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少夫人留在府里的东西,可都重新摆置好了?”
一个年过半百佝偻着背苍老的不成样子的老妇人被人搀扶着急匆匆的走了出来,对着院子里正脸色苍白不停来回走动的林家才子一连串的问道。
张家才子张柟之心乱如麻,哪里还有功夫想这些表面的东西,只敷衍的说道:“母亲不必担忧!”
说完便要匆匆出门去。
老妇人哪里追的上,赶紧在后面急急的喊:“儿啊,你就说娶新妇都是无奈之举呀,她顾家小姐四年无所出,四年啊,你早都而立之年了,咱家总不能断了后,就算她后来怀上了,可谁知道失火了呀,愿想着只是让她出去避避风头,只是怕连累了咱家呀……都怪那乱兵天杀的……”
老妇人在后面追着絮絮叨叨,直把张家才子给心里越说越乱,停住脚步吩咐:“娘别说了,还不快扶老夫人回去!”
“是是是!”
老妇人被拉走时还在担忧的喊:“儿啊,你派人再去求求情,就说都是娘泼辣不知礼,那铺子里的人冲撞了人家少爷,全都是族里的乡亲乍富不知天高地厚呀……”
老妇人絮絮叨叨最终还是被人拉走了。
张才子拉过一旁的随从问:“燕儿胡同处理干净了没有?”
随从小声又紧张的道:“干净了爷,早都处理干净了!”
“不行,还是得去看看!”他急匆匆的往外走,又急匆匆的回来:“不,先去书房,快快研墨!”
“是是是!”
“快去!”
张家府里,一片闹哄哄,乱糟糟。
随着顾家开始一间间的收嫁妆铺子,他家便彻底的慌乱了阵脚。
……
张府门前一家百年老茶馆子里,楼君泽在二楼处临窗而坐,便品着茶偶尔看一眼街上,边处理繁杂的文书。
“爷,这是军中粮草的账册!”
“……这是换防之后武城新任各处将领的花名册!”
“……武林盟的密信到了,大船召集了十三艘,货船二十个,都停在了淮安湘水码头,前往淮安的车队都已经备好了车辆马匹,暂时安置在城外,问我们的商队何时启程?”
“爷,燕云回信了,走的官道明函……”
“边境被占领十二县异动,似乎正在增兵,恰逢大雪白毛风,咱们的探子很难往来消息……”
“西海有使来访,递的竟然是国书,先给安排到了驿站,派人盯着呢……”
“中州灾民暴动了。”
“……顾家五爷的棺木起回来了,二爷三爷的尸骨在崖山,当时收殓的老卒找到了,早就去了收殓,算日程也快回来了,大爷的尸身还未找到,四爷当时被扔在乱葬岗,那里野兽众多,只怕是……很难找回来了,毕竟残骨不好辨认,您看是立衣冠冢,还是让七爷做法事捡骨?”
“丧礼都在筹备了,找了最好的算师,选了几个日子,请殿下过目定夺。”
“当时府里被抄家灭口,只有大奶奶带着小小姐逃出去了,却被连着娘家一起灭门,全都葬在了青州,棺木是否起回来,小小姐未婚假,又该丧到哪里?还请殿下定夺。”
“二爷未过门的娘子殉了二爷去了,现在还停在寺里,按她的遗愿最好是能与二爷合葬,可林家阖族搬到了南方,总要知会一下女家,七爷年幼,过几日还要料理丧仪,脱不开身,属下拟了几个大儒的名册,请谁南下合适,还请殿下定夺。”
“当年大小姐的陪嫁的仆妇,共是二个厨子,一个奶嬷嬷,六个大丫头,十二个小丫头,七个护卫,三个杂役,五个门房,一个女医,六个绣娘……共计八十七人,除了逃出来的哑奴,这些天就只找到了一个杂役,疯疯癫癫的,已经梳洗干净带过来了,正在外面候着。”
“一位姓央的少爷递了拜帖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张府里那个才子张柟之派人来求见了第十七次,照例还是挡回去了。”
(夏时:听着都好忙啊,幸亏她不在,否则扒皮老板又要给自己分活儿干了,(〃?w?)!)
“爷,七爷正在前往张家的路上,夏姑娘和洗砚大管事正带人在第三家胭脂铺子里盘货,与人吵了两次,动手了一次了……”
属下不解的问:“爷,夏姑娘那样重要的人,那样高洁的人物,您为何让她也去理这样的腌臜之事呢?”
因为她来这世间,就是为了看清楚人心。
楼君泽:“你越矩了,此事不得再有异议!”
“是!”
“启禀殿下,人带来了!”
噗通一声,一直被拦着不许去张府的哑奴跪在了楼君泽的面前。
哑奴着急的比划,字字说的都是要去报仇。
楼君泽放下笔,转身看着他,耐心的解释,说道:“军情紧急,收拾叛贼自然是片刻也等不得。人心险恶,收拾变心者,还是有些时间钝刀子磨肉的。”
哑奴:要等多久。
“要他直接死,太便宜他了,文人重名,还是先让他身败名裂!”
楼君泽起身,看向窗外,看着这座顾家表姐满心欢喜修建的府邸,短短数月,已经有几处被修缮改掉了,里面都是慌乱的身影,也早不是往日清雅。他说:
“哑奴,你的主子在天上看着呢,负心的人,一定会失去他所珍视的一切!”
曾经他抛弃顾家大小姐也要保全的一切,一样也留不住。
他那些背信弃义的信条,留着当墓志铭吧!
……
当天夜里,张柟之趁着夜色再次去了燕儿胡同。
燕儿胡同如今严格的说已经不是一片胡同里,只能说是一片废墟,几个月前,一把大火从巷头烧到巷尾,连着许多户人家都变成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