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益正堂。
叶仲舒站在姜楠的房间门口，瞧见地上满是珍品，又见姜楠踮着脚尖熟练地往八仙桌方向挪动。眉头微微一蹙，刚想放下脚，耳边便听见——
“小心一点哦，这些东西都很值钱的哦。”
叶仲舒单脚立着，登时摇摇晃晃，差一些踩到了地上的玉如意上面。
得亏顾时眼疾手快，抬手扶过。他一手搀扶着她，另一只手端着茶。
三人坐在八仙桌前，看着碧玺佛珠和一旁的白嫣然信件。
“你有主意么？”叶仲舒向姜楠问起。
姜楠看了一眼北边窗户，晨光落入房间，她捏起碧玺，“叶掌教等会儿先回国子寺。我反正闲来无事，就去沈氏商号或者姜氏问问，这种碧玺念珠可是出自他们家的。”
“都说是那些信徒了，要不……”说到这儿，叶仲舒猛地一怔。
她抿着唇，别了一下头。她方才起了一个心思，觉得，要不毁了算了。
她看着满地的珍品，思绪混乱，转移思绪地想着等会儿该怎么出去才好。
“你们先挑珍品，等会儿也许要用钱呢。”
说着，姜楠叹气将碧玺包住收入怀中。接着拿起白嫣然的信件，来到书架前，找到那本有“浊清”肖像画的书，将其挨着那些画夹了进去。
姜楠又与顾时说起：“照例，我们是不是还要报官啊？”
“报官交给我吧。”顾时说着，他也不知自己现在在坚守什么。
而留在房间里的叶仲舒蹲着身子，在一枚精致的匣子里，看上了一块护心玉，她见过这东西，是沈乔的贴身之物。
是沈乔从小戴到大的宝贝。
她抬眸看了一眼姜楠，“姑娘，这给我行么？”
这块玉姜楠记得，她刚魂穿过来的时候，便佩在身上，是沈乔的东西。后来来到沈府没过多久，大概是在湘珠死后。她那会儿一直扮演沈乔心中烦躁到不行，还要看着她的玉就更加地厌烦，便把它收到了妆匣里头，打算眼不见为净。
姜楠微笑应道：“嗯。”
想必是叶仲舒想留一些念想，何况这些东西都是沈乔的。
若是她，也应当愿意送给朋友吧。
叶仲舒将其收入怀中，才与姜楠说道：“今日的国子寺我就不去了，就随姑娘一道调查吧。”
……
瘸腿的董繁在前几日搬去和独臂的管年一起住。
如今的益正堂里，没人了。
姜楠与叶仲舒并肩走在东锦城街道，见到不少的百姓们提着包囊，在往城门口方向而行。
路上萧瑟，街道两旁的关了好多家商铺，有几家还贴着红纸写上“旺铺出租”亦或者“休业几日”。
唯有沈氏米铺和姜氏商铺常开。
沈氏门前的队伍排得很长，上面米，标的数字一日有三个价。
而它隔壁的姜氏商户同样是有米售卖，它的价格相较于沈氏倒是稳定许多，只不过数量有限。
褚离双手环胸倚靠在门边，听着对门的说书人说书。
这几日没人，茶肆里也没了生意。
这位腰间别着刻着粗糙祥云纹样烟管的说书人将桌子摆在了门口。
东锦城里如今倒是没多少人了。
大家伙儿不是离开，便是回家关上房门，亦或者跪在妈祖像底下祈福。
说书人便打算说给路过的、执着器械的叶氏军人，又或者对门那些为购米而排队的百姓们听。
他抬起扶尺重重一敲，在空寂的街道上，发出沉闷的“啪”地一声——
姜楠和叶仲舒闻讯，齐齐看向沈氏和姜氏对面的说书人，这一眼，看得姜楠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怎么会，怎么会看不清此人的样貌呢？
她摇了摇头，揉了揉眼睛。
怕不是多日没睡，没怎么吃饭，低血糖了吧。她心想。
她转过身，似是瞧见叶仲舒并没有多加表情。但她并没在意，而是同她一起欲踏入沈氏米铺隔壁的姜氏。只不过她的身子似乎真出现了问题。
好像比前段时间更加地虚弱了几分，她走了几步便走不动道了。
抬手支在褚离的身旁，缓缓地喘气。
褚离就像是某些店里的吉祥物一样，双手环胸倚在店门旁边，看着说书人一动不动。
被叶仲舒搀扶着的姜楠刚想从腰间取出东西问问禇离时，身边路过一对夫人，她们交谈的话语，吸引了她的视线，暂时忘记了自己来这儿的目的——
“我与你说，三天前的晚上魏国义王殿下乘坐的那艘沈氏商船遭到了突袭。如今商船被烧，沉入河底，叶家军和府衙派人将那儿围了起来，正在打捞他的尸首呢。”
三天前的晚上？
姜楠跟在手中提着米的夫人身后。
她也不知是不是身体太虚了，还是听见商归死讯而整个人脑子开始发懵。
“是不是要打仗了？”
大抵是了，所以城内的叶家军在今早撤离了不少，换群山镇那儿的林家军派人来东锦城了。”
的确，今日城门口的叶家军比之前的，看着弱一些，更像是新兵蛋子。
姜楠一边跟随，一边心想。
“我明白了，是你家那口子和你说的？”
夫人点了点头，打算覆在身边的女子耳边低语几句，却蓦然瞧见还有其他两颗头颅凑在她们的一旁。
她们一怔，以为是来抢米的，紧紧地抱住怀中的米，紧张地齐齐唤道：“你要做甚！”
“听你们聊天。”姜楠诚实回答。
说着，她看了看自己的身上。
已然寻摸不出什么值钱的玩意了。
“小女子孤身一人……”
两位夫人的视线落到她身后的叶仲舒身上……
姜楠顺势看去，紧接着微笑着，自然地顺势说着，“小女子孤身一人携姐姐一起在东锦城谋生。方才听两位夫人说，要打仗了，便想再多听一些细节，好早做安排。还望夫人们，照拂一二。”
孤身一人？携姐姐？
这话不是前后矛盾么？叶仲舒诧异地看向姜楠，心中习惯地批改起来。
说罢，姜楠双手恭敬地奉上今早刚戴上的发簪，将其递给眼前的夫人。
左耳垂上有颗黑痣的夫人收下姜楠手中的发簪，藏入自己的腰带里头，与她招了招手，“姑娘随我到旁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