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儿满月那天,梁崇家里算是这几年中最热闹的,甚至比两人成亲时还热闹得多。
家中添女,又中了秀才,谢湍意可谓是双喜临门。
为了避免麻烦,也是想着不能让人家送两回礼,免得惹人闲话,夫妻俩便商量着,小月儿的满月礼连着谢湍意中秀才的喜宴一起办。
办客那天,梁崇和谢湍意以前帮过工的人家都自觉地过来换工,吴正贤作为傧相,将众人安排的井井有条。
搬桌椅板凳的,洗菜的,做饭的,人手很是充足。
来的宾客大多挎着篮子,提着鸡蛋,有的怀里还抱着母鸡,统一交到记账先生的手里。
像萨仁大婶她们这种交往比较深的,除了鸡蛋和母鸡,还给小月儿打了几样银饰。
乌兰嫂嫂和托雅生产的时候,梁崇都是送了厚礼的。因此,两家人一商量,便决定由乌兰嫂嫂给小月儿打个厚实的长命锁。
之所以如此,也是因着萨仁大婶的这层关系在。
梁崇没有外家,作为她的婶婶,虽然是认的干亲,但萨仁大婶是把梁崇当作亲侄女看待的,因此,在小月儿的满月礼上,她也丝毫不含糊。
至于托雅,婆婆一家已经送了长命锁了,便由她们家出钱,打了个银项圈过来。
那日苏家则送了一对精致的银手镯。
方小鱼和刘桂花几人则纷纷施展绣功,给小月儿缝了一套软和的虎头帽、虎头鞋、小衣服出来。
巧合的是,霜竹和霜梅也各打了一只刻了平安字样的长命锁过来。
霜梅家离的比较远,梁崇托人带了个信过去,本没指望着她能来,但李青山他俩记着当时赎身的恩情,便停了家里的营生,老远过来贺喜。
近几年,霜梅在集市上倒卖货物,李青山也是个能干的,靠着种甜菜、玉米、大豆等新作物,赚了一笔差价,又在家养起了猪和羊,每年靠卖些牲畜,也能赚一笔银子。
因此,夫妻俩很是攒下了些家底。
霜梅曾经提过要给梁崇还钱的事情,不过梁崇知晓她的处境,硬是没要。
如今,好不容易有还回来的机会,便大手一挥,托人用金子打了一个长命锁过来。
锁头看着不大,但花样很是复杂,加上工艺费,多少也值十几两银子。
夫妻俩赚的多,花的也多。
这些年,他俩除了给霜梅治脸上的伤疤,花用了一些,钱大部分都填在了求子身上。
当时小产应该多少还是伤了身子,虽然大夫说霜梅的身体没问题,可她这两年怀了两个,都莫名其妙的流了。
夫妻俩四处求医问药,没少花用,能拿出这么大一笔银子给小月儿打长命锁,真的很不容易。
至于霜竹,虽然余沛的俸禄不高,但这两年她生了两个孩子,梁崇每次送礼都没有小气过。
将心比心,她也想作为外家替梁崇撑腰,所以这次来还礼时,也大手笔的订做了一个实心的锁子。
尺寸大得很,戴在小月儿这个三个巴掌长的小婴儿身上,显得很是巨大,不是很匹配。
但送这些礼物的目的,除了保平安之外,本就不是为了佩戴的,而是作为硬通货使用。
尤其小月儿是个女娃,这些金银细软,都是各位叔叔婶婶为她攒下的体己,日后若是日子不好过了,或是落了难,都是可以拿去换盘缠银子使的。
一个月的小婴儿可以适当的见风,等人差不多来齐后,梁崇把小月儿密实的包好,带出去给众位姐妹和宾客看了一圈。
小月儿脸上的胎脂已经完全褪去,毛也掉了很多,皮肤白白嫩嫩的,她白天不太困,又吃饱了肚子,抱出去的时候,好奇的睁着清亮的大眼睛盯着众人看,嘴里吐着小泡泡,一点都不怕生人。
另外,谢湍意那边的亲戚也各自送了一些礼物过来。
黄老大夫喜得孙女,小辈又中了秀才,罕见的没有出摊行医,穿戴富贵整齐的过来,喜气洋洋的跟着谢湍意一起迎接宾客。
他的见面礼更是夸张得很,直接塞了一张数额庞大的银票,给小月儿攥在手里玩。
梁崇一一把这些东西收好,放到专门定做的小匣子里,险些都塞不下,她闺女真是才满月,就已经具备了小富婆的雏形。
除了小月儿满月礼的事情之外,谢湍意的同行以及以前认识的一些同窗也纷纷过来恭喜他中了秀才。
梁崇抱孩子出去转了一圈便回屋了,和几个小姐妹在屋里闲话,外面太吵闹,小月儿又离不得人。
因此她不知道,除了一些熟面孔,茂林县的几个老秀才也来了一趟,过来家里认人。
主要还是趁此机会,熟悉一下谢湍意的面孔,都是秀才,日后交往的机会便多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以前谢湍意只是一个小小的童生,和他们根本不在一个社交圈里,自然不知道彼此,如今一中秀才,这些人闻着味儿就过来了。
来这儿,也不是要求谢湍意帮他们办什么事儿,而是考上秀才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多交个朋友总没坏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到了。
日后办事也方便得多。
谢湍意心中也是一样的想法,因此,他对每个人都笑脸相迎,交往得很是游刃有余,也认识了一些本地的乡绅和秀才。
等到傍晚,吃完晚饭,给每个宾客送了红鸡蛋,又请相帮的人帮忙收拾好桌椅碗筷,打扫好卫生,给完谢礼之后,夫妻俩才算闲了下来。
梁崇坐在床上,认真的挨个清理这些人给小月儿的见面礼。
长命锁和银手镯只给她试戴了一下,便被梁崇统一收了起来,打算大一些再给她戴。
新生儿皮肤嫩,戴这些银制的首饰,容易被硌到。
谢湍意看她一脸财迷的样子,失笑了一会儿,接着,跟她说了一个好消息。
说是好消息,但最终还是要看夫妻俩如何抉择。
今天来的宾客之中,有一个人是城里官学的夫子,也是那儿的负责人。
他也是个秀才,除了来认识认识谢湍意这个新人之外,还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他们那儿是个官办的学堂,目前总共有三名夫子,如今,读书的学子一年比一年多,三个人带这么多学生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今年正打算招新的夫子过去。
便问了问谢湍意有没有意向。
茂林县的官学一共有三所,一所书院,两所学堂。
大业朝书院和学堂的作用有些相似,却又很不同,书院主要招收已经考取了秀才功名、准备参加乡试的学生,是科举的预备学校,夫子也大多数是举人甚至更高一级出身。
当然,因为茂陵县并没有那么多的秀才可招,所以书院招生的标准也下降了很多,只要取得童生的身份,或者在学堂念过书,学识达到一定的水准之后,便可以入学。
不过后两者却没有禀生和附生的补贴。
至于学堂,则是专门针对那些学龄儿童以及想考取童生身份的人开设的,更倾向于平民教育,适合大部分人去读,教授的东西也浅显许多。
总之,书院走的是精英教育路线,而学堂走的是普惠教育路线。
但话虽如此,官学学堂的夫子相当于入了编制,由官府负责发俸禄,也不是想进就能进的,应聘及考核十分严格。
那位夫子也是看谢湍意有五六年的教学经验,又刚考过了秀才试,和他交谈了一番之后,发现他还去北山书院进学过,老师是小有名气的士人,故而才问他想不想去学堂任教。
自己开设学堂教书虽好,但打通其中的各个关节很是困难,每年招生、教学场所、收取费用几何等也是个麻烦事。
而去官学,谢湍意只用专心教书就行,学生的束修由学堂统一收取,夫子领取每月一两五钱的月银,每年有四个月的长假,以及每十天一次的旬假。
每年便能赚得十八两银子,自己开设学堂,若是生源不足的话,未必能赚得这么多钱。
谢湍意闻言很是心动,他正愁若是辞了村里这份差事,以后做什么为好,继续教书育人正合他意。
但他也没有立马答应下来。
毕竟官学在城里,若是到那儿教书,一家人就得搬过去,管理村里的田地就有些不方便了。
让他和梁崇分居两地,他又不太愿意。
另外,和村级学堂考核很是随意不同,官学学堂每季一考,成绩差的,便会有被辞退的风险。
因此,当时那名夫子问他的时候,谢湍意只说自己要考虑看看,再给他答复。
宾客一走,便立马找梁崇商量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