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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历史学家和当时生活在城中的亲历者所详细记载的那样,公元一六六五年,一场大瘟疫袭击了伦敦和它的周边地区。待到翌年夏天的大火将大半个城市烧成灰烬时,伦敦已经损失了一半的人口,其中既有死于瘟疫的,也有死于跟随瘟疫而来的怪异之物的。关于前者的记录已经有太多太多;而后者却鲜有文字传世,因为留存下来的第一手资料往往弄错了这些事件的本质,而英国国教会和陛下的政府在此后的多年间也多次试图掩盖事实真相。我写下这份记录时内心不能说一点不安也没有,因为政府内部有许多人宁愿那一年真正的历史永远是个秘密。但是读过我在伦敦的报纸上的日记连载的读者都知道,我从不避讳和盘托出自己的超自然经历的全部真相,我认为,只有如实地讲述我对此事所知的一切,才是对读者,也是对我的祖先尽到了责任。为了解释事实真相,有两件事我必须先交代一下;第一,是我的祖父——第六代威斯敏斯特子爵 大卫·布莱克伍德david blackwood 爵士的生平,第二,是一个曾经广为人知,现在却已被遗忘的种族的真面目。

祖父是他的父亲 菲利普·布莱克伍德phillip blackwood 的第三个儿子。家族本来并不指望他继承家业,因此他也不像他的两个哥哥 史蒂文Stephen 和 克里夫clifford 那样接受过正规的教育和培养;要不是哥哥们英年早逝(为他们的名声着想,我不敢在这里详谈他们具体的死因)这份重任原本不会落到他头上。在他十二岁那年,他父亲给他在海军中谋了个职位,他在那种纪律严明的环境中格格不入,作为见习水兵表现得很糟,十五岁那年,他跟着一艘私掠船跑了,此后直至他继承爵位的十多年间,他一直在美洲的海岸线上与西班牙人交火。他蒙主恩召的时候,我还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当时他的岁数已经很大,即使是在以长寿着称的我的家族中也能算得上是高寿,但就算身为百岁老人,他依然保留着年轻时的私掠生涯留下的大部分印记;他身高远超七英尺,灰色的大胡子(我听说在他年轻时,这胡子红得像血,跟我自己的棕色胡须完全不一样)一直垂到胸口,还有一头长发与之相配,他锐利的蓝眼睛仿佛能刺穿人的灵魂,洪亮的嗓音仿佛能震碎人的骨骼。

他一生闻名于对基督教会的慷慨捐献,但他捐献的对象从来不止一个,不论是天主教还是新教,在他看来都很需要钱。他的脖子上用链子挂着一枚上好的纯银打造的十字架,不时把它作为抵御邪恶的护身符来使唤,不论何时,他都惯于随身携带不少于七本各种语言的《圣经》,其中甚至包括一本据说是约翰·迪伊1亲手抄写的以诺语抄本。他的双肩上总是各挂着一个枪套,腰间一侧佩着剑,另一侧挂着装有几小瓶圣水的小包。他会毫不迟疑地痛揍在他面前亵渎圣名的人,但他并不是那种滴酒不沾的清教徒;比拼酒量时,他从没输给过任何人,他还是个出了名的好色之徒,谈起肉体的享乐,他能让最放荡的水手脸红。即使在获得了贵族头衔之后,他也依然桀骜不驯;漫游癖永远纠缠着他,使他不断地投身到冒险当中(我似乎也从他那里遗传到了这一点,幸运的是我没有遗传到其他的一些东西)。他一生中从事过各种各样的职业——骑士,猎巫人,自由职驱魔师,瘟疫医生,海盗,雇佣兵,大使,甚至还当过六个月的威尼斯总督,不过在接下来要谈到的那一年,他正投身于一项为他赢来了最险恶的声名的事业——精灵猎人。

精灵elves 是真实存在的,朋友们!这种生物在我国又被称为 小仙子faeries ,如今人们大多以为他们是一种轻盈、小巧而古怪的人形生物,就像那些骗过了柯南·道尔爵士的伪造照片里的有翼小人,或是民间传说中在倒霉的工人打盹时替他们修鞋子或烤面包的生灵,抑或是在一年一度的礼品速递中协助圣诞老人(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他老人家是克里比奇纸牌的高手,而且能一口气灌下分量足够杀死大多数人的威士忌)的那些小帮手。但是,在过去的几百年中,他们可不是这种可笑的形象。随便哪个学者都可以告诉你,“小仙子”一词来源于“ 仙灵一族the Fair Folk ”,这个词是个委婉语,用以避免说出他们真正的名字(我也不会在这里说出来),因为只要把他们的名字念出声就会引来他们的关注,而仙灵的关注——视他们当时的心情而定——有可能比死刑宣判还要糟糕。因此,假如你真的非要说起他们的话,最慎重的做法是同时多说他们的好话,这样就算你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至少他们不会认为你冒犯了他们。

现在可以确信的是,精灵这一种族已经彻底绝灭了;上一次可靠的活体目击记录已是上世纪初的事,即使是在当时,他们也已经非常罕见,因为在中世纪后期他们就被捕猎得所剩无几。如果达尔文的进化论是正确的(对此我是认同的,这让我那位当大主教的弟弟大为惊恐),那他们应该属于 仙人homo alvis 这个物种,是我们人类的近亲,在数万年前从人类当中分化了出去。在身体方面,他们和我们非常相似,但与我们不同的是,他们拥有意识的力量;只凭一个想法,他们就能随心所欲地改变周围的世界。他们能变化自己和别人的容貌;让农作物瞬间成熟或是长到不可思议的尺寸;操纵人与动物的头脑,使其按他们的意愿行事;入侵入睡者的梦境,使其生病或发狂;他们随意扭曲自然规律的手段还远不止这些。因为拥有这样的能力,他们从未像我们的祖先那样建立定居地或劳作,他们的人数也一直没增长多少;通常他们不是独居就是少数几人聚居,生活在无人居住或被人类遗弃的地点,以及人类定居点的外围,他们性情反复无常,总是利用能力将自己的欲望化为现实,肆意地玩弄人类,想找伴侣就找伴侣,不想找就不找,因为他们的能力使他们很少会因为衰老或意外而死亡,于是他们也不需要子嗣来服侍他们,或继承他们的遗产。

哦,我跑题了。

在1665年夏天,瘟疫最初袭向伦敦的时候,人们普遍认为它就是几百年前席卷欧洲的那种大流行病——黑死病,此前它已经开始在英格兰东南部的其他城镇蔓延。确实,在最初的数周至数月间,它的症状和那场臭名昭着的瘟疫一模一样;发烧,腹股沟和肢体末端长出脓疱,接下来就是抽搐、坏疽、窒息、死亡。城市内外都设立了隔离区,政府雇佣了无数的医生和学者来查明病因,记录传播途径,并将尸体收殓于万人冢中。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这种疾病似乎违背了当时已知的一些关于疾病的自然规律;许多人发病之前并未与其他患者有过接触,也没有暴露在瘴气或污物中,事实上,有很多患者在前一天还完全健康,后一天就会突然暴毙。当夏去冬来,病人又出现了新的状况;很多人在疫病的其他症状出现的同时或之前,会剧烈消瘦,仿佛只需一夜的时间就会变得苍白憔悴。

一月五日那天,太阳在两点十分就下了山;即使是在伦敦,这也早得太离奇了,天文学家们至今都无法对此作出解释,而且国内其他地方似乎并未观察到这一异象。那是漫长、寒冷而又黑暗的一夜;虽然天空万里无云,但皮普斯2在日记中写道,当时天上既看不到月亮也看不到星星,温度据说已经降到了冰点以下,但露水不但没有冻结,反而紧紧贴住了所有物体的表面,它们冷得出奇,寒彻骨髓。第二天早上,直到九点十五分太阳才再次出现在地平线上,当惨淡的阳光终于照亮这个冬日清晨时,人们在泰晤士河上看到了诡异而恐怖的一幕;约有一百多具男女尸体脸朝下漂浮在河面上,它们一丝不挂,身体像象牙般惨白,躯干上留有被开膛又被缝合起来的痕迹,仿佛被一位技艺高超的解剖学家解剖过。接下来的数日内,这些可怜的家伙的家人和邻居陆陆续续地被找了出来,他们所有人都叙述了一段大同小异的故事;受害者在长夜中突然发病,变得苍白,继而陷入疯狂,在疯狂的驱使下企图攻击并杀死身边的亲人。有一小部分的攻击行动确实成功了,他们在完全不知自己在干什么的状态下亲手掐死了自己所爱的人,或是撕咬他们的身体,直至他们失血而死,不过大多数情况下,要么是亲情成功制约了他们的行为,要么是亲人为了自卫不得不杀了他们。但最终,这些病人无一例外地以各自的方式结束了生命,而他们的家人对此后发生的事的描述完全一致;一个瘟疫医生装束的男子前来敲门,说服他们把自家的尸体抬出来,将它们和其他尸体一同堆放到他拉着的手推车上带走。

光是这件事就足以引起市长和枢密院3的警觉了,因为英格兰的土地上从未发生过如此野蛮的行径,但是更奇怪的事还在后头,几天后,这些死者中有很多人竟再次站了起来,它们大多已经有了不同程度的腐烂,既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但不知为何却能够行动,而且再次开始攻击每一个凑巧出现在它们面前的人。死者复活这种事自从耶稣基督的时代之后就不曾有过记载了,而现在笼罩着伦敦的恐怖跟那种奇迹完全是两回事。教会犹豫着要不要公开事实真相, 第五君主主义者the Fifth monarchists 则宣称这是新的千年王国即将降临的预兆,他们相当一部分的成员开始避世隐居,躲藏在僻静的乡间,等待着他们预想中的神罚的到来;虽然第五君主主义者早已成为了历史,但是据确信,这批末日论者追捧的“第五教会”在上流社会的阴影中一直苟延至今。市政府的要员们一致同意,现在这里需要的是一位超自然事物的专家——就这样,市长的信送到了巴斯克地区、我祖父的手上——当时他正在那里忙着对付一个威胁要给西班牙王室带来可怕灾难的德鲁伊组织——通知他,他们需要他的帮助,十万火急。

祖父在他的笔记中总结道,当他在几周后到达伦敦时,情况已经严重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昼夜的交替不再遵循任何规律;太阳随时都可能突然落下,然后可能会在午夜时分升起,也可能一连几天都不再升起;反过来,也有时太阳怎么也不肯落下,整个城市都炙烤在它那不灭的炽热中。夜幕降临时,复生的死者不受控制地在街头游荡,攻击它们遇到的一切,还有人看见最近刚刚死去的人从瘟疫受害者的万人冢里钻出来。据传这些活尸甚至挤满了伦敦塔和圣詹姆士宫里空荡的厅堂。由于瘟疫的事已经传开,不再有船只进入伦敦,原本在城内的船只则不断驶离,尽管它们的船长都很清楚,就算他们能抵达外国的海岸,别的国家为了不遭遇同样的灾难也只会把他们遣送回来。一月五日夜间被目击到的那个瘟疫医生没有再出现,但是其他的怪异事件还是层出不穷。祖父回忆说,在到达城中的第二天,他在马里波恩看见二十多头鹿排着整齐的队伍前进,仿佛拉着一辆看不见的马车,但是它们身上既没有骑手也没有挽具,只是队尾的一头鹿背上背着一只死狐狸。他默默观察着它们,只见这支队伍来到一个万人冢前,队尾的鹿把狐狸甩进坑里,然后鹿群依然排着和来时一样整齐的队伍回到了森林中。

根据最初几日的观察,以及与城里的医生的讨论,祖父发现,虽然隔离措施已被证实并无效果,隔离区内外的发病和死亡人数都在飙升,但现在的患者和死者很少出现这场瘟疫最初爆发时标志性的腹股沟脓疱症状。祖父推测,最初为这座城市带来灾难的可能确实是黑死病,但它现在已经告一段落,现在影响着这里的是某种超自然的事物。经过调查,他发现在街头游荡的死者完全与野兽无异;肉体虽然仍在,但其中曾经寄宿过的灵魂已经荡然无存,只留下了对杀戮与进食的渴望。它们似乎没有痛觉,也不怕祖父佩戴的十字架,但在接触到十字架时却会畏缩,接触点还会留下被烙铁烫过一样的伤痕。火焰可以有效地将它们送回它们该去的安息之所,肢解也可以,令他感到不安的是,用银质子弹打击头部或心脏也能达到一样的效果。这些证据足以让大卫·布莱克伍德爵士锁定伦敦当下的恐怖事件的真正源头;毫无疑问,是一个或几个仙灵在背后搞鬼。复活的死尸本身并无超常之处,它们也不是骚扰着巴尔干半岛的那些斯特里戈伊,4除了隐居森林的那个可怕的古老种族的疯狂欲望之外,这些复活现象不可能有别的解释了。

为了保护市民免受死者的伤害,祖父尽可能地招募了所有未染病的民兵,又让伦敦城内每一个还能工作的银匠来协助他们。他为他们配备了银质子弹、银刃剑,以及跟他自己佩戴的一样的银十字架,因为众所周知,在上帝的名义下受过祝福的银十字架会在遇到仙灵时发出明亮的蓝光以示警告。入夜之后,他们在大街小巷巡逻,消灭遇到的所有死者,并留意它们的创造者是否就在附近。他下令烧了万人冢,并要求全城的教堂一旦发现天空开始变暗就要以和平时期的伦敦前所未闻的音量鸣钟,警告市民立刻回到家中,在黑夜过去之前都不要出门。搜寻死尸的队伍一刻不停地工作;因为哪怕让一具未被发现的尸体复活,都可能造成数不清的灾祸。

大量宣传小册子被散发了出去,牧师们在街头巷尾宣讲着黑夜的危险性,并呼吁每一个市民留神观察是否有迹象显示自己的邻居是仙灵假扮的;比如用眼角余光看时身形会轻微扭曲,畏惧十字架和教堂钟声,附近没有花却闻到新鲜的花香,以为自己独处时却听到耳边的轻笑。几个月过去了,冬天让位于同样无常而严酷的夏天,此时因被怀疑是仙灵而遭逮捕的伦敦人没有一百也有好几十个了,但是最终他们没有一个被证实真的是仙灵,直到八月末的某天晚上,我祖父过了午夜还在萨瑟克区给一间病房消毒,这时有个信差找上了他,向他报告了发生在布丁巷的一桩奇事。一名民兵在这个暂时没有死者出没的区域巡逻时,发觉一家已打烊的面包店窗户上盖着的木板缝隙间有光线透出。他示意同伴们保持安静,准备好武器,然后自己走近面包店,向缝隙里窥去,却看见了让他几乎以为自己发了疯的一幕;炉子里点着火,面粉正在被揉成面团,馅料正在被填进馅饼,面包正在被烤熟,肉正在烤肉叉上转动,但这一切都是自动完成的,没有任何人类的参与,只有一个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一动不动地倚在墙上,望着眼前的景象。民兵们冲进店里,很快拘捕了这个青年,后者丝毫没有挣扎,但他们的手一碰到他,周围的巫术把戏就瞬间消失了;面团不再动弹,烤肉叉停止了转动,炉火也熄灭了。那个青年只会说荷兰语,显然无法回答他们的问话,于是他们把他送到了老贝利,5在破晓之后,我的祖父就是在那里与他见面的。他一走进关押那青年的囚室,就注意到十字架开始发光。祖父过去也遇到过仙灵,那时十字架发出的光几乎比太阳还耀眼;但是这一次,它的光芒没有那么强烈,只是晦暗的微光,就像久远的回忆中西沉的落日。

祖父自己也不会说荷兰语,但他发现自己能跟得上对方的意思,至少能听明白他的名字叫 沃特·范德霍恩wouter Vanderhorn ,最近刚从西属尼德兰来到这里。他原本不肯再多说了,但祖父威胁说要把他送去教会那里,看他们能从他嘴里挖出些什么,他这才解释了自己在面包店的行为,他的话令祖父大为震惊。他坚称自己不是仙灵——但他的祖父是仙灵,他来伦敦是为了照料他,因为他病得很重。在一番谈判和警告之后,沃特终于答应带我祖父和他的手下们去见见这位老范德霍恩;于是,在夜幕再一次过早地降临时,他们俩在一队民兵的陪同下上了路,伦敦圣公会主教也带着几名助祭跟他们一同前往,因为他们对解决眼前的灾难抱有强烈而虔诚的渴望。

沃特带领他们来到城外的一处早已被人遗忘的墓地的地下墓穴,他说老人就躲在这里,然后引着他们走下台阶,进入一间密室,只见破旧不堪的床铺上躺着一个极度苍老而脱形的男人;他的身体佝偻皱缩,恐怕只有年轻时的一半大小,头发早就一根不剩,眼中蒙着一层白雾,显然不是已经失明就是接近失明。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伴随着刺耳的剧喘。更可怕的是,他差不多从头到脚都长满了脓疱,众人依靠火把看清他那饱受瘟疫侵蚀的身体时,有不少人因为害怕被感染而慌忙后退。祖父的十字架发出的光变亮了,但还是不如他过去看到过的那么亮。还没等他开口,主教就抢先要求老人解释清楚,他就跟他的孙子一样只会说荷兰语,祖父只好为他们翻译。

老人自称名叫 约翰Johann ,今年已经五百十七岁了,一生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低地诸国6度过的。他的母亲是一个独居在森林里的仙灵,但跟她的同胞不同的是,比起她天生的能力带给她的一切,她更渴望亲自养育一个孩子。由于在同胞中找不到合适的配偶(我手头的资料中间接地提到过,那个时代他们在欧洲已经差不多彻底灭绝了),她就诱骗一个樵夫娶了自己,而他是他们这段婚姻从头到底唯一的孩子。在年幼时,他和母亲一同生活在森林里,但他始终未能学会像她的同胞一样随意操控整个世界,他的能力似乎只在他入梦时才会生效。他十二岁那年,教会派来的猎巫人杀死了他的父母,只剩下他一个人,最终他以孤儿的身份来到城市里,学起了手艺,后来又建立了家庭,尽管没过多久家人的寿命就先于他走到了尽头。几十年过去了,然后是几百年,随着他越来越衰老,他开始寻找母亲的其他同胞,希望能学到他们恢复青春的法术,但是他花了近一个世纪找遍了欧洲也没有找到一个仙灵,甚至连跟他一样的混血仙灵都没找到。就在他深陷绝望的时候,他偶然听说有一部戏剧正在伦敦上演,这是半个世纪前的一部旧剧的重演,它的作者是一位名叫莎士比亚的英国人,剧中提到了仙灵的事。(祖父在回忆录中没有明确说出这部戏剧的名字,但我可以肯定他说的是《仲夏夜之梦》)约翰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母亲曾对他讲过奥布朗和提泰妮娅7的故事——约翰猜想道,既然这个诗人也能讲他们的故事,是不是意味着现在还有仙灵生活在英格兰?他立刻搭船来到伦敦,避人耳目地躲藏起来,准备开始他的搜寻,但是命运跟他开了个玩笑,去年五月他到达伦敦的时间与瘟疫爆发的时间不谋而合,他自己也染上了瘟疫,只能躲在墓穴里等死。

老人说得精疲力尽,很快就沉睡过去,这时沃特解释道,最近几个月来他一直在脑海中听到他的祖父在呼唤他,求他来伦敦帮助自己。找到一艘愿意来这里的船费了他不少力气,但最终他总算在本月初抵达了伦敦,然后依照祖父那无声的话语的指示来到了这个墓穴。据他推测,他祖父的精灵血统强大到足以防止他死于瘟疫,但却无法阻止他出现症状,更无法将疾病赶出他那衰老的身体;他只能无助地躺在黑暗的墓穴里,被永不消退的高烧折磨,在昏睡与清醒的边缘徘徊,他昏睡时会陷入恐怖的噩梦中,正是这些噩梦导致了太阳的反复消失和死者的复生。沃特不敢向当局求助,因为他非常清楚,教会认为仙灵是魔鬼对上帝造物的拙劣模仿,其存在本身就是对上帝子民的一种玷污,一旦被发现,他们两个很可能都会上火刑架。他说,虽然他身上的精灵血统比他祖父要稀薄得多,但经过一番练习后他终于学会了操纵面包店里的工具,并把制造出的食物带往墓穴,期望能给祖父补充营养,使其恢复健康并获得战胜瘟疫的力量。(密室里确实到处散落着吃剩的蛋糕和尖尖的牛骨。)

得知了事实真相后,主教和他的助祭们激烈地争论起接下来该怎么办。仙灵缺乏神圣的灵魂,因此在见到他们时将他们杀死不算是罪恶;但是这两人虽有精灵的血统,同时也拥有人类的血统,也就是说,神圣的火花也同样在他们体内闪动。约翰无疑已经重病而且发疯了,比起绞架,他更适合去的是精神病院;但是以他这样的状况,监禁他也并不能改变什么。那个年轻人又该怎么办?虽然他的手段有些不得体,但本人并没有恶意。也许最好还是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把他们俩都关一段时间,然后等大主教来做定夺?

就在那时,在一片嘈杂的讨论声中,我的祖父划了个十字,咕哝着为老人的灵魂祈祷了一句,从肩上的枪套里拔出手枪,将一发银质子弹送进了那个可怜的老混血仙灵的心脏。枪声在墓穴中震耳欲聋,火光几乎闪瞎人眼。约翰眼中的生命之火熄灭的那一瞬间,沃特发出了一阵恐怖的尖叫。祖父扔下用过的枪,准备拔出另一支枪来了结这青年的生命,但是主教抢在他开枪前挡到了两人之间,要求他立刻退下,因为有一道久违的光芒正从台阶顶端照射下来——那是之前随着老人的入睡而消失的正午的阳光。一切的恐怖,似乎,终于结束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太阳按照夏末的正常时间升起和落下,死者也不再复生。此后仍有少数伦敦人死于瘟疫,但是到了九月初已经没有新增病例的报告。市政府的要员们稍微讨论了一下该如何处理可怜的约翰的遗体。城里有好几名医生对解剖这具尸体表示出强烈的兴趣,因为或许可以通过检查它的脑部来分辨我们与仙灵之间的差异,搞清楚仙灵是如何使出那些神奇法术的,而且这具尸体的瘟疫发展到了前所未见的晚期状态,也许能为将来更好地治疗这种疾病提供线索。但是最终,主教公署对此等亵渎行为表示了反对,并下令将这具尸体与其他瘟疫受害者的尸体一同烧掉。沃特上法庭时,主审法官宣布,虽然他犯下了不知多少条足够被处以死刑、苦役或流放的罪,但考虑到当时的情境,还是决定对他从轻发落,只要求他向面包店赔偿盗用和损坏店中物资造成的损失,共计五先令。沃特身上差不多连一便士都没有,我的祖父不太情愿地替他掏了腰包,条件是他必须在周末之前离开英格兰,从此不再回来。

然而就在那一周的周四凌晨,那场有名的大火从伦敦西部燃烧起来。它整整烧了四天,等到它终于被扑灭时,城市大部分区域已经化为一片废墟。假如这场火早来个一两年,也许会有成千上万的人丧生;但是由于一年来瘟疫的肆虐,许多起火的房屋当时早已无人居住,据推测大火本身只造成极少数人身亡。在接下来的几周里,废墟被清理干净,重建城市的计划提上了议事日程,城里的验尸官们确认了大火起源于布丁巷,就在沃特用魔法给他的祖父制造食物的那个面包店附近。面包店已经被彻底烧光,只有那个巨大的石制火炉还没有垮掉,炉膛里发现了一具人类骨骸,虽被难以想象的高温炙烤,却没有完全化为灰烬。祖父在自己的笔记中揣测,这具骨骸可能就是沃特,沃特尽管看似坦诚,但实际上他根本不是他所声称的那个人,因为约翰的证言中虽然提到过自己有家庭,却从没提过自己有个孙子,更别说是像沃特这样年轻的孙子了。考虑到他的祖父拥有使无生命物体获得生命的能力,很有可能——实际上也许这就是事实——根本不存在沃特这个人,是约翰在高热的迷梦中创造了这样一个他自己从来不曾拥有过的孙子,可以在他有需要时帮助他,同时又拥有他自己所匮乏的祖传魔法天赋。在创造他的人死去之后,沃特失去了存在的目的,他选择了投身于燃烧的火炉,结束自己的生命——在烈火焚身之时,他的能力在无意间又被触动,点燃了周围的城市,将伦敦化作一个巨大的火葬堆。

伦敦很快便被重建起来,从一片脏乱不堪的中古棚户区变成了我们如今看到的辉煌的大都市,在大火之后,瘟疫再也没有回到过我们的城市,泰晤士河畔也再没有出现过仙灵的影踪。亲爱的读者,也许你会倾向于认为这个故事是胡编乱造,但是毕竟这个故事将会在接近圣诞节的时候在报刊上发表,而圣诞节正是一年中最适合讲鬼故事的时候。如果你坚持认为这些文字是纯粹的虚构,我不会和你争论,只会向你道一声圣诞快乐和新年快乐。但假如你愿意相信我所挖掘出的这段真相,我可以再给你提供一份后记。

在我祖父生命中的最后几个年头,他经常邀请我去他的书房玩,他给我讲了许多布莱克伍德家族先辈的光辉事迹;大多是关于他的儿子,也就是我的父亲 理查德·布莱克伍德Richard blackwood 的,但也有他自己的父亲、祖父和他们各自的兄弟姐妹的故事。他曾给我看过一份族谱,是他花了无数个日夜整理出来的,其中引用了大量的洗礼记录、税收记录以及可以追溯至《末日审判书》8的人口普查记录。在编写本文的时候,我突然回想起当时在族谱中看到过一个依稀还记得的细节,在藏有祖父遗物的家族图书馆里做了一番仔细的搜寻之后,我终于找到了那份文档。在我祖父的五代之前,有一位 亨利·杜·布莱克伍德henri du blackwood ,他是第一代威斯敏斯特子爵,也是我的家族中第一位被冠上“布莱克伍德爵士”称号的人。他被记录为 艾蒂安·杜·布莱克伍德Etienne du blackwood 与 桂妮薇·范·德·霍恩Genever van der horne 之子,而根据洗礼记录,他母亲的父亲出生于1149年,名字叫约翰。

圣诞快乐!新年快乐!睡个好觉——如果非要说起仙灵的话,一定要记得多说他们的好话。

——t.t.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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