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莲……”
低沉微哑的男声响起,苏锦莲不知多少次听到这样的呼唤,仿佛已经预料到了他下一秒要说什么,转过身去只是无奈地一笑,恍若青莲初绽,摇曳生姿。
林肖玦呼吸一滞,刚要说出口的话却堵在喉咙间难以吐出。胸腔闷闷的,倒不知从何说起。
这样的事情他做起来其实已经就驾轻熟,先斩后奏,最后再来道个歉,最多不过是苏锦莲再生会气,他态度再软化一些就是。
只不过信任一旦被打破,要再重新建立就很难了。他也决定就此开始收手,一个是青梅竹马,一个是心头朱砂,两人皆是入了府,他还有什么好贪心的?
林肖玦喉咙微涩,不由自主地转移了目光不与她对视:“我按照父王的旨意又纳了新人开枝散叶,此后后院就保持这样,不会再添人了。”
岭南初冬的阳光明媚,洒在外面的湘妃竹上变成斑驳的光点投映到桌面。苏锦莲一只手撑着下巴回过头去,笑浮两靥:“我知道。”
林肖玦被她这样清清浅浅的笑容弄得颇为不自在,倒不如苏锦莲大发脾气把他赶出去来得好。他想要伸手去抓住苏锦莲的手,却见她本能地把手往后收了收:“你还要说什么吗?”
他略有些尴尬,伸出去的手就这样停留在半空中进退不是。不知道苏锦莲从什么时候就开始不吃他这一套,明明以往的徐慧月还能笑着接纳,但逐渐地,两人之间好像感情就变得有些淡了。
比起徐慧月,他自然是认为和自己有着十来年感情的苏锦莲更重要,但也本能地想去找更加如花似玉的新人。
他把这样的缘由归结于苏锦莲身为正妻却不让自己碰这样隐私的小事,同时也对苏锦莲偶有怨怼,但陈箐燕那样的都是“调味小菜”,真正让两人关系出现裂缝的,应该是他现在放在心上的袁雅钰吧。
对于苏锦莲,他是从小开始的爱慕逐渐转化成相处十年累积下来的情感与其他心思掺杂;对于徐慧月,他是从淡淡愧疚到彻头彻尾的厌恶,哪怕去她的院子里,都是闭着眼心中想着别人才能完成。
陈箐燕只是一个小小的调味品,而袁雅钰,似乎才是他真正想捧在掌心里的珍宝。
想起少女雪嫩的肌肤和妩媚的笑颜,一颦一笑仿佛都成了他心中无法斩断的挂牵。更何况在袁雅钰身上还有更重要的价值去挖掘,所以无论为了哪一点,他都要把她给留下来。
苏锦莲预估着火候差不多了,是时候该再添点料,一边悄悄瞅着他的神色一边道:“那个新人,可是我以前见过的天宝楼花魁?”
林肖玦神色一僵,面露尴尬,半晌才坚决道:“是。”
苏锦莲神情一冷,缓缓闭上了眼睛。长睫垂下,遮盖住眼中涌动的悲伤神色。其实她不太喜欢做出这副怨妇的表情的,只是前世的她就是如此,她现在得要还原当时的情景,才能逼出林肖玦的狠心。
软硬不吃,性格倔强,这都是后来林肖玦给她贴上的标签。其实这何尝又不是他自己的真实写照,他这一生厌极被人掌控的感觉,必须要身边人全都顺着他来,因此才在苏锦莲发现他谋反后加强了紫蕊花的药量。
按照时间推算,林肖玦是在袁雅钰入府之后给她下的紫蕊花剧毒。而今生的时间提前,她既然有百里霁清这个小神医在手,也不是不能以此决绝的方式换来他提早下毒!
空气静默片刻,苏锦莲忽然站起,梨花木的椅子在地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呲啦”一声响。酝酿着狂风暴雨的眼瞳终究是与他探寻的视线对上,甫一相撞,短兵相接。
“你知道,徐慧月为什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你吗?”
“为何?”
他不由自主问出。
“第一,因为她傻,第二,因为她太过爱你,所以成全。”
苏锦莲音色如寒冰清冽,搅得林肖玦胸腔中闷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愠怒徐徐填满。
“而我,既不是没脑子,也不会在历经数次背叛之后还跟个傻逼似的在你背后苦苦等待着了。”
上辈子的她好像就是这么说的。只不过现在的语气少了几分酸楚与恨意,多了几分解脱后的云淡风轻。明媚的阳光落到她的脸上,那笼罩着阴影的侧脸分明是不屑的神色。
林肖玦骄傲的自尊心被猛然撕裂,他一向认为女子应该围着他转,周围的女子也确实如此,唯有一个苏锦莲格外有想法。长久的相处下来让他能接受苏锦莲的大部分新奇思想,但这样血淋淋刺骨的话,还是让他脸色都沉了下来。
“苏锦莲……”
“干嘛?”
“我这般对你,你就当作儿戏?”
“儿戏?”
苏锦莲仿佛听到了极大的笑话,扬起下巴主动迎上他阴戾的目光,毫无惧意地继续冷嘲,“若你是真心待我,又怎会有徐慧月的那个庶子?又怎会几次三番地控制不住自己的腰带?明明……”
明明是当了XX又立牌坊,还装的跟个贞洁烈夫似的,要是古代男子也受那些严格法规约束,他早该给自己绑上石头跳进江边自尽了。
这样的话说来可能太过伤人,会让气氛更加沉重。苏锦莲过不得这样的嘴瘾,只得换了个委婉的说法,“明明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辜负,又凭什么要求我待你如故?”
他气极,正要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才蓦然想起她是会武功的。心中如被一根鱼刺狠狠扎下,让他浑身难受。
女子无才便是德,平常日子里还好,一旦有嫌隙生出,苏锦莲的武功就成了他最大的厌恶感来源。像徐慧月他可以说打就打,袁雅钰娇柔轻软,只有苏锦莲一个人是这样的特立独行!
眉眼温度倏然降至冰点,欲来的山雨在一双摄人眼瞳中几乎要喷薄而出。林肖玦一声冷笑,转瞬离去。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苏锦莲的目光才渐渐恢复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