所。
刚刚那位大喊“杀人啦”的秃头男，穿着脏兮兮的军绿色上下装。
此刻正坐在距离张小园一米远的位置做笔录。
“警官，你要帮帮我，我是好市民来的。”
“我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我也懂法的。”
“现在法治社会，我吃了你的东西拉肚子，店家可不得给我个说法吗？”
“谁能想到人家不仅不认，还把我打成这样？”
秃头男指了指自己脸上的淤青。
“我不管，这不赔个十万八万的，我绝不和解！”
张小园立马拍桌怒吼，“你有点脸行不行，自己站不稳摔倒了怪谁？”
“对啊，我们店门口都有监控的，你——”
顾念之赶紧附和，表明我们有证据。但张小园仿佛没听见，接着威胁道：
“我要是真打你，你还能好好站在这？”
“诶，你怎么说话的，好好一个大姑娘家的——”
“吵什么？还想动手是吧！”
警察忍无可忍，喝止了一场“世界大战”，并让同事把张小园带到了里面的房间。
陆冉冉趁机小声问道：
“怎么回事？”
顾念之瘫在椅子上叹了口气，简单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本来在陆冉冉的“指导”下，张小园好不容易同意来见野吃个饭。
结果却突然碰上这秃头男上门闹事。
秃头男名叫牛大强。
说是在见野吃坏了肚子，非要顾念之赔偿他医药费，并且公开道歉。
一开始顾念之还真以为是自己的疏忽，一面道歉，一面招呼侍者查看接待名单。
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牛大强的名字。
见野每日接待的人并不多，就算没登记，面前这人如此有特点，顾念之与侍者都不会没有印象。
正在二人怀疑的时候，顾念之的电话响了，是那个“盗版见野”的老板。
原来，盗版见野......算了，直接叫盗版吧。
电话那头他声泪俱下，说自己为了扩大营业额搞的优惠团购出了问题。
现在要是承认这件事，肯定会让他原本就不好的经营情况雪上加霜。
顾念之恻隐之心一动，本来也打算就这样当个“冤大头”算了。
结果没想到这时候，张小园来了，还直接和门口的牛大强吵了起来。
说完，顾念之有些懊恼。
“要是我能在小园来之前解决就好了。”
“？”
见陆冉冉皱眉，眼中有惊讶与不满，顾念之一瞬间有些卡壳。
“怎，怎么了吗？”
“等下啊......你刚刚是想说，你愿意替那个盗版赔偿？”
顾念之点点头，眼神中散发着善意的光辉。
“餐饮业不好做的，他也不容易......”
“但是也不——”
陆冉冉紧急闭上了嘴。
顾念之的应对说得好听是善良，说得不好听也许就是傻白甜。
也许良好的家庭环境让他可以有底气以善良与天真去面对外界。
但是......
陆冉冉换了个说法。
“你想怎么做我们先不说，但是现在最紧急的当事人并不是你。”
“我们说小园。”
“她明明可以不管的，但是她管了，甚至愿意自己承担法律风险来替你出头。”
“你现在轻飘飘一句你本来就不计较，是不是有点让她下不来台？”
其实陆冉冉也明白，她这话说得有点道德绑架。
路见不平，也许当事人根本就不希望你出手呢，何必自我感动，给自己惹一身腥呢？
但小园就是这样的人。
永远意气风发，张扬明媚，有话直说，坦荡率真。
她不想小园有一天也变成小心翼翼、虚以委蛇的人。
更何况这件事原本就不是顾念之的错。
顾念之听了陆冉冉的话，先是一愣，尔后沉默地低下头。
久久没有回答。
话说到这里，陆冉冉也没有更多要说。
她拿出手机，发现小李在十分钟前给了回复。
“沈总正在召开紧急会议。”
“夫人您先把事情和我详细说一遍，待会议结束我立马汇报。”
牛大强还在一边绘声绘色地描述，用词夸张，手舞足蹈。
陆冉冉探了探头，从外面看不见张小园的身影。
短时间内，顾念之好像还没法缓过来。
陆冉冉抓紧时间，言简意赅地给小李描述了事件的经过，以及目前正“齐聚”派出所的事实。
没想到刚打完最后一句，小李的消息便接踵而至。
他先发来了一条公众号消息，是一个普通的营销号。
“夫人您先看看这个，公众号里的图片是今天的事吗？”
陆冉冉点开，标题倒是骇人：
高端私厨吃出严重胃病，有钱也买不到好货？
文字都是车轱辘话，没什么内容，配图倒是很新鲜。
第一张是一个长发女子扬手就要打人，颇有点仗势欺人的意味。
第二张是牛大强摔倒在地，而一男子正拉着长发女子就要进店，有种肇事逃逸的恶人感。
这两张照片，从拍摄角度看，大约是站在见野那条巷子的入口拍的。
陆冉冉将消息递给一旁的顾念之，“看看吧。”
顾念之仔细端详了几分钟，表情满是难以置信。
“这，路人也可能拍到吧？”
当时动静闹得很大，围观的人肯定很多。
陆冉冉并不否认这件事，“但是，你看看发布时间，距离你们吵架来到警局才过多久？”
“所以你说，这是有预谋的？”
顾念之还不笨。
“不过也有可能是某个公众号的工作人员，突然路过，碰巧就撞见。”
“也许他就像小说里的主角，拥有全城的信息网......”
陆冉冉耸耸肩，边说边看着顾念之。
要是他想找理由，否认这个“预谋”，陆冉冉也给他找好了。
孰是孰非，就看他如何选择。
正在顾念之因纠结而沉默的时候，陆冉冉手机响了。
是沈西泠的来电。
“喂，你——”
“你现在怎么样？”
被劈头盖脸一问，陆冉冉心里奇怪。
又不是她的事，她当然不会怎么样啊。
电话那头得了肯定的回复，似是松了口气。
“你等一会，我马上到。”
“你要来？！”
这什么大事，值得沈西泠丢下工作，亲自出马？
“你不想我来？”
放平时，陆冉冉肯定会推辞一番，让沈西泠还是先忙工作。
话到嘴边的时候，她突然想起自己刚刚劝了顾念之的话。
就算不是帮自己，顾念之也是沈西泠的朋友。
自己自顾自地在这替顾念之回绝，不仅有自作多情的嫌疑，还有可能耽误事。
陆冉冉平复了一下心情，尽可能让自己说话时保持自然。
“没有，你......你来的时候，带个律师吧。”
“以防万一。”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轻笑，带着如释重负的意味。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