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依旧是俊朗的面容,依旧是低沉的声线,林肖玦惊讶的面容在徐慧月看来却是无比地令她怀念。
她是有多久没有见到这个男人了?
好像是有很久。
被林肖玦嫌恶,被苏锦莲禁足,从那个设计自己的老道士到现在自己披星戴月前来告密,他似乎都不会对自己产生一丝一毫的情意。
而她不是草木,又怎会不知道自己的一腔痴心永远不会得到回应。她痛过,也恨过,最终还是敌不过那从一而终的枷锁与禁锢。
她从小被教导的就是三从四德,仿佛自己这一生就是要为了夫君而生。在弟弟出生之前,她也是爹娘还算宠爱的长女,而在弟弟到来之后,哪怕早已知道自己和林肖玦订下婚约,那个男孩子也被当成掌上宝,取代了她之前本就容易动摇的位置。
但她习惯了在这种事上逆来顺受,也习惯了那样的思想在自己的脑海里也根深蒂固。甚至还会不由自主地想把它延续下去,比如,为夫君生个男婴……
随着一声轻咳,在脑海内纠缠的千头万绪忽然被斩断,徐慧月才发觉自己已经被林肖玦拉进了帐子内。看到桌子上没吃完的燕窝,嗅到了淡淡的芳香,她却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选择了沉默,不再向林肖玦撒娇撒痴。
苏锦莲已经和林肖玦离心,那样的香味应该就是袁雅钰或是他的新欢吧。她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袁雅钰都已经脏的不行还被捧为天上星,让她一对比就不由自主地难过起来,甚至还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把东西送出去。
“夫君……”
徐慧月这次倒是学会耍了个小心眼,先是用帕子擦了擦脸,还刻意给林肖玦卖起关子来。无聊的关心话被她早已咽进肚子里,看这样子,他怕是过得很好,又何须自己再来多嘴呢?
“妾身若是告诉夫君一件大事,夫君可能保证不把妾身赶走,让妾身在这里陪着你?”
她问的小心翼翼,甚至还带着卑微的乞求。而在林肖玦耳朵里又成了另外一种味道,原来平时对自己痴心一片的徐慧月还会有这样的一面,从以往的无私奉献变成了如今的讨价还价了。
“那要看你说的是什么事了。”
他垂眸,敛尽可能会把她吓着的冷意。倒不是因为怜惜徐慧月,而是对她口中的“大事”有了一些好奇心。
徐慧月倒也意识到自己不能和林肖玦纠缠太久,否则对方的耐心会消磨殆尽。看他好奇心被勾起的差不多了,也就没再继续卖关子,而是小心翼翼地捧出被她藏进袖子里的信件,双手给他递了上去。
入目的字迹让林肖玦不由眉心一跳,他对苏锦莲的字迹再也熟悉不过,虽然稍微换了下写法变得更为端正工整,还是能看得出是她亲笔。
白纸黑字,诉说的再也不是以往来信的温柔缱绻,而是杀意凛冽。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组合在一起都是能把他这条命给要去不知多少遍的惊天秘密。
心中原本还妄想着能和她再多拖延一段时间的希冀陡然破灭,连带着林肖玦在看到苏锦莲字迹的那一霎嘴角扬起的笑容也逐渐凝滞于靥。
胳膊一伸,宽大的袖摆滑下,掩藏住微微颤抖的手指。林肖玦转头望向满脸期待的徐慧月,思考片刻后此信的真实性后,目光顷刻间就复杂了起来。
他知道,以徐慧月的脑子不可能写出这样的信件来糊弄自己。而他对苏锦莲的字迹和行笔风格再也熟悉不过,想要造假来欺骗也是不太可能,所以——徐慧月是从哪里拿到的?
正满心期待着林肖玦察觉苏锦莲真正面孔的徐慧月并没有意识到他的滔天怒火已经转嫁不少到了自己身上,毕竟多年的情意可以被新鲜感冲淡,但不会抹去痕迹。久等他不开口,陡然迎上那双怒气沉沉的眼眸,徐慧月竟是打了个寒颤。
“夫……”
“我问你,这封信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回夫君……”
徐慧月一五一十地将苏锦莲对自己说的话依照记忆陈述了一遍,把自己披星戴月而来的辛酸苦辣也都加入了滔滔不绝的叙述中。其间林肖玦没有丝毫不耐,竟是安静地听她磕磕绊绊地说完了。
只是两条经常蹙起的浓眉表现出这个男人的急躁与不安,在他的规划里苏锦莲已经基本不会对自己产生威胁,所以才会有那样缱绻不舍的情意滋生。难不成,按照徐慧月的叙述,锦莲的所有都是在隐瞒和欺骗?
又想起他有段时间的事事不顺,林肖玦心跳越发狂乱。疑心一旦生出,从前的那些细枝末节也就自主从脑海里蹦了出来,包括苏锦莲以往和他接触的毫不避讳,以及后来逐渐疏远的态度……
果真很是可疑!
迷惘与痛苦交织成一片大网兜头盖脸地罩下来,林肖玦虽然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慌乱,但还是控制不住地就要去回忆起以前的那些事情来。
新婚夜开始不让自己触碰,天宝楼跟踪,还有很久很久以前因为“发现碧萝喜欢自己”的那一剑,当时的解释是怎么看怎么牵强。偏生自己还就傻乎乎地相信了,还在自己说服自己为苏锦莲辩解!
好一个苏锦莲!
听说徐慧月到来之后,袁雅钰惊讶不已,连忙就往这边赶过来。听到里面的动静后直接掀开帘子走进去,正好看到林肖玦把杯子砸到地上的一幕。
“夫君仔细身子!”
两个女人同时的一句让正在气头上的林肖玦更加烦闷,有了一个蠢笨的徐慧月吸引火力,袁雅钰此时当然是大胆了起来:
“夫君,刚才钰儿正准备来看你,无意中就听到一些——既然这个徐慧月知道那么多,就已经留不得了!”
朱唇轻启,迸发凛冽杀意。袁雅钰轻蔑地看向徐慧月,仿佛是在看一条苟且蝼蚁。虽然两人同为林肖玦的妾室,可能徐慧月的位置实则还高了些,但那个院子里除了苏锦莲之外袁雅钰还真的没把任何女人放在眼里。
陈箐燕冲动,徐慧月蠢笨,两个都丝毫不值得她用正眼去看,对于她这个公主来说,自然也就是个卑微如狗的东西。而在她看来的事情在徐慧月眼里不一定就是对的,徐慧月对她的真实身份不知情,见状勃然大怒,要不是还顾忌着在林肖玦面前,险些一巴掌就扇了上去。
“我和夫君的事情还不需要你一个后来的妾胡扯八道吧!”
咽下所有一股脑蹦到嘴边的脏话后,徐慧月恶狠狠瞪了袁雅钰一眼。她原本想说的是袁雅钰原先的身份,但又想着林肖玦还被戴过绿帽,自然也就不敢随便扯出。
“夫君,你自己看着办。徐慧月知道这么多事情,只有死人才是可以真正保守住秘密的。”
经过和林肖玦许久的相处,袁雅钰对这个男人的性格揣摩的也差不多了。她知道这个男人心狠手辣,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况且是一个小小的徐慧月,从来没有入过他心里的徐慧月罢了,为了大计,他一定会——
徐慧月到底也不是真的蠢到无可救药,察言观色的本领在深宅大院里头没学个十成十,大概还是懂得的。见他神色渐渐冷下来,全身血液仿佛被冰渣子灌入,冷得透心彻骨。
“啊——”
一声尖叫响起,徐慧月直接扑进了林肖玦的怀里,避开了袁雅钰扔过来的茶杯小碎片。再次与夫君相拥的温度不再让她激起心潮涟漪,而是瑟缩着就使劲把他抱住。
她爱林肖玦,但还没有糊涂到达愿意把自己的命献给他的程度。林肖玦动了杀心,她哪里会看不出来,现在逃跑,外面布下的天罗地网更加可怕,她也只能求助于眼前唯一一个和她亲近些的男人,希望他还能有一点对自己的怜惜。
胸膛的衣料前沾上冰凉的泪水,腰间的力道是徐慧月把他死死抱住。她的眼下是一片乌青,那是连夜赶路带来的结果;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是在害怕心爱的男人亲手夺去她的生命。
林肖玦心头五味杂陈,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纵然是可以为了自己的千秋大业不择手段,但也不是能在得了好处之后立马翻脸不认人的。
此时在他怀里拼命尖叫着的徐慧月让他想起了很多事情,也许自己和这个女人没有什么甜蜜的过往,但那个孩子是清清楚楚的存在过。
女子的泪水,声嘶力竭的尖叫,袁雅钰无声的催促让他再次头痛不已。林肖玦复又想起苏锦莲对自己的痴痴怨怨似真似假,整个人仿佛被一剑劈成两半,晕晕乎乎地找不到了方向。
“刷——”
是眼前娇小的另一女子拔出了他的佩剑,毫不留情地冲徐慧月的后心刺过去。她惊恐地睁大眼睛,她想要躲开,想要寻求自己的帮助!
可是他,为什么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