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蹙眉。
祖母跟师父的身份注定了他们之间必然有利益冲突，即便是现在因为要对付高王而暂时的达成了合作关系，这样的关系也维持不了多久。
他们注定是要正面交锋的。
这本是大齐内部的政权争斗，以长乐的立场不管他们怎么都对于她而言都没有关系，可偏偏他们两人跟长乐的关系又非比寻常。
长乐反而成了最纠结最担心的那一个了。
“乖女，有些事情你既然无法改变，那就不要管。”
“我死，你就给我收尸，你师父死，你就给你师父收尸，只做到你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不必这么为难你自己。”
“祖母，我不要你死。”长乐立刻道。
老太太笑，“那让你师父死？”
长乐皱眉，脸已经愁成了苦瓜，“我也不想师父死。”
“非得你死我活吗？”
“乖女，权利永远是最能吞噬人心的。”
“而且有些事情，当你已经站到了某个位置上的时候，是不得不做的。”
“你师父放你来见我，其实是想让你帮他从我这儿问玉玺藏在哪里的吧？”
长乐没想到祖母连这个都猜到了，不过转念一想祖母都能垂帘听政，能猜到也不奇怪。
“我没有答应。”长乐实话实说。
“我知道你不会答应。”老太太笑容了然又欣慰，“长乐，你信不信哀家？”
长乐点头。
“哀家走到现在这个位置，杀了很多的人，结了很多的仇，已经没有后退的路。”
“对于哀家而言，死后能留有一个全尸，已经是一个非常好的结局了。”
“祖母。”长乐听的难受。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长乐，哀家可以答应你，哀家绝不会动圆圆。待他明事理，能亲政之时，哀家必然归还权柄。”
“哀家不恋权，哀家只自保。”
“不过哀家有一事求你。”
“您说。”
“留在大齐五年，让圆圆跟在你身边长大。”
长乐怔住，“祖母，我能问为什么吗？”
“长乐，你知道为何你身边的人都待你以真心吗？”
长乐摇头。
“因为你至纯至善真性情，即便面对刁难和背叛，你也始终会考虑他人行此事的原因，只会就事论事。”
“你勇敢，不怯弱，别人打你一巴掌，你能还回去两巴掌，但同样你心纯，打完这两巴掌，在你这里这事就过去了。”
“你不会被人欺负，也不会去欺负别人。”
“你知道做人最宝贵的是什么吗？”
长乐摇头，她不觉得自己有祖母说的那么好。
“不被人欺，己不欺人。”
老太太笑着拍长乐的手背，“长乐，我要你留在大齐五年，让圆圆跟在你身边长大，就是想让圆圆多受一些你的影响。”
“你应该也发现了，圆圆行事多有极端之时，那是因为他被养在深宫，又因为权利的争夺，在懵懂无知的年龄便被推上了这世间的至高之位。”
“哀家年龄到底还是大了，说不准哪天闭上眼睛就去了，他得学会在这至高之位上保住他自己的性命。”
“哀家只能教他杀伐之术，可他以后到底是要治理天下的，如果一个皇帝只知杀伐，那就是暴君，会是天下百姓的灾难。”
老太太叹气，“说到底，还是因为哀家要保命将他牵扯进来的，哀家总归还是要对他负责的。”
“长乐，此事算哀家求你，行吗？”
此事太过重大，长乐不能马上做回答，“祖母，能让我先想想吗？”
“没事，等解决了高王之后你再回答都可以。”
长乐的脑子有点乱。
师父说他要玉玺，是为了防止老太太不肯归权于圆圆，对圆圆不利，他是保皇党。
而老太太说她不将玉玺交出来，现下只是为了保命，等圆圆大了，她自然会将权柄归还给圆圆，并且在此期间绝对不会伤害圆圆。
长乐谁都不想怀疑，也做不到完全相信。
她出生在侯府，自然知道权势能给一个人带来什么。
就算老太太和师父都如他们自己所言，没有伤害圆圆，在圆圆长大之后就归权于他，可等圆圆长大之后呢？
圆圆坐在皇位之上，他的一言一行都被另外一位掌权者左右，他被百官高呼着万岁，自己却做不了一个决定。
他如今年龄尚幼，不懂这些，可等他逐渐长大了之后呢？
等他终于有一天大权在握，享受到权势的滋味后，他能放过老太太和师父吗？
长乐现在得不到答案。
“祖母，姐姐。”
圆圆被老麽麽带来，高兴的扑进长乐的怀里，长乐伸手接住他，眼里的神色依旧复杂。
老太太知道长乐在愁什么，有些事情现在是注定看不到结局的。
“长乐，刚才在宴会上，你提出只要高王跟平珑郡主退婚，你就愿意嫁给高王和亲的时候，我险些就反对了，还是圆圆提醒我同意的。”
圆圆笑眯眯的点头，“姐姐跟平珑姐姐是很好的关系呢。我猜姐姐肯定是想帮平珑姐姐的。”
长乐也笑了，揉了揉圆圆的脑袋，“圆圆真聪明。夜宴的时候是不是都没怎么吃东西？我们去厨房弄点东西吃？”
“好呀。我都饿了。”圆圆揉小肚子，他怕露馅，夜宴上没敢吃东西，回寝殿后宫人就伺候着他洗漱了睡下，他也没敢喊他们拿东西来吃。
“祖母，您吃小馄饨吗？”
“我就算了，我找人来打会叶子牌，你们两个自己弄了吃，我让麽麽悄悄带你们去小厨房。”
老太太年龄大，东西稍微吃多一些就不容易克化，所以时间晚些基本就不吃东西了。
长乐领着圆圆跟着领路的麽麽去了永寿宫的小厨房，小厨房里有宫人守着的，而能负责老太太吃食的自然也都是对老太太忠心耿耿的宫人。
小厨房里热着有糕点，汤，还准备了一些能快速出菜的菜品。
长乐并不会做饭，见圆圆对厨房里的一切都很好奇，尤其是面，她忽然就想到了卫承宣之前带她去吃的小馄饨。
“圆圆，我们和面做小馄饨吧。”
长乐不会和面，只能请教旁边的宫人，然后跟圆圆一人一团面跟着学。
面团和好，两人都成了小花猫，然后又开始学着剁馅儿，馅儿剁好，面团醒发的差不多了，就开始赶皮儿。
长乐第一次知道原来做馄饨也是工序这么复杂的一件事情。
“太后，你当真要留这位大晋的长乐郡主在身边教养皇上吗？”老麽麽对长乐不了解，有所顾虑。
老太太站在厨房的院外看着长乐领着圆圆在厨房里亲手忙活，“皇帝跟着长乐学总比跟着哀家学好。”
“大齐的百姓不需要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皇帝。”
老麽麽心疼，“太后，你也不是那样的人。”
老太太笑笑，“走吧，回去打叶子牌。”
“另外，你将我私库里的东西挑些好的出来，明日一早给长乐带走。”
第二天一早，长乐从暗道出宫，坐上应风修安排的马车回驿馆，刚到门口就看见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