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节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是雪白的天花板，空气中混杂着消毒水的味道。
他闭上眼扯嘴笑了笑，原来还没死啊。
怎么就没死呢？
“李知节。”
他猛的睁开眼，看见门口拎着午饭的关宛白。
“你……”
关宛白走到他的病床前坐着，打开手里的饭就吃了起来，边吃边说:“还好你醒了，昨天累死我了。”
“是你救的？”他声音里带着不确定，又像是试探。
“怎么？想要温眠救你？”她抬眼觑了他一眼，脸上有些不满，一会儿又像急着邀功的小朋友，忙不迭把白净的小脸凑过去:“李知节，我又救了你，你打算怎么还？”
李知节攥着床单的手忽的一松，上面似乎还能看出些抓痕。
他舔了舔唇:“你说怎么还？”
关宛白用手戳了戳自己的脸，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你等着吧，等我想好告诉你。”
“好。”
她起身倒了杯水递给他:“喝吧。别救回来了又渴死啦。”
说完她又看着他叹了口气:“算了，我喂你吧。”
大小姐没照顾过人，把人扶起来都费了老大力气，还忍不住吐槽:“看着也没多少肉，你怎么这么重。”
李知节突然一声闷笑，气的关宛白狠狠啐了他一口。
她拿着水杯也不知道度，只知道往他嘴里灌，眼见着杯子里没了水，眉毛就跟着往上扬了扬。
然而没来得及高兴就看见了李知节鄙夷的眼神，她这才仔细一看。被子里的大半水都洒在了被子上，李知节的嘴角连带着脖子都挂着水，身上缠着的纱布也湿了不少。
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关宛白先发制人:“你怎么喝水的？跟个漏勺一样，都洒了。”
李知节咬咬牙:“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你别血口喷人，明明是你跟不上我的节奏。”说完她就叫来的护士重新给他换了床被子，顺便重新处理伤口。
“你走。”护士刚要上手换药，被李知节开口轰走。
“你纱布湿了……”
“不用你换。你走。”他依旧如此说。
护士手里拿着药看着关宛白不知如何是好，关宛白招了招手，让她把药放下出去了。
刚准备坐着李知节又看着她:“你，给我上药。”
关宛白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用手不确定地指着自己:“我？你说我啊？你让本小姐给你上药？”
“嗯。”他重新躺上床闭着眼:“就是你。”
“你想得美，我还没伺候过人呢。”
他摸了摸自己的伤口处，有些惋惜:“嘶，这伤好的慢，关大小姐这公司即便是想找人接手现在也有点难吧？”
她咬牙切齿地端着药走上前:“上，我给你上，疼死你。”
李知节不说话，反而嘴角勾着一抹笑。似乎十分享受。
他上面没穿衣服，只是肋骨处裹着纱布。
或许是刚刚喝水的幅度有些大，伤口有些崩开了，血也渗了出来，看着有些骇人。
关宛白认认真真给他剪开重新消毒，她看着那伤口不禁吞了吞口水，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小心翼翼处理起来。
李知节趁她没注意睁开了眼，看着她:“你为什么会折回来救我？”
他明明看清楚她跑了的。
冷眼旁观，然后跑掉，才是她一贯的作风不是吗？
关宛白拿着棉签的手一顿，继而又无所谓地说:“没什么原因。”
“撒谎。”李知节吐出几个字，语气却是十分肯定。
关宛白忽然想起昨天晚上。
他被打的时候其实已经不大能看得清路了，她趁着慌乱逃走，明明什么都是模糊的，只有他那张带血的脸深刻烙在她脑海里。
她一开始真的没打算救他。
他不仅接济温眠，刚刚还欺负她，她凭什么要救他？
只是在路走了一半的时候，她还是让夏叔掉了头，赶走了那些人。
她架着他，他整个人也歪倒在她身上，身上的血也全染在她身上。
那一刻，脑子里浮现出的全是他的好，她知道，她不想要李知节死。
其实晚上来接他也是自愿的。她也知道李知节不会去和关望云说什么，即便不来，他依旧会和从前一样在公司为她卖力。
要问她为什么这么肯定？也说不出理由，大概就是出于信任吧。
“哎哎，你看呆了？”李知节见她迟迟没有反应忍不住催促。
关宛白赶忙给他包好:“自作多情这套你也挺会。”
弄完一切她又坐在那儿吃起饭，不禁皱了皱眉，这饭菜有些冷了，不太好吃。
“你自个儿倒是吃得香，也不管管我这个病人。”李知节冲着她没好气道。
“你饿啦？”她面上闪过狡黠。
“嗯。”
关宛白把他又扶了起来，看了看手里的饭:“给你吃呀好不好？”
李知节:？
都没给他反应的机会，把手里的饭菜塞进他手里，好看的眉眼里透出甜甜的笑意:“都给你吃呀。”
说完又拿出手机准备重新点一份外卖。
“真不给我买？”李知节挑了挑眉。
“嗯。”她重重地点点头，丝毫没有觉得不好意思。
就在关宛白准备重新下单的时候，传来了床上那人吃饭的声音。
即便受了伤，吃饭的速度依旧没减弱，还是跟饿狼扑食似的，从头到尾都不带停的。
关宛白惊讶的张了张嘴，有些讷讷地问:“李知节，这饭菜……好吃么？李知节叉着才的筷子顿了顿，嘴里还嚼着饭，不明所以地答:“好吃啊。”
“你不觉得这都凉了吗？”
“啧，凉了才吃得快。”他满不在乎，接着把菜往嘴里送。
旁边的大小姐只能扯扯嘴角，好吧，她依旧不能理解李知节的吃饭方式。
看着他见底的饭菜她突然嗫嚅着嘴:“李知节，那饭菜是我吃过的。”
她就想着逗逗这人，也没想到他真吃啊。
李知节把手里的空盒子往她手里一推，正经的不行:“我知道。丢了不是浪费？”
接着又看着她:“况且——我昨天连你嘴都吃过了还这个？”
关宛白听见这话就默默取消了外卖订单，自动忽略他的话。
什么叫吃嘴？这人现在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没迎来想象中的谩骂，李知节有些奇怪，看着她唇上留下的印记忍不住问:“关大小姐？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了？昨天的事你不生气吗？”
他想，关宛白应该生气的。
他和她，本就是云泥之别。
昨天，本来就是他的错。
关宛白起身再给他倒了杯水，这次只是递给他:“看在你之前对我不错的份上，我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李知节没有接过她的水:“怎么就不喂了？”
“你刚才吃饭不是吃的挺好的吗？”
“哦，我现在手疼。”
“自己喝。”她强势把水递给他。
他手上又没伤，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
关宛白看着他身上的伤，突然说:“李知节，以后别打架了。”
他沉默了一瞬，接着问:“为什么？”
她撇撇嘴，有些不高兴:“给你治伤太费钱了，医药费都不少。”
“其实你可以选择不救的。”
那条巷子里没有监控，也很少有人经过，况且昨天还是晚上，如果她不救，根本就没人知道他被打。
会很安静的死在那里。
“我是好人。”许久之后，她闷声回答。
李知节看着她冷嗤一声，她是好人？
很久之前她就清清楚楚的告诉他，她是坏人，做的都是坏事。现在却告诉他，她是个好人。
以往的种种可看不出她丁点好人的影子。
对于昨天的他来说，大小姐的确是好人。
她没有让他在那条巷子里死去，一如从前的那一次，她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