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解决的速度之快,自然是上面几个人物包括是袁雅钰的功劳。只是下面的百姓并不能接触到最顶端的机密,只是在安全得到了保障之后大肆赞美皇帝的英明。
自袁雅钰偷走了两枚兵符之后,且不提林肖玦如何雷霆大怒,之前叶均的事情已经搅得军中人心惶惶。原先忠心于季卓远的人掀起叛乱,拿不出兵符的林肖玦束手无策,叛军即刻成了一盘散沙。逃的逃,降的降,剩下的零散军士也无法组建起来,更别提去执行那个与御旌双方夹击大齐的计划。
丧家之犬,原本他以为要安在大齐皇帝头上的形容词现在用来形容他自己是最为贴切不过。不知是何时,他自以为在布局,其实是已经落入了别人的局数里而不自知。
造就他失败原因的罪魁祸首就是苏锦莲,给予他致命一击的则是袁雅钰。他曾经的青梅竹马,和后来的心头朱砂,两人往他身上捅刀的本领倒是一者胜过一者。望向横在自己脖子上的利器,林肖玦干涩地扯出一抹笑来:
“没想到,最终本王的性命还是被你捡了便宜去。但若不是后面有个运筹帷幄的苏锦莲,前面有个背叛本王的宵小在前,本王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到了你手里。”
“不落到我手里,那不成还是希望我师父过来收了你?那你尽管放心就好,我师父早已立下誓言,不破御旌必不还,边关动荡了这么多年,早该有个结束的时候了。至于你……”
挑衅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连一番,叶均一声嗤笑,示意旁边的人来给他上绑,
“你还不配让我师父亲自回来抓,倒是你那个往御旌那边逃跑的姨娘是被黄景明顺手给截住,顺手打断了个腿,现在正准备遣送回来。哦对,一同回来的还有她那些族人和军队,黄景明在那里等他们很久了,你不是想要追回你的兵符吗?到时候全都还给你。”
他们的小队是在一条清凌凌的小溪边被抓获,边上枯草遍地,几乎没过了高邦的靴子。原先几人是停在这里休憩整顿一番,没想到叶均如同鬼魅一般阴魂不散,带领着一队军马奋力冲杀,林肖玦双拳难敌四脚,很快败下阵来。
所有的情感仿佛是在知道袁雅钰背叛的那一刻已经焚烧殆尽,此时连失落的情绪都是多余。这些天来他已经经历了太多的变故,以至于神经都开始麻木,任叶均冷嘲热讽,也没有暴跳如雷。
没有林肖玦“丰富多彩”的经历,叶均自然没有办法体会他此时心如死灰的感觉。出于对他的厌恨,费劲心机地在脑海中挖掘出能够刺激林肖玦的事情来,忽而想到了什么事情,脚在枯草上重重一划,笑得颇为狡诈。
“对了,你应该不知道,此番我们一起回到京都城,你应该很快就能看到我师娘了。我师娘姓苏,宁江王爷唯一的嫡出女儿,名锦莲,怎样,是不是听过大名?”
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兜头砸下,不同于之前的悲伤迷惘,林肖玦猛然把目光投向嬉皮笑脸的叶均,整张俊脸都隐隐有些扭曲。
“你说……什么?”
“我说,我师娘叫苏锦莲,不知你可认得?”
叶均很是满意林肖玦这样的反应,唯有将他的心在油锅里煎炸滚煮一遍,才能让自己好受一些。从含桃那里听来了苏锦莲和季临的情况,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只要是师父做下的决定他必然是支持的。
叶均的师父是季临,他当然知道,“师娘”这两个字就如一柄利刃狠狠刺入林肖玦的胸膛,让他忽然间就能把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组合成一个他可能今生今世永远不想知道的真相。若是苏锦莲喜欢季临,这一切似乎都可以有了合理的解释……
秉承着自己不舒服也不能让其他人痛快的心思,林肖玦刚准备讲述出一段自己和苏锦莲的事迹来,却发现话到了嘴边还是难以开口。
倒不是长久以来的修养让他无法将那样的事情与其他男人说出,而是蓦然回首才发现,他与苏锦莲之间的甜蜜几乎都是在少年间呈现。成婚之后,闺房之趣如同被落了一把锁,他在门外,无论如何也看不见。
“她是我的妻子。”
失神半天,林肖玦终是喃喃地说出一句。哪怕无视两人之间的恩怨情仇,这一句话由他说出来,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妻子?就连我在边关的时候就知道,你难道还不知道,苏锦莲已经去户部宣布休夫,正式与你解除夫妻关系了。并且太后娘娘当堂赐予苏氏嫡女缠臂金——”
他没好意思再说下去,但意味已经很是明了。大齐的女子向来流行守宫砂以象征未婚女儿家的清白,太后赐予缠臂金的意思再也明显不过,便是要让所有臣子都看清苏锦莲与林肖玦的关系不过是表面,哪怕将来季临非得要与她续前缘,也不至于落下太多的话柄。
瑟瑟秋风起,空寂悲寥时。他心上燃起的零星火苗也被扑得一干二净,连唇角勾起的弧度都显得十分费力。
两只手被用绳子粗暴地牢牢困住,林肖玦还是第一次体验到这种阶下囚的待遇,而想到之后面对自己的很可能是更为凄惨的惩罚,还是没法下定决心来在这个时候直接给自己一个痛快。心中好像有什么情感促使着他去最后与那个人见上一面,起码要问一问,自己心中一直想知道的那个真相和情感。
他知道王朝命数终有尽,却没有想到自己并不是那个能够掀翻王朝统治的天选之子。他知道恩仇终将会在死亡降临的一刻泯灭于无形,却不知道天道也有轮回之时。
马车哐当哐当地前行,林肖玦闭上眼睛,全身的感官仿佛都失去了作用,只余头颅在一路上隐隐作痛。似乎有许多东西在里面被填满,只需要一根丝线的牵引就能喷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