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仗缴获丰厚!
在畲坑墟内赖氏家族的祠堂门口,区大鹏很是满意的看着追击部队的收获。
在白天的战场上,掌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那是新编旅的士兵们仍旧孜孜不倦的在那里搜寻着意外的收获。不时有人从草丛深处、河畔的芦苇中搜出几个意图趁着夜色降临逃走的散兵。
镇外,通往西面的官道上,吴六奇领着王金、吴标等人兴高采烈的回来了。
队伍里,兵士们押着俘虏,搀扶着受伤的兄弟,枪尖上挑着斩下来的人头,肩头背负着夺来的衣甲。
就在下午,当张庭玉与吴六奇的队伍对峙,意图为自己的队伍争取一些撤走的时间之际,吴六奇使出了他的得意战术。
在历史上,这位被世交子弟吹捧为天地会红旗香主的广东总兵,最擅长的战术就是迂回包抄,诱敌深入、抄后路等等。
见对面数百只火铳闪烁着火绳的星火,吴六奇自然不会觉得自己的队伍能够冲上去与敌手肉搏,他自忖手下这些好汉们未必有那个胆量。
而且队伍之中虽然有些火铳,但是也散落在各营之中,一时不能集中,无法与敌展开对射。
既然技术上和硬件上不行,那我就想别的办法!
“王金!阿标!”
“在!在!”
俩个得力部下在一旁有力的答复着。
“能跑得动吗?”
“没问题!兄弟们从来没打过这样省心的仗,再跑几十里都没事!”
“就是!我再跑几十里,晚上还能和两个靓女上床!”
“那好!你们两个,选拔些兄弟,要那些能打能跑的,从两侧绕过去,到畲坑镇的西面,去给我狠狠的抄桃园大社的后路。”
两支人马从吴六奇的大队中如同两支溪流一般迅速分出,朝着畲坑墟镇的西面飞奔而去。
而吴六奇本人,则是好整以暇的从马上跳下来。坐到地上从怀里取出那个扁扁的“白醋”壶,轻轻的小啜了一口。他在等待着西面打响。
很快,畲坑镇西面便是喊杀声、刀枪撞击声,呻吟声,伴随着火光远远的传了过来。
张庭玉的火铳队开始出现了慌乱。
火铳手们不时的朝西面望去,队形出现了骚动。
“火候够了!上!”
。。。。。。
一阵短暂而激烈的拼杀下来,张庭玉的八百火铳手,不到六百人拖曳着火铳穿过畲坑镇外梅江河上的浮桥逃走,这条河中,上百具尸体和几十名伤者在冰冷的水中载沉载浮。
而吴六奇显然是宜将胜勇追穷寇思想的拥趸。见张庭玉败退。立刻挥师掩杀过去。与在畲坑墟镇外的王金、吴标等人对桃园大社的后卫和辎重展开了疯狂的杀戮。
等他们收兵回到畲坑墟外时。区大鹏己经指挥杨贞等人组织部队将战场打扫的差不多了,只有些意犹未尽的新编旅士兵兀自在原野中游荡,希望自己能够有意外的幸运收获。其实,留在梅江河战场附近的除了新编旅将近二千人以外。还有区大鹏警备六旅的四千多人。几千人拉成几道横线对战场进行梳篦式的清理,场地收拾干净并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
看着吴六奇等人得意洋洋兴致勃勃满载而归的样子,区大鹏立刻便揣测出,这次追击战他们的收获不会少了!
一行人在畲坑墟外客套了几句,便浩浩荡荡回到了镇内。这畲坑镇已经被警备六旅占据,镇子里的父老一直担心,这支官军会因为桃园大社与其为敌而将整个镇子血洗一番,不想这些官军冲进镇来,只管控制了几座城门。在城头设立炮位、安排巡哨,接着便是清点镇内的房屋、水井等事项,将临时的帅府设在了镇内最为恢弘宽大的赖氏宗祠之中。听闻出战大军大获全胜,镇子里到处都是一片欢呼声。但是在镇内百姓听来却是心中惶恐不安,唯恐官军获胜后会大加报复。
不过。区大鹏与吴六奇却顾不上这些,还是先行清点此战的战果才是。
此战缴获颇丰。粗粗的统计一番,共斩首桃园大社的团丁、田勇一千一百余级,俘虏的人数也在此数上下。除了几百匹骡马以外,另有千余名伤势轻重不等的伤兵俘虏。缴获各色盔甲刀枪等物则更是丰富多彩,从棉甲、镶铁棉甲、铁甲、南中胸甲、甚至还有葡萄牙人的铠甲,总数在二千余件。另有各式刀枪器械四千多件,火铳三百余支。
除了盔甲刀枪骡马之外,另有二百余车辎重,上面除了粮食、肉食、酒菜之外,更有三万银元,想来是桃园大社准备用来犒赏有功人员之用。却不想全数成了南中军的战利品。
这一仗,斩首、俘虏接近四千人,伤敌亦有千余人,桃园大社可以用于机动作战的兵力基本被全歼,这对于即将到来的攻坚极为有好处。
清点了战国便是要清点己方的伤亡,一战下来,全军伤亡不过数百人,大都是刺刀冲击和吴六奇新编旅与张庭玉所部火铳手接战、王金吴标等人迂回包围时所损失。但是,以吴六奇和区大鹏等人看来,野战歼敌数千,自己伤亡不过数百,这么小的代价,这么大的收获。这样的战损比也是来得值!
“区兄弟,你看这战功和缴获?”
吴六奇初来乍到,对于南中军的各项规定还不甚了解,只能是摸着石头过河。如果区大鹏表现出的吃相过于难看,他也会忍一回,不过下一次作战时,就不会如数上报缴获了。
“我看了一下,缴获的南中出产的盔甲有四百余件,刀枪有五百余件,火铳合用的,亦有百余件。这些铠甲军器便交给吴兄你的部队,算是临时拨付,待日后你的正式装备下来,再将这些旧货上缴便是。其余的缴获军器,老兄也可以派人去挑拣一番,合适能用的便取走。不过要做到账目清楚。”
“至于缴获的粮草肉食,便充做军用便是。前面还有几日路程,不晓得粮草供给情形如何。我们只管先行补给便是,这也算是因粮于敌。不过,要给营务处和兵司写一道呈文罢了。”
“至于那些缴获的银钱,便由你我二人掌管,用来支付雇佣民夫、收购物资,犒赏将士之用。”
区大鹏的回答让吴六奇有些出乎意料,但是又颇为惊喜。
一旁的吴标、王金、杨贞等人纷纷以眼神交流着彼此内心的想法。
他们这一仗只是负责追击,虽然损折了几百人。但是大多数都是可以治愈的伤兵。却分得了如此众多的缴获。看来,这南中军的确是拿咱们当成自己人了!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统计各部战功,这自然不用吴六奇和区大鹏亲自参与,他二人领着一群得力军官往畲坑墟镇内的陈、吴两姓的宗祠中来。这里作为临时安置那些伤兵的所在,早已被警备六旅征用。
两家的族长和祠堂的执事战战兢兢的站在祠堂门口迎候着几位军爷的到来,虽然辎重队和卫生队的军官已经说明是暂时借用,不会损坏建筑和侮辱牌位,并且丢了一百银元给他们,但是两家的族长却仍旧有些担心。唯恐这些军爷们翻脸,历来客兵都是不讲理的,能打仗的客兵更是蛮野的很。
少不得在祠堂门口与两位族长客套了几句,两位旅长这才入内一一安抚伤兵。照着南中军的规制。受伤的军兵每日有二百文的将养津贴,用来吃些滋补之物。根据伤势的轻重,另有抚恤金发放。
“有多少弟兄受伤?伤情如何?”
看了一眼在祠堂中支起来的临时铺位,区大鹏询问卫生队的军官。
“禀报旅长,受伤的兄弟有三百七十余人。大多数是在肉搏中挂花的。其中九十余人伤情较重。”
受伤的三百余人之中。大多数是新编旅的兵士,他们的甲胄不像警备旅的球墨铸铁制成的胸甲防护能力那么强,即使是身披这样甲胄的六旅士兵,面对着敌人的长枪大刀同样也有受伤的可能。特别是当单独面对着那些个人技术出色的桃园大社团丁的时候,火铳手受伤的几率便大大的提升了。
“受伤的将士,你们卫生队要安排郎中好生医治调养,他们伤愈后,更是我军中的骁勇骨干。”
吴标觉得这几日的见识超过了以往他对军队的了解数倍,以他这几年来在刀枪丛中打滚的经历来说,受伤的将士战场经验会更加丰富,在生死一线之间打过滚,便更加有在战场上生存的心得,伤愈后这些老兵将散发出更为强悍的战斗力。
只可惜之前没有这个卫生队的编制,否则很多老兄弟便不会死也不会留下残疾。
“随队的急救药品还有多少?能不能调出一部来交给吴旅长?”
听了区大鹏的言语,吴六奇等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那卫生队和辎重队的军官。
那二人在一旁小声的商议了一番得出了一个数字。
“旅长,咱们可以从携带的辎重当中抽出一千份急救药包来。交给吴旅长,多了便没有了。”
“好!有一千份便好!我这就写呈文到省城,报告今日的战况,为兄弟们请功,也请主公将各类补给派人送来!”
大军经过这一场战斗,少不得要在畲坑休整两天,区大鹏与吴六奇将战斗经过仔细斟酌了一番之后,把相关有功人员上报。同时写了呈文要求尽快派人到大埔、畲坑这一带来接收、行政。
在这些文书里,区大鹏自己写了一封信给守汉,将吴六奇迂回包抄、调动敌军,从而用最小的代价击溃了八百火铳手的事情报告给守汉。字里行间自然是为吴六奇请功之意。这封信写得之后区大鹏请吴六奇过目,表明自己并无隐瞒之事。见同僚为自己如此吹嘘请功,吴六奇自然感激不尽,手下的一群军官更是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但是区大鹏知道,自己的担忧主公会看明白。
吴六奇能够想到用迂回包抄骚扰调动敌军的战术对付桃园大社,焉知以后不会有别人用类似的战术来对付一样以火器为主的南中军?
要知道,眼下的南中军最怕的事情就是后路被截、断了辎重。
大军在畲坑休整两日之后,继续往桃园寨方向开进。
行军的队伍较前几日有了些变化。
因为这一带已经不再是山地,数里之外一览无遗,不必担心被人偷袭、伏击。两翼的队哨便不再逐个山头的占据警备。而是在大队行军路线的两翼前出两三里作为预警。
队伍重新经过编组。警备六旅同新编旅混在了一起。用吴六奇的话说,让老弟兄们带一带新来的小弟们。
除了两旅的六七千人之外,行军队伍之中更多了千余名俘虏和将近两千人的民夫。
这些俘虏自不必说,被兵士们监押着充当随军的苦力,推着沉重的辎重车和炮车车轮一路前行。而那些民夫,则是被吴六奇、区大鹏半是雇佣、半是胁迫而来。
队伍中畲坑附近的吴家、刘家、赖家、罗家、程家等家族的族长或是族长的长子、长孙们不得不强打着精神带着本族子弟青壮们努力跟上行军队伍的速度。
将这些人召集进军中,一来是为了增加人手,提高行军速度。二来吗,南中军将自己的伤兵和俘虏的桃园大社伤兵一并安置在了畲坑镇中,这千余名伤兵治疗完毕之后除了是吴六奇新编旅的骨干精锐之外。更是桃园大社的掘墓人。
区大鹏同吴六奇商量之后。将缴获的粮草辎重留了一半在畲坑。留了一万银元,命辎重队和卫生队各留一名哨官领一哨人马在此留守,吴六奇也拨了一营人在此。
为了防止畲坑的这些人在大军走后对自己的留守分队下毒手、断后路(天晓得他们同桃园大社有什么关系?)久经这种人心鬼蜮伎俩考验的吴六奇出了一个釜底抽薪的缺德主意。
将各家家族的族长,或者是族长的长子、长孙之类的尽数带着随行西进!我让你们没有了领头人。如何动手对我的人下毒手?乖乖的给我照顾伤兵吧!就算是那些族长没有去的家族,他的宝贝儿子或是孙子可是在军中同行。投鼠忌器,我让你不敢动手!
第二个手段便是将这各处青壮民夫招募一批随军而行,让你手中没有足够的人手来对我的留守部队形成威胁。同时各家的子弟都有在军中的,人同此心,这投鼠忌器之心便从族长们蔓延到了家族中的全体成员。
这样一来,在附近的各个寨子眼中畲坑墟镇同南中军展开了全面深入合作的事情,便是“黄泥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你说你未曾与南中军合作。是强迫的。那么为什么人家拉夫的时候还要给你们工钱?官兵抓丁拉夫,几时给过工钱?!
更何况,给的还是银元?!
除了给银元之外,令队伍里的民夫们兴高采烈的是,他们手中、肩膀上的那些工具。打完仗之后便都作为工钱的一部分归他们所有了。
不仅是民夫们惊喜,就连骑在马上往来于行军队伍前后的杨贞等人也咂舌不已。
当日招募民夫时,除了令各家族长鸣锣聚众之外,区大鹏命令辎重队从车辆上搬下了几十口木箱。
打开木箱箱盖,里面满是散发着青色金属光芒的九转钢制成的铁锹、锄头、十字镐等物。
“本军素来以仁义行事,此行前来皆为讨伐不服王化之人。然此地语言风俗种类繁多,有十里不同音、三里不同俗之说。为了避免误会,也为了少些杀戮与生灵涂炭,凡愿意为本军出力者,除了每人有三块银元的工钱,给予饮食之外,这些工具,便发放给本人使用。只有跟着我们打下桃园寨,平定匪患,这些工具便归本人所有!”
乖乖!咱们南中军果然是财大气粗!上好的钢制工具便这样送人了?!吴标等人在一旁观看时不由得也是与有荣焉。作为南中军的一份子,他们很享受这种感觉。
这个时候,虽然被南中商品展开倾销已经有将近十年,但是对于普通农夫来说,能够有一件钢制的农具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在很多人听来,族长鸣锣聚众说是官军要派民夫,本来以为是件倒霉事,却不想是件好差事。给工钱,管饭,还有一件钢质工具会归自己所有。
在这样的诱惑之下,自然畲坑墟附近的乡民无法抵御。
于是,行军队伍中便多了这些民夫。
为了方便指挥,也为了便于沟通,将这些不会讲官话只会说本县土话的民夫,以家族为单位负责编组,交给那些族长或是预备族长指挥调度。负责搭桥、铺路、修建营寨等事项。
就此地路况而言,从畲坑到桃园寨约有近百里路程,且多有桃园大社下属村寨。虽然有官道驿路,然年久失修,官道上到处是高差一两尺的车辙印,马车行在上面,左右晃动如跳舞似的。
这样的路况,对于拥有大批辎重车辆、火炮的南中军而言,便越发的显得阻碍行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