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何小起因想着晚间的膳食,便专来找阿砚,听下人说起应是来湖边遛鹰,便特意到了湖边,谁知道远远地看过来,却见两个人影紧紧偎依在一起,不由得喉头一涩。
当下不敢上前,仔细看去。却见九爷本就身材挺拔修长,如今一袭湖蓝色软缎长袍,黑发不羁地在风中飘扬,肩头又蹲着那只非天鹰,越发显得玉树临风俊美异常,犹如天神下凡一般。而就在他的怀里,身形娇小的阿砚偎依在他胸膛上,两个人一忽儿大声说笑着,一忽儿又低下声去不知道窃窃私语什么,偶尔间阿砚不说话了,九爷竟是抬手摸摸她的头发,俯首下去,温声细语地不知道哄着什么。
虽是离得远,并不能看真切,可是九爷何等残冷之人,如今搂着那娇小的姑娘,神态间竟是难得的宠溺,这都是隔了老远也能感觉得到的。
其实如今府里都传遍了,谁都知道,那个叫阿砚的厨娘上了九爷的床,被九爷宠得跟宝似的,真是要什么给什么,就连九爷心爱的非天鹰,都给她当玩具了。甚至连九爷母亲遗留下的一个玉葫芦,也挂小姑娘脖子上了。
那些曾经欺负过阿砚的,一个个都吓得跟什么似的,生怕阿砚过来找麻烦呢。
阿砚是他的师父,教他做菜,他很感激,也很喜欢。
九爷的身份,他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那么尊贵的身份,这些年来,谁都知道他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时人说他有断袖之癖,也有说他根本有不举之症的。如今阿砚这么个小小姑娘能得了他的青睐,不知道让多少人大吃一惊。看如今他宠爱阿砚的态势,以后阿砚跟在他身边,必然风光荣耀,富贵一生。
他明明应该替她高兴的,可是心里不断泛起的酸涩滋味,又是为何?
何小起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拳,他心知肚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看到阿砚和九爷亲昵的动作,心里就会冒酸。
比小时候偷喝了灶台上陈年的老醋还要酸。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萧铎一抬眸间,看到了他的身影,顿时脸色就不好看了。
“谁啊?”阿砚是半靠在萧铎怀里的,是以从她的角度根本无法看到何小起,她只觉得刚才还浓情蜜意的萧铎,气息忽然透着不悦。
萧铎抬起手,按住她的脑袋,不让她去看,淡淡地道:“没什么,柴大姑娘养的一只猫跑过去了。”
“猫?我怎么不知道柴大姑娘还养猫?”她颇为纳闷。
“不要想着猫了,你还是想想今晚我们吃什么。”萧铎是三句话不离开吃。
“就吃羊头签,让何小起做吧,我教过他的,看看他能做出来吗。”她被他按着贴在他胸膛上,放弃挣扎,于是抬手去玩他的衣袍上的绣边。他这袍子一看便是出自大家之手,那领口处的雪梅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好,你教给他的菜,一定好吃。”对于现在的萧铎来说,只要和阿砚有关系的,那就一定是好的。
正说着呢,柴大管家顺着青石板路过来了,老远见到萧铎和阿砚站在河边,忙过来拜见。
“拜见九爷,拜见阿砚姑娘。”
趴在萧铎怀里的阿砚抬起脑袋看他,见他正笑得一脸和蔼恭敬,轻轻咬了下唇,她心里明白,这个人是个老狐狸,看起来很受萧铎倚重信任。
自己如果这个时候吹枕边风,能管用吗?会不会反而引火上身?
萧铎纵然现在对自己颇好,可是这个分量到底多重,她还是需要继续估量和观察的,一点点去试探萧铎的底线。
“阿砚?”萧铎忽然在她耳边这么说。
她微惊,抬头看过去,却见柴大管家和萧铎都在望着自己。
萧铎抬手捏了她的脸蛋:“皎月要回来了,你前几日不是才念起她?”
“皎月姐姐回来了?”她颇为惊喜。
不光是因为她还是蛮喜欢夏侯皎月的,更因为夏侯皎月是萧铎的通房侍妾,如果夏侯皎月回来了,是不是能让萧铎不要总是对着自己一副发情的模样呢?
“嗯。”萧铎看着她溢于言表的惊喜,却有些不悦。
为什么她看到夏侯皎月,比看到自己还开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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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皎月一回到府中,忙稍作收拾洗漱,便赶紧过来拜见萧铎了。
当她来拜见萧铎的时候,一进门,就看到萧铎正坐在矮塌上,而和他一起坐在矮塌上的,还有阿砚。
萧铎是半搂着阿砚的,宽大的衣袍将阿砚娇小的身躯搂在怀里,只露出一头乌丝并一双乌溜溜的眸子。
看到此情此景,她忽然想笑。
遥想当初,不过是数月前罢了,那个可怜兮兮的阿砚小丫头跪在萧铎面前哭求,萧铎一脸冰冷不屑地欺凌,如今呢,看萧铎对小姑娘那呵护备至的模样,只差给人家端茶递水了。
要说她伺候萧铎多年,还没想到他竟然可以是一个这样的人。
说好的尊贵冷漠呢?
她一边想着这个,一边上前拜见了。
阿砚从萧铎怀里探出脑袋往外看,却见夏侯皎月一头情丝乌黑光亮,逶迤在她窄细的肩头,看上出真是楚楚动人。
数日不见,夏侯姐姐真是越来越好看了,阿砚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正欣赏着呢,却听到萧铎凉凉的语调响起来了:“皎月,几日不见——”
他停顿了下。
夏侯皎月微微抬首,轻笑一声。
阿砚眨眨眼睛,点头,心想几日不见,是越发美了。
谁知道却听到那个幽冷的语气不悦地道:“怎么就变得这么难看。”
啊?
啊?
阿砚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夏侯皎月脸上的笑容顿时僵在那里了。
萧铎说完这个后,又垂眸仔细地看了看夏侯皎月,最后皱眉道:“怎么以前没发现,你竟然长得这么碍眼。”
碍眼?
碍眼……
夏侯皎月呆在那里,不敢置信地抬起手,去摸自己的脸,光滑细腻柔软,她,她怎么碍眼了?
而萧铎却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夏侯皎月的异样,目光又落在她那一头长发上,当下越发皱眉:“你的头发为什么那么枯燥,一点不像阿砚的这般柔软。”
他一边抚摸着阿砚细软的长发,一边不悦地对地上跪着的夏侯皎月道:“出去好好洗一洗再进来吧。”
夏侯皎月几乎是膝盖发软地走出了花厅,走出花厅后,她呆呆地摸着自己的头发,简直是要哭了。
她有那么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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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夏侯皎月出去后,阿砚依然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那略显失落的背影。
这萧铎,他是什么眼光啊?!
她现在深刻地怀疑,他所谓的她和他娘长得像,他娘是燕京城第一美女,到底有几分真?!
萧铎看着阿砚的目光依然望向门口,当即不悦地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蛋掰过来,摆正了,看自己。
他凑近了打量着她,鼻尖对鼻尖,唇齿对唇齿,两个人的睫毛几乎能够扫到对方。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他用严肃认真的语气对她说:“你只许这样看我,不许看别人。”
男人,女人,都不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