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
“新鲜的糯米藕哎！您瞧瞧？”
“梅花糕儿！香软绵甜回味无穷！”
“什锦豆腐涝，延年益寿味醇鲜！”
忽然，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中揭起一阵骚乱，引得街头众人翘首探去。
“你怎么回事？！”
“哎呦！哪来的疯子？”
“这可是犯疯病了？”
“喝！大家伙儿赶快去找守卫！这人莫不是鬼附身啦！”
“对对对，我去！”
原本熙攘的集市顿时乱作一团，强壮的大汉一把压制住先前在街上乱跑的人，围观者看着皆唏嘘好奇。
却见那人两目失神，白眼狂翻，一看就疯的不轻，死劲挣扎挠地，连那壮汉都险些被挣开。地面出现了血迹，又来了几个壮汉帮忙，反被挠了几道印子。
“唷，力气可不小。”
“兄台你手不要紧吧，都流血了！”
“不碍事，免得他再冲撞了人。”
“这到底是受什么刺激了？”
“真是……”
“大伙儿让让，守卫大人来了！”
穿着釉蓝色云家守卫式样的守卫闻讯匆匆赶来，探查一番过后，一时没个定论。
“守卫大人，这人怎么啦？”
守卫摆手道：“不清楚，各位散了吧，多谢几位相助。”
“没事没事，大人带他好好治疗吧，这好端端的一个人……”
“走啦。嗳，你这梅花糕看着不错，来一份。”
“好嘞！刚做好热乎着的呢。”
“豆腐捞来一份不？”
“不了不了。”
云家守卫将那疯子抬到安济坊，“劳烦陈老给他看看。”
陈老是云家的驻城医师，谙熟鬼怪病杂。
那人被守卫敲晕带回，躺在床上，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看上去就是一个乞丐，浑身脏乱。
陈老两指搭脉，灵气顺着游走体内一番，捋了捋胡须，皱眉道：“不是鬼上身，只是失血过多。”
守卫疑惑：“难不成真的只是疯病？”
陈老道：“莫急，我再看看他身上有何伤处。”说罢便将那人翻了过来欲仔细查看。
“陈老，这粗活我来罢。”
“不碍事，我亲自来放心。”
只见衣的被背面破了几个大口，其边缘还有半干的血迹。
陈老扯开那块布，一道狰狞的斜贯腰背的伤口暴露二人眼中，带着紫黑的血。
“中毒？不对啊！”
“这是……好浓的怨气！”守卫骇然，下意识提剑防备，护在陈老面前。
陈老拍了拍那青年守卫的肩，“宽心，让我仔细看看。”
“陈老，您小心些，这怨气可不简单！”
陈老俯身查看那道伤口，却见皮肉外翻，伤口深浅不一而极不规整，不似被剑所伤。
“不是寻常武器伤到的。”
守卫附和：“我瞧着也是。”
“倒像是带着怨气的毒鞭，深浅不一的地方大概是被鞭子上的刺伤了的。”陈老推测，“怨气不是个好东西，被拿来害人可见那人多么心术不正。何况我看这人也只是乞丐模样，多大仇恨才会寻怨气泄愤。”
“云家的先生曾说怨气生于含恨死去的魂魄，若非心性极其坚定的人或者至纯至善之人，接触怨气都会受到影响性情，衍生心魔，重则彻底沦为废人。既然如此，怎么还会有人去利用怨气害人？”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也只是一种猜想，或者是他自己不小心去了乱葬岗沾了一身怨气回来也不无可能。”
“可有办法医治？”
陈老道：“有是有，不过有些冒险。怨气最大克星即灵气，用足够的灵气便可抵消掉怨气。”话锋一转，“只是不知道这样对这凡人身躯有无影响。”
“那该怎么办？”
陈老紧紧皱着眉头，一筹莫展，心里也有些焦急。伤势不能拖延，必须尽快找到解决办法。
他先将那人的穴道暂时用银针封了起来，随后立即联系云孟两家的医师，将情况告知，换来的结果也寥寥无几。
毕竟，怨气本就是由凡人所铸，受之影响的大多为灵修，鲜少有听闻怨气能重伤凡人的事例。
突然间，原本晕过去的人猛然抽搐起来，守卫陈老二人大惊，连忙压制住，不等做出更多反应，那乞丐瞬间又不动弹了。
守卫颤抖着指头去探他的鼻息，“没……没气了。”
“怎么会！难道是这怨气……”
双双震惊时，眼见乞丐的伤口遽然恶化，迅速腐烂，紫黑的伤疤血肉模糊，从里面爬出一只通体漆黑的蝎子。
长长的尾巴长满毒刺，带着强烈的令人不祥的怨气。
陈老大叫：“快！快用灵气！”
守卫闻声急忙抽出佩剑来，灌入灵气砍向那只毒物。
灵气与怨气相撞，产生剧烈反应，一时间爆发出的难闻灰色烟雾很快便充斥了整个安济坊。安济坊里其他的医师在这一变故中迅速转移手中的病人到安全区域，空闲的则上前查看情况。
附近百姓好奇的看着安济坊冒出的黑烟，关心着发生了何事。
陈老在混乱中撒开一把药粉，暂时压下去黑雾，待情况好转，定睛一看，蝎子已经被一分为二拦腰斩断。
“咳咳咳！咳咳！”那守卫被气体迎面痛击，咳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满脸灰黑。
陈老也止不住的咳嗽，拖着守卫出了安济坊。
“陈老，怎么回事啊？”
陈老摆摆手，“是怨气。”
四周的灵修眼睛都瞪圆了：“怎可能！怨气这玩意儿哪是这样的！”
“不清楚，大家伙没受影响吧？”
“没有没有，撤离及时。倒是你们没事吧？”
“无碍，取些药来，带他去休息。”
守卫担忧道：“我不打紧，陈老我陪着您吧。”
“你这小子，好好歇着就是最大的帮助了。”陈老笑道，转而又扎进安济坊里。
灰黑的烟雾逐渐消散，等陈老与一众医师进来查看时，房间里只有一具被怨气侵蚀到看不出原样的尸体与一只蝎子。
“带有怨气还能进入人体内的蝎子，你们有听说过吗？”
“没有，别说带怨气了，哪只普通蝎子会跑到人体内啊，又不是吃人凶兽。”
“嘶，这怨气可不少，乱葬岗里长的蝎子吧。”
“刚刚是怨气和灵气冲击形成的气体？幸好没毒，不然安济坊的人跟着都要遭！”
众说纷纭，一时都拿不定主意。
陈老沉思，最后拍案决定道：“既然大家都不知晓，那就延后再议，我先上书家主，看看家主怎么判断。”
几位医师还没散开，那厢又抬来几人，急匆匆道：“各位医师，救救他们吧！不知怎的，这几人就突然发狂，状况竟然同先前街上的疯乞丐一样！”
陈老最先冷静下来，一边指挥他们进安济坊，一边询问经过：“同时发疯吗？”
“前后脚的时间。”
“他们去过什么相同的地方或者做过什么一样的事？”
抬人过来的几个对视思考一会，其中一个大叫道：“我想起来了！他们都在街上帮忙抓过那个疯乞丐！”
陈老心道果然如此。
那乞丐身上的怨气可使普通人癫疯，使修炼者生出心魔，几个壮汉怕是碰到了血和伤口，才受此无妄之灾。
他不敢耽搁，连忙查看伤情。
几人手臂出现了紫黑的伤，想起乞丐突然暴毙，不敢再犹豫，用灵气逼出那些怨气。所幸几人只是被乞丐身上的部分怨气影响，比较顺利的除去了。
“糟了！”陈老猛然想起那名云家守卫，也碰到了乞丐的伤口。灵修感染怨气的后果要比普通人严重数倍！刚一站起身，隔壁房间就传来尖叫声，安济坊大乱。
心魔对于修炼者实乃大忌。虽说并不致死，但因之废了一身修为的也不少。
那个热情心善的小伙子，不过一会儿功夫，已经变成一个神志不清的疯子，剑气肆虐，不少物品在剑下被毁坏破碎。他们都顾不上心疼，奈何医师实力远远不及守卫，几人联手压制都倍感吃力。
好在其余云家守卫闻讯赶来，身着釉蓝的云家弟子见到昔日同伴此刻的模样，只觉得毛骨悚然。心魔的可怕自他们学习修炼时就已经知道，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被心魔控制的人还是觉得心惊。
“你们按住他！”陈老冲过来，对云家弟子说道，“我来驱赶心魔。”
“陈老，您要小心啊！”
陈老先用药粉迷晕那守卫，随后拿出一张符箓。
“符箓！？”
不理会呼声，陈老沉着的将符箓贴在他胸前，大量灵气不断灌入，符文顿时发出金色光芒，笼罩全身。
源源不断的灵气输入让心魔渐渐平缓，金光散去，守卫双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陈老也险些站不住，踉跄了一下，被身旁的人扶住。
“这……”
陈老喘了口气，道：“这张驱魔符可压制修士心魔，但无法彻底根除。不过若他能保持平和心态，不经历大喜大悲，心魔便不会复发。”
他苦笑道：“这可是我收藏了许久的宝贝，今日倒是便宜这小子了。”
云家几名守卫扛着同伴，郑重道谢：“陈老，让您费心了！等这小子醒来，定要亲自来感谢您。”
陈老摆摆手，“我也要去休息了，一大把年纪，这一折腾，半条老命都没咯。”
安济坊的附近人便散开来各自忙碌，方才这一变故实在是震撼，先是不明的烟雾，后来看见了罕见的符箓，都忍不住嘀咕。
“符箓确实是个好东西啊，灵修的心魔都可除，还有什么不可以除？”
“话可不能这么说……毕竟符师当年无恶不作，简直罪恶滔天。”
“当年真真假假，我们也不知全貌，谁知道是不是嫉妒符师天赋而赶尽杀绝？”
“怎么可能？你以为世家的人不心疼人才啊？这不符箓还当宝贝一样收藏着吗，我看当年符师确实做得过分了。”
“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被问的那人嗤道：“感情你还不清楚呢，符师用活人做实验害了多少人！你以为符箓凭什么有这么好的效果，那可是踩着活人尸体研究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