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焱今天能坐了!!”
顾兆刚一到家,就听媳妇儿迎上来笑着道。
语气颇为激动和惊喜。
其实顾兆对小孩儿几个月能坐也不是很有概念。
但姜琴既然这么激动,那就说明,顾焱肯定是比寻常小孩儿要早一些的。
自己孩子身体素质好,当爹的自然高兴。
姜琴也笑着,拉着男人的手:“嘘,他还坐着呢,轻轻的,我带你进去看。”
年轻的夫妻俩就这么轻手轻脚地,跟做贼一样进屋。
刚要走到卧室门口,顾兆都还没来得及探头看一眼呢,院子外头倏地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还没反应过来,伴随着一群小孩儿的欢呼声和道别声,顾一宝脚地下就跟放鞭炮似的。
“蹬蹬蹬”跑进屋来。
一边跑一边喊。
“爸爸妈妈,今天王老师说……”
顾兆&姜琴:“!!!!”
来不及去让顾一宝小声点,两口子赶紧快走两步进卧室,要去看里头孩子的情况。
毕竟,且不说顾焱是不是还坐着,顾淼可还睡着呢。
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吵醒吓着。
结果这一进屋。
顾淼倒是睡得熟,只是咂了咂嘴,没醒。
反倒是没睡着的顾焱明显被吓得浑身一抖,手里原本抓着的一个小鱼布偶也掉了。
短短胖胖的身体本来就是歪靠在被子上,严格意义上说,不算是完全靠自己坐着。
如今这一抖,人直接就往边上歪倒,脸颊贴在床褥上,挤出圆鼓鼓的脸颊肉来。
小鱼布偶就落在他身边。
小孩儿脸呆呆的,好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起来可爱得不得了。
姜琴和顾兆严格意义上说,都错过了顾一宝婴儿时期的成长阶段。
如今才算是第一次完整体验养大一个小孩儿的过程。
看到小儿子这个样子,都不由得对视一眼,眼底满是为父为母的满足。
顾一宝暂且还无法体会到这些情感,他只是看到卧室里还睡着的妹妹。
有些懊恼又有些后怕:“还好妹妹没被我吵醒。”
妹妹平时乖得很,但要是睡着了被吵醒,那起床气也是真闹人啊。
顾一宝经历过几回后,就很少再跟以前一样,莽莽撞撞进屋就喊人了。
姜琴也知道他这一点,听到他这么说,还拍拍他的小脑袋。
“你怕你妹妹被吵醒,你刚刚还跑那么快,喊那么大声。”
一边说,一边往外走,把从食堂打来的饭菜端出来。
顾一宝嘿嘿一笑,挠挠头。
“我高兴呀。”
顾兆问他高兴什么。
顾一宝挺起了小胸脯:“今天王老师让我当了文艺小组长哦~”
还生怕爸爸妈妈不知道“文艺小组长”是什么。
特意解释道:“就是让我到讲台上给班里同学念画本上的故事,王老师还说,要设置一个每周读书日,以后班里每个同学都可以上台给大家读书读报,增加见识。”
说到后面,整个人摇头晃脑,一副晕陶陶的骄傲样子。
姜琴看着都直笑:“一个文艺小组长就这么高兴啊?那之前你们王老师问你要不要做班长,你怎么不要?”
顾一宝很有自己的道理。
“乔建国已经做了半年的班长,我要是因为长得比他高一点就抢了他的班长,那再过一段时间,他要是又比我高了,那我还要还给他。”
“文艺小组长不一样,王老师说了,是因为我带来的画本好,我声音大,口齿还好,别人抢不了我的。”
虽然说得简单。
但顾兆和姜琴都听明白了。
当班长是因为身高体格,这是顾一宝自己无法掌控的东西,但当文艺小组长,那是靠他自己的能力,只要他保持自己的优势,就没人能抢走他的职务。
小小的孩子,平日里看着没心没肺的。
没想到,自尊心还挺高的。
靠自己本事得来的东西,才值得他高兴。
顾兆对儿子刮目相看,索性笑道:“一宝妈妈当了宣传口干部,一宝也当了文艺委员,咱们家也算是沾上了点文化人的气质,今天是个好日子,我决定……”
他说到这里,看了眼左右两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媳妇儿和儿子,笑了。
“这个礼拜天,我带你们去赶海!”
赶海!!
这是一家人都没听过的活动。
姜琴都不由得坐近了一点:“怎么赶?要不要穿胶鞋?我不会游泳怎么办?”
顾兆一听就知道,媳妇儿是把赶海理解成字面上的意思了。
顿时笑了下,顶着媳妇儿的眼神,又用拳头捂住了嘴,轻咳了声,缓声解释。
“不用穿胶鞋也不用游泳,穿双拖鞋就行。大潮汛期间,海水退得快,就会有贝类海鲜被搁置在沙滩上,岛民们会趁着这个时候,带上铲子和桶去挖,或者是捡点龙须菜,也算是给家里添点菜。”
越是听,姜琴和顾一宝的眼睛就越亮。
这对从小生活在内陆城市的人来说,可太新鲜了。
虽然离礼拜天还有三天呢,但在饭桌上,姜琴已经开始琢磨是去供销社买水桶和铲子,还是去隔壁邻居家借一套了。
下午顾一宝去育红班的时候,还特意在爸爸带回来的那堆画本里选了一本讲述老人出海捕鱼,和一条大鱼在海上搏斗故事的画报。
出门前,还不忘跟妈妈说:“明天王老师说要学农,要吃忆苦思甜饭,我们都要自己带,中午不能回来,就吃自己带的忆苦饭。”
姜琴还真不知道忆苦饭是什么。
以前她在江省上学的时候,也没有这个。
她都不知道,顾兆就更不可能知道了,他以前都没关注过这些学校的事。
顾兆上学的时候,还是十几年前,那时候哪还用忆苦啊,村里人的日子就没有不苦的。
“没事。”姜琴没当回事,“等下午我去找王姐问问,实在不行,我去育红班问一宝老师去。”
要找王娟,也不能大中午去找。
这十二点一点的,没准人家就在睡午觉。
等到顾兆和顾一宝吃了午饭,又睡了个午觉起来,各自出门,姜琴先把从妇联带回来的报纸和文件袋给拿出来。
她知道自己是第一回画妇联的板报,也不托大。
先在纸上把基本框架定好,再往里面填内容。
连着一个多小时,她都把时间花在了梳理报纸和文件内容上。
最新的妇联相关政策,报纸上和妇女儿童相关的人事物,她都一一摘抄下来,按照时间排列好。
哪些是已经过了时效的,哪些是现在家属区的妇女同志们最需要知道的。
这些政策方针的选择反而是最简单的。
难的是除了政策方针以外的内容。
之前姜琴看那板报上,就是一篇歌颂妇联工作的文章,一共也就三四百字,看着洋洋洒洒,实则没什么具体内容。
要是姜琴求稳,或者是偷懒,自然也可以这么来一篇。
以她现在的文笔,不说写得多花团锦簇,但她自信能比那篇强一些。
但她现在要站稳脚跟,这样四平八稳的文章就不在她考虑范围内了。
因为自己就在准备一本长篇儿童文学,她下意识的思考方式也在往孩子身上走。
本身妇联的责任就也包括了维护妇女儿童的权益。
加上刚才顾一宝说的学农和忆苦饭,也给了姜琴一点灵感,她很快就在信纸上写下几行字。
刚准备再看看时间呢,就听得外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王娟是人还没到,笑声先进门。
“小姜妹子,在家吗?”
姜琴赶紧从屋里迎出去。
王娟很干脆说明来意:“我家乐欣说学校要搞学农,明天要带忆苦饭,我想着你家一宝虽然是育红班,但应该也要搞,就来问问你,要不咱两家一起准备?”
简直是及时雨。
姜琴赶紧点头:“我才刚想着去你家里问问你,这忆苦饭怎么做的,没想到你就先来了。”
又问她:“王姐,这忆苦饭要准备哪些食材?我看看家里有没有,没有的话还得去菜站买。”
王娟说是问,其实她心里也知道,姜琴八成是会答应下来的。
毕竟姜琴家里连灶都还没砌好呢。
王娟:“忆苦饭说白了就是萝卜缨子和米糠煮的糊糊,但是单就忆苦饭吃不饱,我一般还会给乐欣带两个二合面馍馍。”
又道:“这些东西我那都有,你就别拿了。以前我都是跟张玲子一起蒸,两家分分,这不,张玲子不在,我一个人蒸一锅馒头也吃不了,想着你家的灶还没砌好,这才想找你一起。”
王娟这么说,姜琴也不能真什么都不拿,占人家的便宜。
谁家的粮食不金贵。
她想了想,从柜子里舀出几碗白面:“萝卜缨子和米糠我这没有,临时也不好买。就厚着脸皮蹭一下王姐的,但馒头还是用我家的面粉。”
王娟赶紧要拦:“不用,哎呀真不用,就一点馒头。”
姜琴:“王姐要是这样,那我就连王姐家的灶和柴火都没脸用了,没这样占人便宜的。”
她的语气很坚持。
王娟到底还是退了一步。
无奈笑道:“行吧行吧,就用你的面粉,行了吧。”
说是这么说,但王娟心里还是舒服的。
自己大方是自己的事儿。
但有人领情还主动分担,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主要是前几年,她都习惯了张玲子占她的便宜。
就像是这每年的忆苦饭。
几乎每年都是张玲子拿着萝卜缨子和米糠来找她一起做,那自然的,二合面就得王娟来提供。
但想也知道,二合面是要比一点萝卜缨子和米糠要贵的。
只是碍于两家是邻居,两家男人又是一个营的老战友,关系也好,加上张玲子也就是习惯性占点小便宜,大错还是不会犯的。
王娟这么几年下来都习惯了。
如今遇到个姜琴这样不愿意占人小便宜的,王娟对姜琴的态度都更亲近了些。
既然提到张玲子了,王娟嘴也没闲着。
等姜琴推着婴儿车到了王娟家,两个人一边洗萝卜缨子,王娟一边就道:“说是忆苦,我中午接到张玲子的电话,她在外面那养殖场才是真苦呢。”
姜琴有些诧异:“她们不是今天才去吗?第一天就开始干活了?”
王娟摆摆手:“一言难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