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初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我真的很讨厌我这张脸。
在苗村浑浑噩噩活着的这些年，我时常在想。
要是我长得丑些，我与妻女的一生会不会更好一些。
要是我爹娘也长得丑些，他们是不是也不会经历那些，她与爹爹的人生会不会在那个院子里平淡的过完一生？”
司初的眼睛已经变得浑浊不堪，看样子应该是看不清东西了。
生机还在不断从司初体内抽离。
他此时已经瘦的脱了像，皮肤苍老而又布满褶皱，就像那老树皮一样。
整个人苍老的不像样子。
“抱歉啊。把本都跑了的你卷了进来。”司初的声音也变得苍老无比。
“可我已然不想再这里耗下去了......
我剩下的寿元不多，就都送给你吧，就当是我赔给你的欠礼了。”
司初苍老的已经连眼皮都无法抬起来了。
他的声音虽说苍老，却蕴含着那解脱了的轻松感。
“我不需要。”
岳芽理解了司初的意思，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想阻断掉还在往身体里倒灌的生机。
可不管岳芽如何动作，都无法阻拦。
就跟端云岚一样，能看见，但却不能拿她如何。
“快停下来！”
岳芽语气有些着急，可司初却就当没听见一样，眯眼继续微笑。
“真好啊......”
司初苍老的声音让岳芽抗拒的心情平静下来。
“在我的计划里，我本该孤独的等待死亡的。”
“谢谢你......谢谢你耐心听完我的一生。
也谢谢你.....在弥留之际陪我一......”
苍老的司初最后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他的身体就突然的崩解，化为尘埃消散在此片天地中。
岳芽身体比脑子快，想伸手抓住那消散的司初。
此举动当然是徒劳的。
暗红色的天空在司初消失后，转瞬间恢复了正常。
乌云迅速在村庄上方凝结，淅淅沥沥的雨滴无声的落下。
似是老天在为司初那悲惨的一生而哭泣。
雨水很快就冲散了地上那密密的阵纹。
好似那阵文从未出现过一般。
岳芽仰头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任凭雨滴落在自己的脸上。
她此时的心情很是沉重。
她扪心自问，自己这应该是伤心吧。
可为什么自己会为这个短短认识不到一日的人而感到悲伤呢？
岳芽自己也找不出答案。
她喜欢用换位思考事情。
她想如果自己是司初会怎么做。
可她再怎么推演，司初如今的做法都是最优解。
这种无力反抗，唯有死亡才可解脱的人生让岳芽无比的窒息。
她的呼吸粗重了几分。
“呜呜呜呜！！啊啊啊啊！！！”
端云岚的哭嚎声瞬间打断了岳芽的此时的状态。
“马的！太可怜了！司初为什么这么惨！呜呜呜呜！！！”
“死男同！去死啊！为什么要伤害无辜啊！哇哇哇！！！”
听着端云岚的哭嚎声，岳芽哪里还顾得上想有的没的。
心里暗暗为她捏了把汗。
这要是在前世，端云岚的发言分分钟都会被网暴好吧。
岳芽本想抬手揉揉眉心，却发现自己的手与从前有所不同。
她的手因为司初强行给她灌的生机，已经恢复到了她十七岁左右的模样。
就连手都比以前小了一截。
“唉~~~！”
岳芽无奈的叹了口气，随手扔出去一个火球，点燃了夸洛让的尸体。
雨水对岳芽释放出来的灵火毫无影响。
迅猛的火焰疯狂吞噬着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其变黑，变焦，变糊，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她连个眼神都没给那燃烧着的尸体。
“行了！别嚎了！”
岳芽的声音并没有让端云岚的哭声有所收敛。
岳芽简直忍无可忍，额角的青筋直跳。
“够了！憋回去！”
岳芽带了怒气的吼声瞬间让端云岚没了声。
她抿着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可她的眼眶依旧通红，应该是哭的太伤心，身体还一抽一抽的。
岳芽转身瞥了眼尸体，灵火已经把尸体烧成灰烬，大雨正在慢慢冲刷掉夸洛让在世上最后的痕迹。
“你不打算与我说些什么吗？要是没什么说的......我就走了。”
岳芽对着虚空自言自语。
端云岚听见岳芽的话先是一愣，随后红着眼眶四下查看起来。
‘沙沙。’
广场边的花坛里突兀的发出异响。
端云岚这下有了目标，一闪身便冲进了那低矮的花圃里查看。
还不等端云岚飘回来挺醒岳芽，花圃里就爬了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个小孩儿。”端云岚飘回来提醒岳芽，声音还有些哽咽。
小男孩儿即使下雨，也趴在花圃里一动不动。
雨水混合泥土粘了孩子一身。
头发上还沾着几片叶子，显得他狼狈不已。
这个孩子正是那个在岳芽面前摔倒，露出体内虫子的小孩儿。
“哥......哥哥。”
小男孩低着头，怯生生的叫岳芽哥哥。
岳芽挑了下眉，这孩子并没有看出来自己是个女的。
“怎么？还想让我给你当阿爸？”
岳芽坏心眼的调侃了一句。
小孩子被岳芽的玩笑话吓得抖了一个激灵，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没.....没有！我.....我......”
岳芽看这孩子被自己的一句话吓得够呛，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她从储物空间里拿出油纸伞打开，走到了小男孩身边为他遮去了头顶的雨。
“我是知道，你是想把我吓走，以这种方式提醒着我要快些离开对吧。”
岳芽一边说着，一边蹲下为小男孩摘掉了头上的叶子。
“这种事情，你应该做了很多次吧。”
端云岚听着那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岳芽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个孩子。
小男孩似是很委屈，嘴巴抿成一条直线，用那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岳芽。
岳芽给小男孩打了一道清洁术，他那脏兮兮的身体顷刻间便恢复洁净。
“谢谢你。”岳芽真诚的向这个小孩子道谢。
“还有，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岳芽的话像是那破窗锤，轻轻地一下就敲碎了这个孩子所有的坚强。
小男孩跪坐在地上，放肆的哇哇大哭起来，似是要哭尽他心中所有的委屈一样。
得。又哭一个。
岳芽脸上那温和的表情险些没绷住，后悔自己多余嘴欠。
“阿娘死了！
他夺了阿娘的共生爷爷！
他杀了阿娘！
阿让他杀了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