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缘失踪的头三天,吴烬丢下礼部事务,天天跟着官差四处找人,踏遍大街小巷,不放过任何可疑角落。
他几乎不眠不休,比官差更加卖力,最后苦寻不得,整个人像是丢了魂般,颓废不堪。
吴烬本住在丞相府,除了上回和陈缘的意外事件,他极少出现在私宅,自她失踪后,他就一直待在私宅。
因连日搜索,他不曾好好休息,形容枯槁,不修边幅,脸上布满胡须,似是野草般恣意生长,头冠歪歪扭扭,衣裳松松垮垮,丝毫看不出曾是位受都城女子追捧的美男子。
他摸着那张早已凉透的床榻,仿佛还能感受到她的体温。
那日清晨,其实吴烬早就透过窗缝看见她醒来时慌忙穿衣裳的样子,他还故意站在门口,特意让她撞上,诚心想要逗她。
“阿缘,你去哪儿了?”
天光破晓,正是鸟儿们欢呼声最热烈的时候,鸟鸣声四起,窗台边停了只头上是白色毛发的鸟儿,不知道在叫唤着什么。
“你怎么又来了?”
“白头鸟,你有没有见过我家阿缘?”
白头鸟仰天长啸,声音嘹亮。
“我真是疯了,怎么会问你这种问题?”
屋外有人健步如飞,仍不失威严之势,向着吴烬走来,推开房门,来人面色凝重:“烬儿,这就是你说的要去礼部任职,为寒门学子谋求更多机会?”
“爹。”
开门刹那,白头鸟应声飞走。
吴云生极少管儿子,要不是这次实在过分,他也不至来此找人。
“你和那位姑娘的事,为父略有耳闻。”
“既然您都知道了,天亮了,我该去找她了。”
吴烬正要往外走,被吴云生喝住:“站住。”
“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阿缘不见了,我真的……”
“那位姑娘的事为父亦有所听闻,她深明大义,率真耿直,临危不惧,仗义直言,不过最重要的是她还把你拒绝了。”
“我会让她回心转意。”
“如果让她知道你因她而萎靡不振,一蹶不起,即便你找到了她,你觉得她会喜欢你这种不分轻重,一心只顾着情爱的人吗?”
“我……”吴烬语塞,不得不承认,父亲说得很对,陈缘不会喜欢他为情爱舍弃一切。
“烬儿,即便是为了她,你也要振作起来。有空你当去陈家看看,陈太医丢了女儿,想必是急疯了。”
“我知道了,爹。”
吴烬面上顺从父亲,但也只是依着换了身衣裳,整理了仪容,多吃了几口饭,随后还是城里城外忙着找人。
直到本该由他亲自登门拜访的人找到他。
吴烬正与官差一起在茶寮休息,他吃着索然无味的白面馒头,看起来极其难以下咽,他仿佛是在逼迫自己吃下。
见到陈政年后,他的第一反应是讶异,随即而来的还有几分羞愧:“陈太医,您怎么会在这儿?”
“吴小公子,老夫是特地来寻你的。”
“是有阿缘的消息了吗?”
陈政年面色哀痛地摇头:“没有。可是孩子,别找了,回去吧。”
“陈太医,我们会找到她的。”
“阿缘是我的女儿,我当然不会放弃找她。只是你有你的路要走,有你要做的事,如果阿缘在,她定然不会愿意你为了她,舍下自己的人生。”
“我的人生……不就是阿缘吗?”
“孩子,你与阿缘两情相悦,相知相许,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再见面。”
“我们一定会再见……”
“回去吧,找人的事交给官差。”
那天过后,吴烬回到礼部继续当差,不过晚上仍是四处找人,只是他不再自暴自弃,而是换了种更为积极的方式。
他和陈家原本没太多联系,因为这件事,他时不时上门,与陈政年闲话家常。
有时听说有陈缘的消息,两人齐齐冲出去找人,失望而归时,双双落寞地走在大街上,宛若亲生父子。
街道平静如水,下过雨的道路尚留有积水,吴烬扶着陈政年,比起他的难过,他明白失去唯一女儿的陈父更加伤心。
近日城中出现不少小贩兜售历年科考试题,内容良莠不齐,时有鱼目混珠之象,不少考生花重金买了考试题集,最后发现竟是假的。
出现的次数多了,不免引起官府注意,上面下令命礼部派人参与整顿此事。
一连几日,吴烬跟着官差抓获了好几个无良商贩,缴获不少不法书目。
尽管礼部出了告示,提醒考生不要上当,但面对商贩们的夸诞之词,甚至有商贩说他们售卖的书册中还有最新科考试题,考生们都不愿落人下风,即便重金也要买来一册。
抓了再抓,事情似乎并没得到控制。
他为此一筹莫展,烦恼不已,忽听闻有人来礼部找他,见到才知是夏竹。
“夏竹姑娘,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有阿缘的消息?”
“还没有。”
“哦。”
“我知道吴小公子为阿缘之事忧心,肯定食难下咽,所以做了几道可口小菜。”
吴烬看着桌上食盒,似是特地准备过的:“夏竹姑娘不必客气。”
见他没有动筷,夏竹又说:“都是些寻常吃食,吴小公子吃惯山珍海味,是嫌弃这些吗?”
“食物为饱腹之用,岂有嫌弃之理?”
夏竹递上碗筷,欣喜:“我手艺欠佳,但这菜是一早去集市买的,十分新鲜。”
吴烬没有接下碗筷:“姑娘请回吧。”
夏竹神色慌张:“是我哪里做得不对,惹公子生气了吗?”
“夏竹姑娘怀有身孕,切勿奔波操劳,而且衙门准备了午膳,我不需要人特地为我送饭。”
“你是介意我肚子里的孩子?”
吴烬双眉不展,他自认为说得很清楚,但她似乎不那么觉得,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喜欢阿缘,自然只会喜欢她给我的吃食,别的姑娘做的东西再好吃,那也和我没关系。”
说到这里,吴烬暗笑:“不过她那个性子,洗手作羹汤,只怕该把厨房炸了,还是不要了。”
“可是阿缘不会再回来了。”
吴烬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可怖:“她会回来的!”
夏竹印象中的吴小公子,文质彬彬,待人接物向来有礼,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般骇人的表情,不禁感到害怕。
“夏竹姑娘,衙门还有很多事等着本公子处理,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