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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玉城的早上,天色还有些灰蒙蒙,太阳还隐在厚厚的云层里。一位提着菜蓝的大婶匆匆走了过来,先是伸长脖子四面八方望了望,尔后神秘的与另一位大婶咬着耳朵,“唉!张大婶,你听说没有?那个景家大小姐前儿天还没亮就被王家送回来啦!说是……?”

“哎!听说啦!那天夜里我家那小子要起夜,听到外面有异常的响动,他就打开门往外看,你说看到什么了啊?白家的大红花轿又将景家大小姐送回来啦,那会离天亮还早着呢!”张大婶伶牙利齿,一番绘声绘色的解说,嘴里啧啧出声,不知是因此事幸灾乐祸还是为景家大小姐的遭遇惋惜叹息。

“唉!你说这景家家财万贯,景老爷从景家大小姐出生后就为她建了一座绣楼,景家大小姐也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年累月深居闺阁,怎么会……?”先前的大婶满腹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咦!两位婶子你们在说白家和景家的事啊?”一位小媳妇模样的女子笑意盈盈的走了过来,不待二人回话就低声说:“我有个姑婆在白老爷家帮工,听说是前天夜里白家大少爷洞房时景大小姐没有落红,所以连夜被退回景家了。”

“啊!这景家大小姐可怎么办哦?都回来一天一夜了,不知这景家大小姐……”先前的大婶为人比较厚道,似乎不忍心臆测景大小姐凄惨的命运,女人碰到这种事那怎是一个“惨”字了得啊!

景家在这古玉城虽然财大势大,但景老爷夫妇为人热忱,乐善好施、一向仗仪疏财,深得人心。景家可谓家教森严,对几个孩子俱都有严格教养,就连景家大少爷平时一直都是谦谦有礼,待人也很温和,这样的事怎么会落在景家呢?

那小媳妇艳红的小嘴撇了撇,捏着帕子掩嘴轻笑:“这种事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得那景大小姐暗中有个相好的……两人早已……暗渡陈仓了,咯咯”话没说完就意味深长的又娇笑起来,不过她眉往上拢,眼往下撇的样子,活脱脱一副鄙视的模样。

街心中缓缓驶过来一辆普通的马车,有个俊美的公子轻松的驾着马车,清澈的眸子扫过街上的人。马车深蓝色的的车帘静静垂着,将这些人的闲言闲语尽收入车里。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马车里的景梦菡已换下了一身刺眼的大红喜服,红肿不堪的眼里已经哭不出一滴眼泪,只是干干涩涩地疼痛着。她出嫁时心里满心欢喜,本以为自己找到个如意郎君,从此以后夫妻二人比翼双飞,白头偕才,谁知天不遂人愿……

马车里的娉婷同情的抚了抚景梦菡长长的秀发,真想替她捂住耳朵,堵塞住外面那些伤人的言语。自从她们进入古玉城后,一路上都是这样的议论声,人们平静的生活仿佛因这件事的兴起而打破,大家一时间激起了无端的生活热情。

一些人似乎能从别人生活的不幸中感触到自己的生活是多么美好啊!果然生活就是要有对比才有幸福。

想她和轩辕旭的惨痛结局,以她死遁收场,说来说去,只是因为她身份低微,无显赫的家世,所有人都觉得她配不上他,一个个不是羞辱她就是嘲笑她痴心妄想,只差为她披一张狐狸皮说她是狐狸精了,这个社会就是如此,女人只要有一点点行差就错,就永无翻身之日,所有的人都会来指责你,痛骂你。

起初娉婷还很怕娇弱的景梦菡受不了如此打击,她在树林中的样子深深植入三人的脑海中,仿佛一点点羽毛一样的重量再加诸于她身上就可以让她瞬间崩溃。可这个女子自寻短见不成被她们所救后,表现的勇敢坚强令人刮目相看,对那些伤人的风言风语她充耳不闻,只是冷静地沉默着,也许会在不为人知的心里默默哭泣着吧!

沈依人姿态潇洒地在一家客栈门口停下车来,一个人先进去打点好房间,片刻后出来,让娉婷和听雨将戴着帷帽的景梦菡扶了下来,几个人目不斜视地上了客栈二楼定好的房间里。

景梦菡进了房间才取下头上的帷帽,即然她回来了,就是想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害怕惶恐也没有用。

既来之,则安之。想到这她不由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望着房间里的她们有些担心和关切地看着她,她黯然神伤脸上露出了一抹令人心酸凄楚的笑意,那是她从出事到现在都忘记了的笑容。而沈依人三人也丝毫没有因为外面的议论对她冷嘲热讽,这也让万念俱灰的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增加了一些敢于面对那些不堪与狼狈的勇气。一股感动和温暖涌上她心头。

娉婷三人不由得颇感安慰,情不自禁相互一笑。这景小姐气质高贵,不但年轻貌美又知书达礼,实不不像外面那些人说的那样,是个不守贞洁的女子。而且据她在树林里所说,她底下还有两个妹妹未嫁,怎么也不会做出危及父母和兄弟姐妹名誉的事。

不过她们三人也是未婚女子,实在不好对此事发表什么没有经验的言论。就连聪明绝顶,武功高强的沈依人也一时语塞,面红耳赤。

几个人一筹莫展,颇有狗咬刺猬无从下嘴的感觉。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景小姐你也一定饿了,待梳洗过后我们在好好商量商量,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最坏也就是这样了。”娉婷笑意宛然,拉着景小姐坐在桌边,尔后漫不经心地加了一句:“你死了也是于事无补,大不了你和我们一起去流浪。”

“噗!”喝茶的沈依人没有防备,一口茶毫无形像的喷了出来,连咳了好几声,才好气又好笑地指着她道:“你当你是人贩子呢?就你这小样,出去就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银子!”

娉婷美眸熠熠生辉,斗志昂扬地握起拳头道:“有你这金牌保镖,看谁敢来,揍不死他全家,哼!哼!”听着她得意无比的话,看着她那傲娇的小模样,沈依人和听雨都笑了起来,连黯然不语的景梦菡都展颜而笑。

“笃,笃!”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尔后一个怪里怪气的声音道:“客官,你们要的菜来啦!”

沈依人收起笑容,一脸正色地道:“这么快?我去开门!”

景梦菡连忙戴上帷帽,娉婷和听雨也站到她的身前挡住她。

“吱呀”一声,门一打开,沈依人警惕的伸出长腿快速朝来人一挡。

来人也毫不含糊,胖胖的身子身轻如燕,没有丝毫犹豫往里闯了进来,沈依人敏捷地缩回腿,闪电般伸掌一抓,可那人像泥鳅一般,滑不溜手,竟被她从手下逃进屋内。

“哈哈!总算被我找着了,哼!还我的金鸡和金蛋,几个坏娃子。”来人进屋后就是叉腰仰天,嚣张的哈哈大笑。

娉婷几人额上直冒冷汗,这位金鸡大爷怎么跟狗皮膏药一样总甩不掉啊?这么笑也不怕招来狼!

沈依人气急败坏地想关门,这要让人听到还以为他们几个是强盗,这破老头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啊?

与此同时,从门前衣袂飘飘走过一人,那人已经走了过去好几步,却又奇怪地突兀回头:“咦,怎么是你们几位?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沈依人那只关门的手只好无力的放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双手抱拳道:“明兄!”

明上云今天一身精致华美的蓝衣,发髻高束,宽袍广袖,越发如仙人一般。他俊面神采飞扬,姿态无比洒脱地抱拳还礼,微微一笑:“沈兄!”随即又朝屋内谷老头行礼,“谷老爷子,又见面了!”尔后他狭长迷人的凤眼深深注视了袅袅婷婷的娉婷一眼,客气的和屋内另两个人点了点头。

景梦菡一向养在绣楼,没与外男接触过,这时微微有些紧张不安。娉婷仿佛知她心意似的拉了拉她的手,朝她嫣然一笑。与热情的谷老爷子叙旧的明上云正好看见她的笑脸,他明亮的眼神微微闪了闪,眸底似乎有幽暗的火光现显。

沈依人鄙视地看着屋内相谈甚欢的一老一少,直想挠墙,心里气的吐血三升都不够啊!

有什么好叙旧的?才多长时间没见弄的像几百年没见似的,又不是亲祖孙弄的跟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样,只差相拥着抱头痛哭了!没见到这是她们的屋了吗?她愤愤得想用眼神杀走这两人,只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这两人都是铜墙铁壁做的脸皮,丝毫没注意到她杀意腾腾的眼神。

待几个姑娘梳洗吃喝完毕,谷老爷子和明上云两个人神清气爽的结伴而来,还带来了不少好吃的点心给几个人。

因在一起打过黑店的坏人,大家算是有共同对敌的革命感情了,娉婷倒也不太反感吃他们带来的点心。谷老爷子和明上云很细心,点心带了好多种且还都是女孩子喜欢吃的。她让听雨分了一些给谷老爷子三人,拉着景梦菡和听雨在一张小桌子上坐下来,一包一包的开始试吃那些点心,吃到她喜欢的和好吃的点心,她就开心的笑起来,水眸别样生辉,惹得那边的明上云对她频频侧目。

沈依人很头大,她也是个姑娘家啊,只不过行走江湖她喜欢穿男装,但并不表示她喜欢与男人在一起喝酒聊天啊,她还是喜欢与小姑娘在一起吃点心喝茶兼聊天啊!可娉婷觉得几个姑娘家实在不好插手景大小姐的事,不妨让谷老爷子来处理此事。这谷老头外表虽然看起来各种不靠谱,但她们早就感觉到这老头子神出鬼没不简单。

要是谷老头知道这几个小姑娘这么看重他,那得还不得又自吹自擂将自己夸成一朵喇叭花啊!

正在这时门传来一阵略显得有些仓促的脚步声,旋即外面传来急切的敲门声,听雨连忙起身去开门,立刻从门外走进来三个戴着帷帽的人,进屋一眼看到景梦菡后似乎神情很激动,一个人返身关上门就掀开帷帽:“菡儿!”

“大妹!”

“大姐!”

景梦菡呆呆怔怔的看着进屋的三人,紧抿的嘴唇比刚才更苍白了几分,眼泪从她清丽动人的脸上汹涌滚滚而下,她抖着嘴唇泣不成声:“爹爹……大哥,小妹!”

“大姐!”来人中那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激动的扑到她的怀里,泪水就再也忍不住稀里哗啦往下掉了,“大姐你为什么要偷偷走掉?我们找你找的好苦……呜!”

憔悴的景老爷走过来,心疼地看着受了折磨的大女儿,湿润的眼睛中满是关切和慈爱,抖着嘴唇哑着声音道:“孩子,爹娘,你哥哥和妹妹都相信你,你可不能做傻事啊!让爹娘黑发人送白发人啊!能找回你就是上天抬爱了,爹也不多求了!”说完不禁老泪纵横,拥着两个女儿泣不成声,三人哭成一团。

那个青年男子高兴的看着完好无损的妹妹,悄悄抹了抹眼角,快走到沈依三人前,双腿一屈就要拜下去:“谢谢恩人!大恩大德救回我大妹,好心送信来告之,我们全家感激不尽。”

沈依人慌忙起身用手虚抬他,那青年只感觉膝下一股大力抬着让他跪不下去。

明上云连忙拉他起身,谷之通白白胖胖的脸上闪着兴味的光芒,亮闪闪的眼睛饶有兴致的左右看着众人。沈依人见他们一家人团聚很高兴,也有点羡慕,笑容可掬地说:“是令嫒让在下送的信,各位不要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这时景家的人都过来对他们千恩万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前天白家派人送回神情呆滞,失魂落魄的景梦菡,随后就气冲冲的转身离去。景家人遭此一闷棍,无异于天塌地陷一般,全家人顿时冷汗直冒,都惊呆了。

景家是本地一个大家族,如果族中女子德行有私的话,会连累到整个家族的女孩子的亲事,人们会怀疑这个家族所有的女孩德行不好,到时迫于家族和世人的的压力,他们只有将景梦菡暗中处死或者绑上石头沉塘。

但景老爷夫妇无条年的相信自己的爱女,愿意用性命担保女儿是清白的,绝对没有德行有亏。特别是两个妹妹更是不相信娴静贞雅的大姐会做出什么有违贞洁的事。景家人并没有萎靡不振,也没有人怨声载道地责骂景梦菡,只是不眠不休轮流陪伴在心灰意冷的她身边。

景梦菡想到因为她一个人连累到整个景家的名声,伤心痛苦之下几次想一死了之。最小的妹妹陪着她,因太疲倦打了个盹,一时不察,她居然用她长长的头发上了吊,虽然没有死成,但景母因急怒攻心,一时晕倒,趁着全家人惊惶失措,手忙脚乱之际,她偷偷跑了出来,只想找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寻了短见一死百了。

景家人发觉她不见了后也不敢在生病的景母面前声张,只能焦虑的四下里偷偷寻找。之前因她生死未卜,全家人伤心欲绝,景老爷这两天心力交瘁,一下子像老了十几岁。

听完事情经过后,谷之通有点头疼的挠了挠头,不停地揉着他的包子脸。

脸上微有暗红的明上云在一旁摩挲着下巴,沉吟不语。

谷老头踌躇了一会,看着娉婷三人望着他无比信任的目光,沈依人一副“看好你哦”的眼神,他顿觉胸中有万丈豪气激荡,回到了少年时光。胖手一挥,带着景老爷去了明上云的房间,留下几个青年男女尴尬相对。

古玉城的富贵街住的全是些有钱有势的人家,白员外白老爷的府邸也座落在这条街。白府大门又华贵又有气势,门上的“喜”字被人撕的七零八落,两边本来挂着的红灯笼也早已经取了下来。

白府大门对街不远处,停着一辆奇貌不扬地马车。马车虽然不帅但压不住人帅,两个气质迥然不同的俊美男子,一个白衣飘飘,吊儿啷当地屈膝坐在车头,单手托腮,说不尽的潇洒不羁;一个蓝衣华服,斜斜倚在马车旁边,闲闲地垂头把玩着一块玉佩,道不完的意态风流。

这两道靓丽的风景惹得路上行人频频回道张望。有不少女子经过,不禁都看直了眼,脸色一红,哪来两个这么俊俏的冤家啊?不知家里可有妻有妾?

闷坐在车里的娉婷等的有点不耐烦了,掀开车帘轻声问沈依人:“怎么还没出来?会不会出什么事啊?”她的声音宛如黄鹂清啭,洋洋盈耳。其实景老爷和谷之通也才进白府一会,只是她最近在外面野惯了,不想像大家小姐一样呆在车中了。

面上随意淡然,其实竖着耳朵倾听的明上云在一旁很想让她多说两句,不禁轻笑着诱哄道:“要不你也下车来吧,总呆车里也闷气。”

娉婷被他迷人的微笑吓得一怔,没来得及回他话,就“唰”地一声放下帘子退回车里。片刻后她就懊恼的咬唇,现在她是易了容的,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没见过美男,没出息!轩辕旭就是个俊美的让人自惭形秽的美男子,只是那家伙的脾气让人不敢恭维,霸道的要命。

明上云见她缩回车里,心里涌上浓浓的失望,面上优雅不减,仍旧只是闲适的斜倚着马车,但笑不语。但他清俊优雅的外表,遗世独立的模样却让看的挪不开眼。

此时正好路过一位花团锦簇,姿色不错的年轻姑娘,一边看着他魅力十足的笑颜,一边心不在蔫地慢慢走哇,“哎呀!”一声突兀地撞到墙上。

旁观的沈依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很不厚道地将头伏在屈起的膝盖上“哧哧”笑了起来。笑完后,她潇洒俐落的一弹长腿,轻飘飘地从车上跃了下来,一把将车帘掀开:“妹,下来,咱们也进去看看!”

“哎!”娉婷笑的眉言弯弯,扶着她的手腕跳下车。

听雨却坚决地摆手不去,她要看住马车,上次买的那辆马车在逃跑时被扔在宝瓶镇了,她心也疼、肉也疼,全身都疼。那丢的不是车,丢的姐的银子哇!

明上云伴着她们刚刚走到白府门口的台阶上,白府大门响亮的“吱呀”一声被人大力打开,里面吵闹声不断,推推攘攘出来一群人,首当其冲的是狼狈的景老爷和谷之通。

一个撸着袖子叉着腰,身着员外服饰的中年人愤愤不平地叫骂着:“姓景的,别人怕你,我白仁陶可不怕你,以前见你品格实诚才和你做朋友,你害了我白家还不够?居然还带个疯子跑来我家满嘴胡沁,你是老寿星上吊活的不耐烦了是不?”

谷老头子躁的满脸通红,你才疯子,你全家疯子!

门前的三人一愣,明上云立刻一挥衣摆,几步上前,扶住快被高高的门槛绊倒的景老爷。沈依人扶住灰头土脸的谷之通,同情的看着他。

娉婷看着这一团乱,只恨不会武功帮不上半点忙,急的直揪耳垂,将白玉般的耳垂揪的红红的。

白老爷似乎被气的不轻,脸色涨的通红,那瘦瘦的身板气的一起一伏,像是遭受奇耻大辱,他指着脸色苍白的景老爷当着众人痛骂:“这些年我是哪点对不起你?我真心实意与你结亲,你倒好,用个……来辱我白家家风,我都替你害羞,说不出口!我儿子在这古玉城一向有才名,品格出众,多少人家求着赶着与我白家结亲,我若不是经常听你提起你家大女儿如何的娴静温柔,如何的稳重大方,我何苦带我儿去你家诚心诚意的提亲,你打了我的左脸不说,还想着来打我的右脸,真是岂有此理,你景山别欺人太甚!”

景老爷脸色苍白憔悴,但他宽厚的背挺的像一座山一样直。被白老爷那般破口大骂,他仍坚强地站在白家大门口,如生了根,不离开半步。

他有力的大手紧紧抱住着白府厚重的大门,任几个白家的仆人推打他,死死地不放手。他坚定地眼神紧盯着白老爷:“白兄,我说的句句属实,绝没有来打你脸的意思,只是想还我受尽委屈的女儿一个公道!”

“公道!谁来还我白家一个公道啊?因这事我儿子无脸见人,到现在都不见踪影,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来人,逐出去,从此以后我白家和你景家桥归桥路归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白老爷跳着脚气愤的大叫,旋即偏头一挥手,几个仆人上前拉着景老爷和谷之通就往推。

“慢着!”一声清亮悦耳的大喝声清晰地响起,沈依人扶着“哼哧哼哧”的谷老头,很有气势地喊了一声。

推攘着的众人不由得都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地看着这个漂亮的雌雄莫辨的美少年。

“你是哪颗葱?”一个脸上有几颗青春痘的年轻的小厮不服气的问道,不就是长的俊俏些么?穿的华美了一些么?有什么了不起,小白脸一个,哪有他有看头!“这关你什么事?”

娉婷看着那那根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真心替那位小伙子担忧。

“去去去!都走!都走!赶紧派人去找大少爷回来,别磨叽了!”白老爷越发心烦意乱,挥手让众人识相点快点离去。他老妻也去世几年了,白家家大业大,内宅却连个管家的主母也没有,本想娶名声颇好的景家大小姐来撑起门户,却是个不贞不洁的女子。遇上这种家门不幸,令人蒙羞的事就够丢人的了,大儿子也离家,到现在不知所踪?他哪还有心思理这些人啊!

白府一众仆人和人高马大的武师护院听到老爷命令,当即冲上来大力哄推了起来,沈依人看了一眼一直垂着头的谷老头,戏谑的道:“瞧我的!”

她似笑非笑地拍了拍景老爷,让景老爷松手退后,朝明上云点点头。下一刻,她沉静的眼神突然间变的凌厉无比,身形惊鸿一般地飘起,“噼噼叭叭”伸手胡抽一气,那些白家仆人、护院脑上都挨了她一掌,俱被打的晕头晕脑,转了好几圈才止住身子。

“大家抄家伙!揍死这小子!”白家的武师护院也不是吃素的,几个身手不错的被打后很快清醒过来,立刻拿起棍子朝砸场子的沈依人攻了过来。

明上云面露笑意,扶着景老爷站到只差为沈依人鼓掌的娉婷身旁。谷老头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欲欲跃试,但他先前处理这事表现不佳,被沈依人各种看不起,这会也不好在轻举妄动了。

沈依人负着双手,衣袍随风不停翻飞飘舞,她斜睨着那些攻击过来的武师护院,轻轻哼了一声,语带轻蔑:“雕虫小技,也敢在小爷面前献丑。”

话音未落,她双手一挥袖袍,整个人不退反迎,轻飘飘纵身跃了上去,纤纤素手径直切向棍棒。还没等娉婷担心惊呼声发出来,那些扫向她的棍子尽数被她手刀劈断,砰砰的掉在地上,有些直接砸在那些护院的脚趾头上,那几个人疼痛难忍,抱着脚跳了起来“哇哇”大叫。

“找死!”沈依人淡淡的道。

众人一时间被她凌厉地身手和狂妄霸气的气势惊住了,都呆呆的停了手看着她。

沈依人一甩高高束起的乌黑长发,负手傲然而立,睥睨的扫过众人:“有谁不服?”

“我!”一个没眼色的二楞子护院不服气的说,话没说完便被沈依人毫不留情一脚踹出,滚了好几圈才堪堪止住身子。白家的护院瞬间都禁若寒蝉,谁都不敢过来招惹这尊煞神。

见沈依人一身王霸之气尽显无疑,颇有“依人一出,谁与争峰”的气势,娉婷亮闪闪的水眸骄傲地望着她,笑靥如花,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谷老爷子跨着个包子脸,垂头丧气的嘟着嘴,将胖胖的胡萝卜手指扭来扭去,心中是羡慕妒忌恨啊!多好的出风头的机会啊!他白白失了先机,嗷嗷!他不服!可他没胆叫出口,会被嚣张地沈依人各种鄙视滴!

他先前其实也想以武力镇压这帮人的,只是怕传到江湖后有损他的名头,武林中人会笑话他恃强凌弱。唉!向来鲁莽易惹祸,自古盛名最害人。

身姿挺拔的明上云背手而立,宽袍广袖,看似飘飘欲仙,他站在白家大门口笑的是一团和气,语音轻柔让人如沐春风:“白老爷,能否进屋心平气和一谈?您也不想让外面大街上的人看笑话吧?”

烦躁的白老爷和一脸坚决的景老爷这才发现台阶下面围满看好戏的人群,并且都在窃窃私语。两人的老脸不禁一红,满是赫然之色。

白老爷恼羞成怒,冲着看热闹的人群不免吼道:“看什么看?都看戏啊!”随后在强权与恶势力的镇压下,无可奈何地甩袖带头往院子里走。

白府精致古朴的书房内几个人在议事,众人非要将这件不好宣之于口的事弄个是非曲直。沈依人对谷之通处理此事的能力深表怀疑,景老爷对她力挽狂澜的能力深信不疑,力排众议强烈要求她参加。

书房外的待客小厅里,明上云和娉婷两人被好茶好水的招待着,让他们安心在这里等待。

明上云悠然自得,在小厅里踱着步,望着沉默不语的娉婷,哂然一笑,施施然的掀袍坐了下来,随后轻轻托着下巴专注地望着她,悠然漫呤:“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然后低低赞叹:“真好听!”

娉婷不由得愕然地抬起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名字呀?”她们离开京城之后,想到也没人会注意到平凡的她们,就没有费尽心思去改名,但平时也多是姐妹相称,少有呼名字的时候。

明上云修长如玉的手指轻扣桌面,笑意不减,轻描淡写的道:“猜的!”随即漫不经心又吟道;“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他的声音清淡而好听,神情泰然自若,落落方方,似乎并没有因谈论人家女孩子的芳名有丝毫的不好意思。

这个人太可恶了……,娉婷抿了抿樱唇,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垂下眼睑不理他,低头专心品着茶。

明上云毫不在意地粲然一笑,眼神不由自主地望着她那双端着杯子的葇荑,笋尖样雪白的玉手,纤细圆润的指尖还残留着凤仙花汁的一些嫣红,在青白的杯身糅合下竟然像一幅引人入胜的美人玉手图,紧紧吸引着别人的惊艳的目光。

娉婷似乎感觉到他在打量她的手,忍不住抬头瞪了他一眼,可惜她小兽一样乌溜溜,湿漉漉地眸子一点也不具杀伤力,反而充满无辜和楚楚惹人怜。她放下杯子将纤手缩回袖中,默默起身离开小厅向院子里走去。

明上云望着她婀娜窈窕的背影,慢悠悠地勾起漂亮的薄唇,漆黑的凤眸中闪过意味不明的热烈光亮,竟似乎是看得痴了!

“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正在这时,一个小厮高兴的冲了进来。

“啪”的一声,书房的门被人大力的打开,紧张的白老爷一个箭步冲了出来,焦急地问着报信的小厮:“大少爷真的回来啦?”见小厮一脸兴奋地肯定点了点头,白老爷冷凝着的脸上顿时有了一丝笑意,扔下后面的一群人,匆匆地去见离家出走的儿子。

白家大少爷在二少爷和贴身小厮安平的的搀扶下来到白老爷面前,“噗嗵”一声跪了下去,语带哽咽的道:“爹,不孝儿回来了!”

看着一向斯文秀气的儿子身上衣衫被树枝挂的破破烂烂,一只鞋子也跑丢了,头发散乱,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白老爷本来还残留的几丝怒火,这时也烟消云散,不禁有些心酸,他叹了一口气对小儿子吩咐道:“扶你大哥起来!”

白二少爷心疼地和小厮安平扶了大哥起来。

疲惫不堪地白清言一眼就看到对他怒目而视的景老爷。他苍白的脸色顿时变的惨白无比,推开二弟和安平的手,缓缓挪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景老爷的面前,毫不犹豫地屈膝跪了下来,有点害怕的问道:“大小姐她可……都是我的错,我不知道会这样的,大小姐她……可找到了没?”

景老爷一脸愤愤不满的瞪着他,眼前这个少年从小在古玉城就有才名,人又生的俊秀斯文,他在多少求亲的人中才给自己心爱的大女儿挑选了他,一是因为两家生意上的来往密切,平常他也与白老爷关系不错;二是因为当时察觉到这白清言是真心求娶女儿,可谁存想……。

白清言见景老爷看着他像看着仇人一样咬牙切齿,却并不回答,以为景梦菡出了什么事,跪在地上的瘦削身子越发摇摇欲坠。

他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他只记得出事后他头脑一阵发懵,看到衣衫不整的梦菡那张苍白如死灰的脸;两个拿着元帕的嬷嬷一脸鄙夷和嘲笑,满嘴尖刻讽刺的冷言冷语;还有白老爷震怒交架的声音充斥在他周围。

当他清醒后,其实是想拦住送梦菡回景府去的轿子,谁知抬轿的大汉跑的飞快,他一介文弱书生也追不上,还在路上摔了好几跤,但他还是蹒跚地的跌跌撞撞的跑到景府。可是景府大门早已紧闭,他也见不到梦菡的人。

他平时虽然一心在书本上用功,却也知道出了这事对女子只有死路一条,他不想梦菡遭遇到那样的命运,可又很害怕见到人们看着他那些奇怪又怜悯的目光。

别人只以为他和梦菡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其实他在很早以前就见到过去庙里敬香的梦菡,并且是一见倾心。当知道景老爷和爹爹有意结亲,他在心底里暗暗喜欢了好几天,晚上兴奋的睡不着觉。那时他觉得自己很幸运,能与喜欢的女子结为夫妇,白头偕老。

还是白老爷心疼自个的儿子,瞪了一眼抬头望天的景老爷。

景老爷毫不客气的回送一个白眼给他,你儿子就是人,俺宝贝闺女就不是人啦?但他毕竟在生意场上打滚这么多年,知道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为了梦菡好,还是要把这事弄个水落石出才行。因些他一挥袖袍,正了正脸色说:“你先起来,去梳洗一下,我且有话要问你!”

见白清言还不肯起身,瞪大眼睛一脸肯求的望着他,他只好捋着胡子道:“人找回来了,现在在景府。”

白清言听了心里一喜,脸上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神情。随后才起身让二弟和安平扶着去梳洗。

第二天一早,景府紧闭了几天的高大气派的朱漆铜环大门就吱呀一声开了,随着大街上人群指指点点的议论声,威严的景老爷抬头挺胸走了出来。随后古玉城最具知名度的两个燕喜嬷嬷,赵嬷嬷和林嬷嬷偕同另两个白府的嬷嬷一脸庄严神圣的走进景府。

景梦菡紧张不安的坐在屋内,两个妹妹陪在她的身边,她一只手紧紧拉着娉婷的手,仿佛想从她身上汲取些力量。

尽管先前景夫人偷偷找了一个景家族中的燕喜嬷嬷来给她检查过,百分之百保证她还是处子之身,可她见到一脸严肃的两位本地很有权威的嬷嬷,还是从内心深处感觉到害怕不安,且有一股无法言喻的羞辱感觉。

她一步三回头的望着屋内的众人,像去上断头台一样,悄悄拭去眼角流下的眼泪,在大家鼓励和安慰的目光中随四位嬷嬷进了内室。她静静的听从嬷嬷们的话,脱去下身的衣裙,躺在床上,张开了颤抖不停的纤细双腿,犹如等待宣判行刑的犯人,眼里隐忍了多时的泪水终于顺着两旁的鬓角滑到头发以及枕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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