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凌是非要捏一点把柄在手里才行。
这思绪在许满仓脑中划过,让他十分恶心。
在这之前,无论发生什么事,即便是和王庭貌合神离了,许满仓也不会用恶毒的心思去揣摩拓跋凌。
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拓跋凌给的,他对自己有恩,有恩就要回报。
可现在,他的想法有些变化了。
要说回报,许满仓带队杀穿了乾国的攻势,取得了北狄对乾国十数年征战以来最大的胜利,一举奠定了北强南弱的态势,这已是一大奇功。
再说后面,为了和北境人征战,许满仓几乎战死沙场,报恩报到这个地步,也早就够了。
许满仓为北狄王庭做的事已远远超出了拓跋凌给出的价值。
按照许满仓的想法,他和拓跋凌斗法也好,王庭有其他动作也罢,这都是上位者的统治思路,两人之间并没私仇。
可现在,拓跋凌非要将娜仁托娅弄到王庭去,那就有点碰触许满仓的逆鳞了。
当初赫连通保来,拓跋凌还想直接把许满仓弄过去软禁起来,目的就是牢牢的控制住他。
好不容易挣脱了桎梏,好不容易有了家,可却有人一直再想办法破坏,这让许满仓心中十分厌烦。
“所以哈只儿殿下,我不打算让娜仁托娅去王庭,也不打算接她回去。”
乌赤泰看着许满仓的眼睛,轻声开口道:“看到她在您这里生活的很好,我心里也就踏实了。”
“至于王上的怒火,就算我一直按他的意思办,也不会让他网开一面的。”
“哈只儿殿下,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没有半分虚假。”
乌赤泰有些絮叨,但他却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他不是要和许满仓联盟,也没有要和哈只儿部同舟并济的意思,他只是单纯的心疼女儿,不想让娜仁托娅被王庭软禁,成为斗争的牺牲品。
其实乌赤泰什么都能看清楚,但他和勒巴儿不一样,他没有那么大的实力,只能随波逐流。
许满仓没有立刻搭话,而是想了想,这才看向乌赤泰,轻声问道:“大头人,您过来的时候,赫连通保那面有动作吗?”
这话问的乌赤泰一愣。
他仔细的想了一下,而后轻轻摇头道:“没有。”
“赫连头人好像一直都在王庭,很少回部族去了。”
“赫连部现在驻扎在之前王庭的位置,有些传闻说,他们在帮王庭守护着什么。”
“不过具体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许满仓闻言神色微动,大概已经知道了事情的走向。
赫连通保那边没动作,那就证明娜仁托娅去王庭这事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拓跋凌下令,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在试探许满仓。
不过这次试探的不是他的伤势,而是他的秉性了。
大概想了想,许满仓才看向乌赤泰,轻声道:“这件事不需要大头人您来抗,如果您不能接娜仁托娅回去,之后您可以跟王庭说,是我不让娜仁托娅回去的。”
“您可以告诉王庭,娜仁托娅现在一直在侍奉我,我重伤在床,一天也离不开她。”
乌赤泰愣了一下,有些不大明白许满仓的意思。
但仔细想了想,还是跟上了许满仓思路,赶忙开口道:“哈只儿殿下,这样的话,王上的怒火……”
“王父早就对我不满了。”
许满仓苦笑摇头,道:“从我濒死离开火蚕部,后面却没死掉开始,王父就已经对我不满了。”
“现在我重伤在床,无法为王庭征战,更没办法帮王父解决北境的祸乱,他对我有意见也是情理之中的。”
“所以,多一件忤逆他的事不算什么。”
“可大头人,这件事如果您来抗,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您应该也看到了,王庭分解了屠各部和鲜于部,他现在也在找机会对付赫连部。”
“火蚕部是赫连部的分支,如果您这时候犯错,不是正好给了王父对付你的理由了吗?”
乌赤泰闻言笑了,笑的有些苦涩。
外面都传哈只儿王子有勇无谋,虽是草原上最勇猛的雄鹰,但却没那么聪明。
现在和许满仓深入接触之后,乌赤泰才知道那些都是谣传。
哈只儿王子不比任何人傻,他虽然受了重伤,可却能将所有事情看的透彻。
“哈只儿王子,您的话,让我有些无地自容。”
乌赤泰轻声道:“火蚕部的日子的确不好过,不然的话,我这次过来,应该给您多带些礼物的。”
“一家人,就不要说那么多了。”
许满仓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乌赤泰的手背:“大头人,我虽没和娜仁托娅办婚礼,但她也是我的女人了。”
“您是他的阿塔,就和我的家人一样,做这些事,根本不算什么。”
乌赤泰的心真的开始发颤了。
在他做大头人的这么多年里,他始终都是寄人篱下,不光要看王庭的脸色,还要看赫连部的脸色。
对其他部族,火蚕部可能是大族,那些头人都唯唯诺诺的。
上面的人基本都是趾高气昂,说话都是命令的口吻。
许满仓是第一个和他平心静气说话,而且真的为他着想的上位者。
这完全颠覆了他之前对许满仓的印象。
这种掏心掏肺的话,除了自家的女儿,就没人和乌赤泰说过。
“哈只儿殿下,我……”
乌赤泰的眼眶发红,他极力的控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流下来,可他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
“您累了,应该好好休息。”
许满仓轻声道:“您想在部族留多长时间都行,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娜仁托娅不走的话,您尽可能多陪陪她吧。”
“至于其他的事,您都不用多想,有我在。”
乌赤泰走了,他的身影有些蹒跚,也有几分寂寥。
这次也是许满仓头一回近距离接触乌赤泰,之前两人也曾聊过,但那时都各怀鬼胎,彼此试探。
现在时过境迁,两人在某种意义上成了一类人,又成了一家人,说起话来自然亲近了很多。
而且,草原上的大事基本所有头人都看的清楚,王庭下一步肯定会对付现存的其他部族。
这也让乌赤泰有一种唇亡齿寒的感觉。