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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直隶附近洋面。正月初九。
从海上吹来的水汽,令空气变得湿冷,空气中泛起一阵淡淡的海腥味。远处在海天交界之处,太阳的余晖将云彩镶上了一层金边。海面上的风吹动着桅杆上的旗号,扑簌簌的乱响。随着太阳的落下,风也变得更冷了。
从自己的船舱向外望去,王承恩很得意的看到,整个船队几乎覆盖了目光所及的全部海面。
几艘快船在船队前方,担任哨探和往来传递消息命令之用。大小炮船在船队左右翼担任护卫,护卫着船队中间的大量运兵船只,以及那些辎重船。
从腊月二十九在顺化祭旗出兵,短短的十天时间,整个南中军便完成了军队动员、收拢人员,兵力集结,物资筹措上船,运输船只的征用等大量琐碎繁杂的工作,并且三个旅的部队在福建与广东交界处海面会合,编成了浩浩荡荡的行军队伍顶着北风向北前进到了南直隶洋面。
几声小哨声响起,船队上空散发出阵阵的饭菜香气,吸引得数百只海鸟在船队上空盘旋飞舞,希望哪位能够给它们施舍一些残羹剩饭。
裹紧了自己身上的海龙皮袍子,王承恩出了船舱,在几个小太监的护卫下,他要展现一下天使的亲善温和等风度。
舱外,六个锦衣卫的旗校手扶着绣春刀在那里站班。虽然努力的腆胸叠肚做出一副威武雄壮的样子,但是他们脸上带出来的浮躁油滑,却让人看了不由得想起那句沐猴而冠的成语。
稍远一些,是两个近卫营的甲长带着十余名兵士在那里执勤,虽然阵阵寒风吹得他们微微有些发抖,但却依旧如同钢浇铁铸一般站立在那里。
“弟兄们是不是有些冷?”
王承恩走到为首的甲长面前关切的慰问。
“这军装是不是薄了些?”他用手指捻了捻几个士兵身上的胖袄和外面套着的皮制坎肩。
“回禀公公,厚实是够厚了。但是在海上,被风一打。一样被打透了。兄弟们都是南人,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寒冷天气。故而有些受不了。”
慰问了站班的哨兵,王承恩迎面遇到了同船的王德化,两位大太监都是满面春风的打量着对方。几天的海上昼夜兼程虽然辛苦,但是二人的气色却还都不错。身上的海龙皮、玄狐皮袍服帽子都是守汉命人连夜赶制而成,穿在身上极暖和又显现出了天使的气度威严。
二人口中打着哈哈,往供船上同船的兵士军官们用饭的船舱中行去。
船舱之中,泾渭分明的成了两个阵营。
身上穿的花团锦簇的京营官兵和锦衣卫是一个,身上胖袄盔甲皮坎肩的南中军官兵则是自发的聚集在了一处。存在决定意识。双方生活环境的不同导致了彼此互相看着都别扭。
刚刚登船出发时,双方就爆发了小冲突。
在随同二位传旨天使南下的京营将士看来,自己身为传旨钦差的护卫。理应被待为上宾。虽然说兜里装满了程仪银子。也曾经在顺化的大小店铺之中疯狂采购了一番,但是当听说马上就要北上勤王,这些大爷们嘴里骂骂咧咧的勉强登船。照他们看了来,既然已经传了旨意,那么打仗送死这种事情就应该由这群南中蛮子去,至于说他们这些京城来的大爷们。当然是要在这钱粮丰富之地好好的享受几天,然后再慢悠悠的北上领军功去才是正经。
到了用饭的时候,几个京营的军官借题发挥,对于船上的伙食表示不满。倒是随船的司务长不卑不亢的回答他们的质问:“我们南中军就是分为三种伙食标准,大灶、中灶、小灶。水手吃的要比咱们陆军好,那是因为他们昼夜都要操劳。自然要吃的好些。你是千总,可以吃中灶去,每顿饭三菜一汤有一壶酒和水果。”
那千总如何受得了这个?一声招呼就要带人上前打群架。那司务长也不示弱,领着一群伙夫当即便列开了阵势准备迎敌。恰好被王德化的一名心腹小太监发现,当二位王公公赶来时候,那千总和几个京营士兵已经被打倒在地,身上满是油污汤水,口中兀自叫骂不已。两拨人马彼此之间横眉怒目剑拔弩张。
“你这厮,若是再敢骂一句,老子就用这马勺敲断你的一根手指头!”
那司务长黑着脸朝那千总低声吼道。
“这位将军,这是何故?”
王德化和王承恩倒是很客气的对这司务长。
“标下见过二位公公。照着我军制度,营官一下军官吃中灶,甲长一下人员用大灶。这几位嫌饭食不好,要求吃小灶或者是和您一个标准的饭食。”那司务长指了指后舱中几个伙夫正在紧手快脚张罗的菜肴,冷热荤素甜咸具备的二十多个菜肴,在这船上已经算是盛宴了。
“那酒席,我家主公敬重二位公公千里南下,勤于王事。特命标下用他的私财准备的,一切花销都由内账房支出。您让标下如何为这几位再去张罗一桌?”
那司务长也是在人群中打滚出的老油条,自然知道该如何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席话说出来,听得二位公公眉花眼笑,屁股立刻坐到了南中军这边。
“你这杀才!平日里作威作福也就罢了!跟着咱家出来也不思悔改,还敢如此放肆!”那千总脸都白得比雪还胜过三分,立刻求饶不止。
从这以后,虽然双方见面仍旧不说话,但是京营将士从气势上先逊了一筹。其实,平心而论。这船上的伙食,特别是军官们享用的中灶,要比那几个家伙在京城家中吃得还要好些,虽然味道可能不如他家中,但是胜在真材实料,大鱼大肉的。这群家伙不过就是找茬发飙罢了。不想却踢在了铁板上。
见两拨将士只管闷头在那里吃饭,二位大太监彼此笑了笑,在七八个小太监和亲随的护卫之下。回到自己的座舱中用饭。
“这饮食虽然粗糙,不及京中来得精致细巧,但是胜在豪气满怀。”王德化用象牙镶银的筷子指点着桌上的美酒佳肴。整只的鸡鸭,硕大的龙虾。喷香的牛肉,翻着红汤的铜鼎向外发散着诱人的香气。
“王公公,照着这行军速度,怕是到正月十五,你我便可以在天津城中看花灯了。”
王德化朝着王承恩端起酒杯敬了一杯。
“公公,咱家却不敢这般乐观。来日大难,眼前可忧。”
王承恩的脸上愁形于色。
“王公公这是从何说起?李大将军忧心国事,接旨后立刻点兵万余征集民船数百艘帆樯如林北上。太宗皇帝之后。便再无如此庞大的船队了,这分明是国朝中兴有望啊!”
“公公,咱家担心的正是于此!”两名小太监受命去了王承恩的舱中取来了几本册子,递到了王德化面前。
“公公请看,这是李大将军邀请广东官员在我二人抵埠之前在南中游历参观时,几位官员写的见闻录。辗转到了咱家手中。里面写了南中从练兵、开垦、开矿、修路、建堡,移民、筑路,到选拔任免官员,各处政务官的升迁赏罚,都有自己一套制度。与内地迥然不同。且儿童不分男女种族,凡年满六周岁者必须入学堂读书识字。由官家提供伙食书本。家中父母长辈有胆敢藏匿不送者,重罚!十余年下来,南中已经是读书识字之人比比皆是,然却只是教授谋生之道,不讲圣人之道。”
“且官员选拔,也是分为两大类,一是从所谓政事堂培训的村长,到各处新开辟土地中开辟荆棘,以启山林,之后逐步提拔起来。而另外一批,便是历次战事中受伤之军士,不适合在军中征战者,便放到各处担任政务官或是守备民壮头目。层次分明,各负其责,虽然有冗员过多耗费钱粮之忧,但是行政效率之高,如臂使指指挥贯通圆润如意。一道命令从所谓公事房发出,一日之内到达府城,又一日便到县城,再一日便到乡镇村寨。要人要粮,出兵打仗,便是呼喝间立刻办理。公公,我大明各处,可有这样的地方?”
王承恩的那几本游记、笔记,在王德化手中变得沉重起来。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脸色有些发白。
“还有,公公。如今我大明各处天灾*不断,如果不是李将军用钱粮供奉宫廷,只怕皇爷的日子会更加难过。眼下李大人对大明忠心耿耿,可是,据咱家所知,他麾下各处连年丰收,数千万亩田地皆是上好的水田,每年可以收获两到三次水稻,一年下来可收获十石左右稻米!又有稻子与油菜间作之法,村寨乡镇之间,更有无数鱼塘与六畜养殖场。粮油肉食一样不缺。而且,家家户户都有数十亩上百亩田地,又有耕牛铁犁等物,且南中食用牛肉不算犯法,耕牛养殖场、肉牛养殖场各府皆有。照我公公,我大明如今可有这样的地方?若是我大明底蕴被李大人全数窥去,就算是他想要做郭子仪,可是若是他部下将领有打算做从龙之臣的,又该如何?”
“啪嗒!”王德化手中的筷子不由得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几点油汤被转瞬间吸收的干净。
“公公,还有一桩要命的事,这里的丁壮,自成丁之日起,除了可以有数十亩的开垦荒地权利之外,便是要接受兵戈训练,壮丁每年不得少于三个月,这三个月可是日日操练啊!公公!比起戚少保的戚家军来还要强胜数倍!这些人每日操练时势必高呼,咱们吃谁的饭、穿谁的衣、扛谁的枪、领谁的饷、种谁的田等口号,答曰,皆是将军的。再问,咱们要替谁出力卖命?兵士回答,要替将军卖命。公公想想。长此以往,军中只知道有李将军,压根不知道有大明皇帝啊!”
王承恩的话还在缓慢平和的进行,但是随着王承恩的话语,王德化突然觉得这舱内虽然点着几个炉子,身上还披着厚厚的皮袍子,却依旧感到寒冷彻骨。
“咱家自从抵达顺化之后,也曾经试图联络南中军中忠义之士。但是,多方联络均告失败。这些人礼数上都不曾欠缺一星半点,但是客套中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为何?!”
“公公,一个甲长一个月的军饷便是五块银元,另有出征津贴四块。家中的田地等项收入还不计算在内。试想一下,公公,我大明如何能够开出比这更高的军饷?而且此辈皆是苗瑶之辈居多,心中只知道有李将军,不知道有大明天子。”
“如你一说。李大人用的好便是擎天保驾的郭子仪,用的不好,便是又一个杨应龙!”
“非也!非也!公公。杨应龙困守播州。山高水险之地只想做一个化外皇帝。这李大将军其志远不止此!”
王德化的眼睛努了起来,脸颊上的几块肌肉也是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比令大明朝几乎耗费了数省钱粮兵马才平息下去的播州土司杨应龙还要过分的,那就只有当年的龙虎将军,李守汉的前任努尔哈赤了。
“这话可是不敢乱讲的。”他仔细向四外看了看,还好,在舱内外值更当班的都是他二人的心腹。若是被南中军的人听了去。少不得会来一出瓜州沉船。在这大海上,一条船因为风浪颠簸而翻了、沉了,自然是最简单合理不过的事。
“你说他其志不小,可有证据?”
王德化压得低低的声音问王承恩。
“公公,咱家如此说。自然是有咱家的道理的。你往舱外看看,这大小数百艘船只。若是都是他李家的,朝廷祖制禁止造大船,这岂不是违反祖制?若不是他李家的,那些西洋大船,他擅自征发,算不算违背制度?”
“还有,这船队之中有三个旅的兵马,但是公公见到了多少骡马上船?大多都是车辆和挽具鞍韂等物到了船上,马匹骡子却是极少数几匹。可是南中军又是有着大批的车辆辎重火炮要用骡马牵引,公公可知,这些骡马从何而来?!”
“这许多骡马,难道他打算到了京畿之地再行征集不成?或者打着太仆寺、御马监的主意?”
太仆寺和御马监都是为皇帝和朝廷管理马政的,区别就是在于一个是朝廷的,一个是皇帝的。就算是建奴多次兵临北京城下,负责为皇帝养马的太仆寺等机构还是能够一次拿出御马一百匹、太仆马一千匹供皇帝赏赐卢象升之用。
但是要保证万余人作战的粮草辎重火炮运输,如此众多的马匹,怕是太仆寺和御马监就是倾家荡产也未必拿得出来!
“非也!非也!”
今天王承恩似乎是吃错了什么东西,一个劲地同王德化较劲。
“公公可知道我们此刻的位置?”
“不是在南直隶左近?今日午时船长报告我说是在宁波府附近,向西不远便是嵊泗县的花岛、蝴蝶岛!王公公你问咱家这个何意?!”
“公公,向东,千余里,便是朝鲜的一座大岛!那岛上从元鞑子起便是用来养马,地方千里最是利于蕃殖马匹。如今那岛便是归南中军所管辖!”
这话说出,更是令王德化倒吸了一口冷气。
“如此便是济州府?这厮好大的胆子!擅自与附逆叛贼开战倒也罢了,如何割裂人家的土地?而且不向朝廷奏报一句,这厮!果然好大的胆子!”
“公公,以咱家看来,此时船队之中各部所需要的马匹,怕是都会在济州岛起运,然后抵达天津登陆,稍加几天调教,李将军的部队便是士饱马腾的精悍之军。此人,用的好,便是一个特大号的秦良玉,本朝的郭子仪,用得不好,便是那安禄山、赵匡胤。”
王德化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论起地位自然要比王承恩这个秉笔太监高出一块,他有些烦躁的在舱内往来踱步,吩咐小太监去取来地图。
“王公公,你是从何处得知南中军攻占济州岛用于养马之事?”
“便是那日装船出发之日,一名营官唤作唐换的一时不备,泄露了出来。”
展开了大明全舆一览图,二位王公公找到了如今的位置又向东找到了济州岛的位置。两个人立刻拧起了两道稀疏的眉毛。
“不能动他啊!不能动啊!”
“这个地方太歹毒了,绝对不能动他啊!”
两位王公公仔细的看了看耽罗岛与吴淞口、宁波府、松江府、江阴等朝廷的财赋之区的距离,再想想此刻在船队中耀武扬威的那两艘巨大的船舶。别的不说,单是守汉新近下水的旗舰常胜号上,光是水手便有*百人之多,船上大小各类火炮百余门,(这还只是船上炮位上的,那些临时搭乘船只的十二磅炮、克龙炮、臼炮还不在其中。)“若是动了他,他的部下拥戴成年子女出来号令全军,别的不用,只要以炮船船队不停的骚扰南直隶沿海地区,甚至是逆流而上截断运河漕运,朝廷便永无宁日。”
“此人只能拉拢,以官爵职位忠义着意笼络之,切不可动杀机。”
王承恩丢下守汉送给他的一副眼镜,揉揉鼻梁上的夹痕,很是沮丧。
“我看也未必!”倒是王德化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公公的意思是?”
“树大有枯枝。你方才说李某的军队都要高声呼喊口号,我看却未必全数都是他的死党。不过,此事还是要进京之后面奏陛下才可以。免得事机不密,打草惊蛇!”
“轰!轰!”
海面上隐约传来两声号炮之声,过了片刻,这条踏浪号的船长来到二位公公面前。
“启禀二位公公,前锋的信使船回来了。主公说有紧急军情请二位过船去商议。”
“二位公公!刚刚接到的敌情,三日前,建奴岳托等人引数万大军大举攻打济南,济南陷落敌手!”
刚刚到了守汉的常胜号上,茶水还未曾奉上一碗,这个惊人的消息便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在二位王公公头上炸响。
“所以,本官决定,全体船队转舵,不去天津了。直奔山东。本官要在山东与多尔衮等建奴诸酋见个高低!”
船舱里立刻弥漫着一阵阵淡淡的尿骚味道,也不知道是哪个随行的小太监吓得尿了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