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山
若不是为了口吃的,璟舒她不会这么拼命。
此时她已经丢开纪汝轩这人形拐棍,开始爬山了,是真的“爬”,四肢着地的那种。
纪汝轩很无奈的看着在前面爬行的不明物体,再次开口道:“微臣觉得......”
“打住,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璟舒没好气的打断他。瞧瞧这纪大将军刚刚说的话,是人说的话吗?竟然要她放弃,妄图动摇她的信念,她是那种没有追求的人吗?100步已经走了20步了,竟然要她放弃,这是一个锐意进取的将军应该说的话吗?
纪将军被公主一顿抢白,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他强行解释道:“臣不是那个意思,臣的意思是,臣先送公主下山到臣的营帐里歇息一会儿,待臣捉到了兔子下山烤给公主吃。”
“哼,你分明是嫌弃我拖了你的后腿。”要是她之前的身体,爬个五台山不成问题,便是华山也爬过的,就可惜日出没赶上。
纪汝轩轻笑,言不由衷的说道:“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绝无此事。”
这话有些耳熟啊。璟舒停下爬行,随手用袖子抹抹额头的汗,侧身坐到了坐在了一棵大树之下,她拍了拍手上的泥巴说道:“你嫌弃也没有用,来后山捉兔子肉吃可是你说的。”
纪汝轩坐到了公主身侧,十分诚心的道歉道:“是臣错了,应是程元带着人设置三重障碍之时动静太大,吓走了小动物,因而我们走了这么一会儿,连只稚鸡都没有碰到。若想捉到兔子,得往山里头走。要不,臣先送你......”
“旧话休提,我都走了这么远了。”璟舒斜睨着身边的青年,山地上,他也端坐如松,一丝不苟。睫如鸭羽眸点漆,面如冠玉俏郎君。垂首间看着她时,眼含笑意,笑意中似又夹杂着几分温柔几分宠爱。
璟舒觉得,这种宠爱似乎与哥哥看她的不同,哥哥常常是嫌弃着带着一分令人不易发现的宠爱,而纪将军的宠爱,她觉得,至少比哥哥的多三分。
只是,非亲非故的,她不能确定,于是,她的小脑袋就要往他跟前凑一凑,可是,她才一动作呢,突然间,纪将军便红了脸,跟个猴子似的,一个上窜间,人便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what ?
璟舒愣愣地向头顶上看去,就见纪将军正一身风华的蹲在枝丫上,极目远眺,似乎在向远处寻找着什么。
呵,纪将军能找什么呢?他无非是不敢对上树下那姑娘又娇又媚的琉璃眼而已。
姑娘芙蓉面杨柳腰,姿态曼妙乌发如云,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只定定的看着他的那一瞬间,便让他呼吸紊乱手心冒汗,待她欲要凑近之时,他便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再待一会儿怕是命都要给她了。
慌乱之中他也没地方可去了,索幸他的轻功好,一个跳跃间人便上了树。
他不敢往下看,那便只能往上看了。
璟舒不懂就问:“纪将军,你看什么啊?”
纪汝轩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公主,臣站得高望的远,并未发现什么兔子稚鸡野狍子之类的。”
“你是蹲得挺高的,那你把我也弄上去看看啊,我的眼神好,说不定能看到什么呢。”
这个恐怕不行,若是公主也上树了,树上空间有限,他必定要挨着她就近保护她,那他又会觉得心跳加速耳朵发热了。
纪汝轩正正经经的说道:“倒也没什么可看的,就是树木丛生,百草丰茂,连只黄鹂都没有。”
“好吧,看不到东西你便下来吧,我们出发。”
纪汝轩看了眼天色,纵身一跃便跳下了树。他往公主身前一蹲,强作镇定,故作高冷道:“上来,我背你。”
璟舒不是那么坚定的说道:“这样不太好吧。”
纪汝轩维持着下蹲的姿势说道:“保证公主出行顺利,是臣之本分。”
这样啊,那她便不客气了。
“有劳了。”璟舒说着便趴到了纪汝轩的后背上。
纪汝轩就觉得一个软乎乎香喷喷的小身子趴到了自己的后背上,随即,便是一阵酥麻由他的耳朵钻到了他的心里,就听公主贴着他的耳朵说道:“纪将军,向着兔子出发。”
【璟舒:天地良心,我正正经经,根本就没贴着这人的耳朵说话!】
纪汝轩耳朵上热热,心尖儿上麻麻,他偏了下头,尽量离公主远一些。
背人他不是第一次,受伤的战友,牺牲的战友,他都背过。可是背小女子,他这是头一回。
“我有种预感,今天我一定能吃到肉,快走啊纪将军。”璟舒双手搭在他的肩头,说话时,下意识地轻拍了他一下,觉得硬邦邦的,又不由自主的捏了一下,确实硬邦邦,当真是血性军人钢铁汉。
公主这般的在他身上作乱,纪汝轩的脸“腾”的一下又红了,他与公主,到底谁更孟浪?
“别动,出发了。”纪将军声音低沉的说道。
“我没乱动啊。倒是你,该你动了你不动。”
纪汝轩......,这种引人遐思的虎狼之词,他可不敢说。
【以后他就知道了,他有多敢说多敢做。】
此时,纪·不敢说·汝轩低低的应了一声后,便背着公主大踏步而行了。
“你刚才说要去后山,后山会不会太危险了?有老虎吗?”璟舒问道。
“从前有,成了皇家行宫后便没有了。”纪汝轩道。
“都被猎杀了吗?”
“嗯,猎杀了一部分,也逃走了一部分,往深山里逃了,我们今日不去深山。”
“哦,去深山我就是送菜的。”璟舒觉得纪将军考虑的很周到。
纪汝轩轻笑,你怕是连塞牙缝都不够。
“对了,若是遇到稚鸡的话,逮只稚鸡也行。稚鸡和兔子,你说哪个更好吃呢?”
一箪食,一豆羹,得之则生,弗得则死。历经生死的纪将军于吃食方面自然不会挑剔:“都好吃。公主更喜欢哪个?”
“我跟你一样,觉得都好吃。”璟舒接着走问道,稚鸡好捉吗?”
“不难,便是老虎也捉过。猛虎潜深山,长啸自生风。人谓客行乐,客行苦伤心,谓之虎患。”
“虎患?”璟舒生活在保护野生动物的二十一世纪,原主生活在深宫大院里,加之文字狱,读的书自然都是粉饰太平的,对于“虎患”这样的民生疾苦并不知晓。
“嗯,虎患历来就有,《清太宗实录》记载:辛丑,上还宫。是行也,上亲殪五虎,从臣皆惊服神勇。查此实录,皇太极亲自射杀的老虎有14只。你皇祖父曾对自己围猎的战果有过一个总结,说其一生打死‘虎一百二十五、熊二十、豹二十五、猞猁十、麇鹿十四、狼九十六、野猪一百三十二……’”
“咦?他怎么能射杀这么多老虎的啊?”
纪汝轩轻笑,公主果然是他的公主,一般人听到这个,多是惊叹圣祖如何如何的英武,只有公主,与他五岁之时初闻此事时,发出了同等的疑问。
因而,纪汝轩并不隐瞒,反而细细的为她解说道:“这与圣祖围猎的方式有关。围猎之时,一般会从御林军中挑选三千名弓箭手,他们按着一定的顺序和间距,列队绕着山峰,向两侧扩展,围成一个直径三里的环形。等所有的位置固定以后,全体成一条线向前进。把兽类围在这个环网中,再渐渐地围到一块没树木的低地。那些兽类东窜西逃也找不到逃路,只能力竭就捕。”
原来如此,与乾隆后来的“十全老人”之说有异曲同工之妙。
听到公主会意的笑声,纪汝轩嘴角轻勾,与公主说话很轻松。
这个话题不宜往深了讨论,璟舒转移话题道:“那我今日有口福了,纪将军,你要加油啊。”
纪汝轩顺着她的话,很官方的说道:“是,臣定当竭尽所能。”
这个说法确实挺官方,璟舒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军能守边关能上朝,佩服佩服。
纪汝轩感受着肩上被公主拍出来的热度,心口又开始酥麻,他与公主,到底谁更孟浪些?
两人边走边天南海北的闲聊着各种动物的滋味如何如何,纪将军见多识广,且文采斐然,往往说的璟舒口中唾沫乱咽,实在是太不人道了。
而纪将军却觉得,那小手一下一下仿佛不是拍在他的肩膀上,而是轻拍在了他的心口上,这才是折磨。
两人各有感慨,突然,几声微弱的“呦呦”声传了过来。
“这是什么声音?”璟舒立马拍了纪汝轩一下,问道,“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这是鹿的叫声,听声音有些凄惨,我们去看看吧。”纪汝轩顺着声音,往东而去。
“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这样还能快一点。”璟舒拍拍纪汝轩的肩膀,示意他放她下来,背了这么久,也该让人歇歇了。
这一路上不知道被拍了多少次了,纪汝轩已经不再纠结他与公主,到底哪个更孟浪了,他不愿放人,只是直击要害的问道:“公主,你确定你的腿有我的腿长吗?”
闻言,璟舒乐的继续享受人力车,她笑呵呵地说道:“纪将军我不确定,那就辛苦纪将军啦。”
“无妨,公主身轻如燕。”纪如汝背着公主,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公主的身子实在过于单薄,这般轻盈的身躯,实则是不健康了。此事,还得指着常寿。
“哈,飞燕能作掌上舞,我可没有赵飞燕那般轻盈,纪将军,你说她有多轻盈呢?”
“臣不知,《汉书》中未有记载,《赵飞燕外传》中亦无记载,有关她的诗作中也无。”纪汝轩饱读诗书过目不忘,虽没有研究过,但也知道世人并不会关注这个,真关注的人也不会关注这个。
“《赵飞燕外传》中说,宜主幼聪悟,家有彭祖分脉之书,善行气术,长而纤便轻细,举止翩然,人谓之‘飞燕’。我猜,能在宫人掌中起舞,虽有些夸张吧,但她肯定比一般人轻盈许多,差不多六、七十斤吧。“
纪汝轩不关心赵飞燕如何,倒是十分关心公主如何,遂趁她侃侃而谈之时,出其不意的问道:“赵飞燕六七十斤,那公主可知自己多少斤?”
璟舒又扒拉了下记忆,皇后娘娘为了自己的女儿能够“身轻如燕体态轻盈摇曳多姿”,做个大清朝最仪态万方的嫡公主,从小便控制她的饮食。原主的身子本就孱弱,这么一控制,估计这次就是不在五台山摔死,将来也会被皇后娘娘饿死啊。
不行的,这个现状要改变,不然她穿越的乐趣在哪里?不干饭,毋宁死啊。
啊,真的要丸。
不行,这个现状要改变。不过,这得从常寿身上着手了。
璟舒用手在小腰上摸了一圈。
纪汝轩......,在他与公主之间,孟浪的那个或许可能是公主更多一些吧?
【以后他就会明白,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孟浪。】
“目测,我大概在80斤左右。”璟舒放过了自己的腰,要增肥啊。她在纪汝轩的肩上又拍了一下道:“快点,去找到那只鹿吧。”
“嗯。”纪汝轩加快了速度,心中暗忖,公主果然瘦弱,如扶风弱柳,这身子不但需要好好补充营养,还需要勤加锻炼强身健体。只有两手都抓,公主的身子才能够真正的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